第三章（4）心裏那個痛啊

劉志平並沒有在讀書。這個時候他怎麼靜下心來讀書啊。心愛的人和要奪愛的人一起旅行去了，這一去就是好幾天，天天在一起，雖然他相信溫小雅會堅守兩人的情感陣地，但心中還是有種不安和隱痛。他覺察到，李耘一家已經向小雅起最猛烈的攻勢。他在小雅面前表現得那麼從容大度，其實也是硬裝出來的。他從心底里不希望小雅和李耘一家子出行，有誰會在有人橫刀奪愛的時候把自己心愛的人推出去冒那個風險呢？雖然小雅說，只要他不同意，她就不去。但他不能阻止她的這次旅行，他不能表現得那麼小氣和不通情理。所以慷慨送心上人走了，自己卻在背後慢慢品嘗苦澀。不到九點他就躺下了，卻翻來覆去地無法入睡覺。

密山躺在床上看書，見他翻身把床弄得吱吱響，放下書道：“志平，睡不着就不睡，起來說回話？明天有的是時間睡。”

劉志平索性把被子呼地掀一邊，一骨碌爬起來道：“他媽不睡就不睡！”

密山沖他小眼擠巴着道：“志平，你心裏在鬧鬼。有什麼煩心事，跟我說說，我給化解化解？”

“你怎麼知道我有煩心事？我只是沒有睡意。”

“算了吧，你肯定有心事，一個心裏坦然的人不會躺在床上打擺子的。”

劉志平見瞞不過，就道：“我是心裏不平衡，憑什麼有的同學們一到假期攜了情人出去遊山玩水，而有的同學卻只能悶在家裏？譬如你我。”

“志平，你肯定不是為這事，我們已經是窮酸得死心踏地的了，不是不認帳的人，你不會看別人遊山玩水心裏不平衡。因為我們沒有半點嫉妒別人的資本。”

聽他這麼說，劉志平心裏罵道：“這小子倒很會窺測人的心理。像個算命先生似的。”但他不好跟他直說是因為溫小雅的事鬧騰的，就道：“是啊，你小子說得對，我心裏是有事。哪裏像你，有愛情滋潤着，吃飯都有王桂芹陪着，我卻光棍一條，想起來，我能不煩心嗎？”

密山道：“志平，你真的是為這事？要為這事，你就不用心煩，就憑你小子的牌子，做生意的本事，還愁找不着老婆？等畢了業，干成了大老闆，不知會有多少絕色女子找上門來呢！”

“你笑話我！”劉志平道，“像我們這種人，能有女孩子不嫌棄，跟咱個成家立業的機會，就不錯了，還想什麼絕色女子。王桂芹真是不錯，當初我後悔沒有留在醫院照顧她，成全了你小子的好事。”

密山道：“你覺得這是好事？我怎麼沒有覺得舒服，相反我心裏一直不得安寧。我真不想有這樣的事生，不如我孤家寡人，圖個身心自由。”

“你是得了便宜賣乖。”

密山抽一口氣道：“志平，你其實不知我心，我跟桂芹這事，我心裏沒有底。王桂芹在那種時候提出交朋友，有特定的心理原因，要知道非常時期的非常愛情是難以經得起時間的考驗的。我所以和她維持着，是怕傷了她的心。”

“不會吧，”劉志平道，“我看人家桂芹對你挺好的，陪你吃飯，還給你買鞋買衣服的。心不誠的話，不會對你這麼好的。”

“我承認她對我好，但對你好的女孩子，就一定會成為你的太太？我看人家溫小雅對你也不錯的，幫你搞廣告公司，她會成為你的太太嗎？對不起志平，我不是小看你的意思。我倒希望你會有這麼一個女生愛你。一個女人要成為別人的太太要經過很多程序的、很多道坎的。尤其是我們這種條件的人，她成為你太太的難度就更大。”

密山這話如一把小槌，猛地敲到劉志平的心弦上，他不由得心中一顫。他知道密山是隨意舉例說明之的，他並不知道自己和溫小雅的關係是個什麼情況。豈不知他這隨意一說，竟一下子切中了自己的痛處。他好幾分鐘默然無語。

密山見他不說話，以為剛才的話傷了他的自尊，就安慰道：“志平，你和我不一樣，你只要有信心，沒有辦不成的事。”

劉志平苦笑一下沒有搭話。這時杜心言從圖書館回來了。他天天晚上學習到人家閉館。進了宿舍，口中還念念有詞的。

密山問他：“咕嘟什麼呢，心言。”

“外語最長的單詞是哪個？”他眼裏放着光道。

密山道：“漢語筆畫最多的我都不知，哪知外語的。是哪個？”

杜心言嘴裏吐出一串字母來，然後興奮地道：“三十個字母！我花了半個小時才把它搞定！”

“我靠！這麼長，是什麼意思呢？”密山問。

“是古希臘喜劇作家阿里斯多芬的作品《蜂》裏的台詞，意為可愛的人。”

劉志平想，這小子是學習學神經了，背這個單詞有什麼鳥用，考研會考它？杜心言一回來，他和密山的談話就不好再進行下去了。他又躺下，胡思亂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