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兩人在每一處貧戶家，偷偷放一個金元寶，終於分發完畢后，天際已經微微泛白，馬上就要天亮了。

「這種感覺真好。」李嫣伸展兩手，仰着俏臉說道。

「你當然感覺很好，反正出勞力的又不是你。」蒙翱抱怨地說，還故意捶打肩膀表示自己累壞了，希望她有所節制，別每天來一場這種遊戲。

說得也是。背着那麼重的黃金跑了一個晚上，即使是孔武有力的大將軍，也會累倒的。

「嘻！」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過，真的很謝謝你幫我的忙。」

蒙翱揚了揚眉看着她。「我必須承認，聽到你的感謝真教我吃驚，因為我們好象還有些事情沒有解決呢。」

李嫣呻吟一聲。「老天，你又要舊話重提嗎？」

蒙翱點點頭。「這次我想把事情說清楚。」

「好吧，你的建議是什麼？」她放棄爭論，無奈地道。

「如果我答應陪你一起去祁連，你不能再找任何借口拖延回宮，如何？」蒙翱語氣平和地說。

「哦，你真是古板。」李嫣埋怨着，眼中卻閃現狡黠的光芒。「蒙翱，你知道嗎？人生就是要充滿刺激和冒險才精彩，否則不是太乏味了嗎？」

「謝謝你的意見，但我很滿足於目前的生活。」對她的說法，他只是聳聳肩。「老實說，認識你之後，我的日子就如同人間地獄，那可不是件多麼『美妙』的經驗。」

「我想你這一輩子都不會了解快樂是什麼滋味。」李嫣惋惜地說。

「你不用為我煩惱。」蒙翱若有所思地說。「還有，我建議你別想轉移話題，那對我一點效果都沒有。所以現在，我們還是來討論我先前提出的問題吧。」

李嫣臉一紅，為了掩飾計謀被揭穿的窘境，她假裝大怒道：「你竟敢懷疑我的善意？」

看到那張俏臉上閃耀着火焰，蒙翱決定不要進一步刺激她，解決問題才是他的重點。

「別生氣了，我道歉就是。」他柔聲地說。「現在可以回答我了吧？」

李嫣白他一眼。「好吧，我答應你。」

蒙翱終於露出自看到她以來的第一個笑容。「很好。我們找家旅店，先休息一下再上路吧，否則累都要累死了。」

自從離開京城之後，為了快點找到李嫣，他這一個月來幾乎馬不停蹄地趕路，不曾舒服地睡上一覺。

這是李嫣首次看到他的微笑，那使他臉上嚴厲而陽剛的線條變得柔和許多，極具男性的魅力，令人怦然心動。不過她也發現，他的臉色確實有些疲憊。

「我在鎮裏訂了一個房間，你可以在那裏好好休息。」她有點憐惜地說。

蒙翱心領地點點頭。不過就在這時，一個念頭突然在他腦中浮現。

「公主，你個會趁我睡着時逃跑吧？」他看着她，眼神深不可測。

李嫣的手緊握成拳，剛才出現的一絲柔情全都煙消雲散。「我答應過的事，從不會反悔。」她咬牙切齒地道。「如果你不相信我，最好現在就說，然後我們再繼續你追我跑的遊戲。」

「我相信你。」蒙翱沉默半晌后，慢慢點頭道。「走吧，我們都累了。」

李嫣氣惱地哼一聲，轉身忿忿地離去。她不喜歡自己的話受人質疑，尤其是他，此刻她懊惱得想掐死他。

蒙翱連忙跟在她身後。他瞥向天空忽然出現的厚厚雲層，看來……今天太陽是不會再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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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休息一個晚上之後，他們離開上琎，往目的地祁連出發。

一路上，山勢起伏延綿，又兼酷暑，以致人困馬乏。兩人在經過一個月的翻山越嶺后，終於離開西邪國的邊境到達沙州，離祁連又更接近了一些。

由於這裏離草原不遠，很多游牧商人在此做買賣。蒙翱知道這些人恨他入骨，如果暴露身分，只會為他和李嫣招來橫禍，所以他決定借用李厘的名字，和李嫣兄妹相稱。

這天黃昏，他單獨離開落腳的旅店，去準備路上要用的東西。李嫣畢竟是嬌嬌女，對愈來愈悶熱的氣候，已經開始產生適應不良的現象。

蒙翱為了讓她舒服一點，決定棄馬乘車，現在他就是在挑選良駒，和一輛看來乾淨舒適的車子。

正在進行交易間，他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瞧，赫然驚覺原來是他的手下敗將之一，草原部落五翎侯部的將領。

幸好他改變造型留了鬍髭，只要少說話，從背後看怎麼都像草原的人，所以沒引起對方的注意。

不過，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他匆匆付了錢，交代老闆將他買的東西送到旅店后，就趕緊離開。

這個地方不能再待，他打算連夜走人。蒙翱回到旅店，馬上走到李嫣的房間，敲了敲門。

「嫣兒，是我，開門。」決定假裝是兄妹后，他也得到李嫣的同意，以此稱呼她。

房內一片岑寂，沒有回應。

「嫣兒，開門。」蒙翱皺眉，再叫了一聲。

還是沒有回應。

蒙翱伸手推開門，往裏頭一瞧，確定李嫣不在房間內。「這個女人，難道就不能有靜下來的時候嗎？」他十分懊惱地道。

瞥向窗外，天都黑了，她到底會去哪裏呢？這是她第一次到沙州，可說是人生地不熟的，難道是迷路了？

嗯，應該不會。這一路上，他發現她的記憶力驚人，凡是走過的道路，她閉着眼睛都能認得出來。蒙翱苦笑着想，這或許就是她能偷遍京城的重要原因吧。

「那她到底去了哪兒呢？」他在房間踱來踱去，問着自己。

倏地，一陣恐懼震撼了他。

「哦，不！她不能這麼做。她答應我，這一路上不再犯案的。」

雖然嘴裏這麼說，但他知道，一向莽撞輕率的李嫣，如果真遇上不平的事，她絕不會丟下不理。

看來他不在的期間，她在這人來人往的旅店裏，一定聽到令她相當不高興的事，所以把對他的承諾完全置之不顧了。

「這次我絕對不饒她！」

蒙翱怒氣沖沖地衝出房間，快步走出旅店。要找到李嫣並不難，只要在街頭跟蹤那些橫行霸道的人，就一定能找到那個闖禍精。

雖然心急如焚，但他知道不到夜深人靜，李嫣是不會動手的。所以他只能捺着性子，等這些人盡興后返家。

他沒有等太久。這些人從妓院帶着一票妖艷的女人上車，然後吩咐車夫直接回家。蒙翱暗暗感謝老天爺幫忙，趕緊追隨而去。

馬車在一座大宅停下來，蒙翱隨即沿牆往後宅潛去。到了後院，他悄無聲息地躍到屋頂，仔仔細細地看清宅子裏的形勢。

從那些妓女進入之處，便知那是主宅，看樣子是在宴請客人。他小心翼翼地爬過數重屋宇才到達那裏，等一群巡邏的府衛和狗兒過去后，他一躍而下，一口氣衝到窗漏旁。

在好奇心的使然下，他伸頭往裏一瞧。乖乖，這裏的主人一定很有身分地位，因為他幾乎把從大草原來做生意的各族要人，全請到家裏來了。

身為將軍，蒙翱敏銳地感覺到危險的訊息，他知道自己必須快點找到李嫣。幸好多年的實戰經驗，把他訓練得善於搜尋敵蹤，所以沒一會兒工夫，他就在主宅后的儲物室旁找到她。

他如同鬼魅般靜悄悄地走到她身後，伸出手捂住她的嘴巴。

「你這個麻煩精，想找死嗎？」他忿忿地在她耳邊低吼，快速的把她拉進儲藏室里。

李嫣雖然受到驚嚇，但在知道是蒙翱之後，她高興得轉過身。「哦，我就知道你會來。」說著，她一時興起，居然踮起腳尖在他下顎輕輕吻了一下。

蒙翱因她這突來的舉動僵直了身體。李嫣也驚覺自己做了什麼事，尷尬得燒紅了臉。

「呃……那是……」她垂下頭，期期艾艾的說不出話來，最後只能懊惱地解釋：「反正那不代表什麼意義，你別會錯意就是。」

一陣不自在的岑寂過後，蒙翱的唇緊緊抿着，臉上立即恢復原本冷酷的神情。「你放心，我非常清楚你多討厭我，所以絕對不會會錯意的。」

她聽出他的嘲弄，頓時覺得心慌意亂，怯怯地問：「你生氣啦？」

不知為什麼，她害怕他的冷漠。他們最近相處的方式，使她漸漸去除了對他的恨意。這個看來相當粗獷的男人，其實有一顆細膩而體貼的心，從他總是事先為她想到一切就可證明。

所以她不想因為這件事，改變他們好不容易建立的和睦關係。

蒙翱冷冷的盯着她。「我不會為了你說實話而生氣。但你今天的作為可能會害我們喪命，你知不知道？」

「什麼？」李嫣微吃一驚，有些懷疑地說：「沒這麼嚴重吧？」她對這種事已經習以為常，不認為有他說的那麼危險。

蒙翱緊握拳頭，免得自己伸手去用力搖晃她。

「你以為這裏還是西邪嗎？」他忍不住粗魯地低吼道。「這裏是龍蛇雜處的三不管地帶，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老大，而你挑選的對象，偏偏是老大中的惡霸，這樣你還不認為有危險嗎？」

「哦，我的天！」她真的不知道這個地方居然這麼亂。李嫣有些驚慌地問：「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哼，這個女人終於知道該緊張了。「還能怎麼辦？當然是『偷偷摸摸』的離開啊！」蒙翱諷刺地回答她。

李嫣聽得畏縮了下，她感到害怕，眼中已經淚光閃動。「蒙翱，別這樣，我知道錯了。」

看她眼眶裏的淚水，蒙翱不覺心軟下來。罷了，暫時饒過她，先平安地離開這裏才重要。

「別哭了。」他安撫地說。「你現在仔細聽我說，萬一我們被發現，我要你裝作是婢女被我挾持，這樣他們就不會注意到你，懂嗎？」

「懂！」她乖巧地點點頭。「那你呢？你又要怎麼逃脫呢？」

「這你不用管。」蒙翱回道。「我的責任是保護你平安回宮，只要你沒事，我無所謂。」

李嫣這時才了解，他根本就沒為自己打算過，她胸口一窒，立刻反對道：「不，我不能讓你為我犧牲掉性命。」

「是軍人，就難逃戰死沙場的命運，這不算是犧牲。」蒙翱聳聳肩，理所當然地說。

「不！我不要你死！」李嫣流下淚水，激動地說道。「我不要！」

蒙翱沒想到她會如此傷心，不由得想上前安慰她。但這個時候，軟弱只會讓事情更形複雜，他必須硬起心腸強迫她答應。

「公主，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意氣用事嗎？」蒙翱強凝起冷酷的聲音，粗暴地質問她，仿若在控訴她的任性而為。

李嫣含着淚水看他。「不，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

「沒有隻是。」蒙翱毅然打斷她的話。「如果你不聽從我的安排，只會造成我更沉重的負擔，還會加快害死我，這是你要的結果嗎？」

「當然不！」她驚恐地道。她不要這種結果，她要他活着。

「那麼就聽我的話，好好保護你自己，讓我無後顧之憂。」蒙翱兩眼緊緊盯着她，對她施加更大的壓力。

李嫣無法抑止地嗚咽道：「好，我答應你。」她伸手緊緊抓起他的手。「但你也要答應我，一定要努力活着，我還需要你保護我回宮。這是命令，你不能拒絕。」

蒙翱反握住她的手。「好，我答應你。」

李嫣啜泣地偎在他懷裏。「蒙翱，我很抱歉……」為她的任性和莽撞，加上心中滿布的恐慌，使她哭得更凶了。

蒙翱伸手回抱她，溫柔地撫慰道：「沒關係。你畢竟生長在宮中，不了解江湖上的兇險。」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李嫣真心的關懷，對他而言分外值得珍惜，因為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再次體驗。

「我好害怕。如果你真的發生不測，那我怎麼辦？」李嫣靠在他淚濕的胸前，惶恐地說。

他抬起她淚痕交錯的俏臉，深思地道：「你怕沒有人保護你回去嗎？」

「不是。」她搖搖頭。「我就是不要你死。」

她的話令蒙翱感到驚訝，一股強烈的期待在他心中升起。「你在乎？」

「我當然在乎。」李嫣吸吸鼻子，聲音哽咽地說。

「因為我是你在這裏唯一認識的人？」蒙翱試着保持平靜地問。

「我不知道。」她再次搖頭。「反正我就是不要你離開我。」她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說的話有何不妥，只是單純地說出心中的感覺。

這樣就夠了。至少他們之間不再是敵人，未來會變得怎樣，等逃過一劫后再說吧。

「不會的。為了照顧你，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蒙翱拭去她臉上的淚漬，語氣堅定地承諾。

李嫣深深看着他的眼睛。「這可是你說的，不可以黃牛唷。」

「嗯，我發誓。」蒙翱點點頭。「好了，不要哭了。我必須在你臉上塗抹一下，改變你的膚色，讓人察覺不到你是漢人。」

他清楚知道，像李嫣這種姿色的女人如果被捉，不是被視為禁臠，也會成為男人的玩物，他不能冒這個險。

李嫣第一次沒有和他唱反調，乖乖地讓他在自己的臉上塗抹一層泥土。

「好臟。」她喃喃地撒嬌着。

蒙翱嘴角輕輕扯動了一下。看來無論在任何情況下，女人愛美的天性永遠改不了。「忍一下，等逃出去后，就馬上洗掉。」他像哄小孩似的道。

「好吧。」李嫣噘着嘴無奈地說。「蒙翱，你也要偽裝嗎？」

「不！我要讓他們以為我只是個小偷，如果偽裝被發現，反而會增加危險。」他搖搖頭，接着叮囑道：「還有，即使在最危急的情況下，你也不能開口說話，要假裝是啞巴，知道嗎？」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她微側着頭，遲疑地說。

蒙翱的手停了下來。「一定要做到。」他十分嚴肅地說。「即使是我被抓、被打，甚至是──」

李嫣舉手捂住他的嘴。「不準說那個字。」

蒙翱拉下她的手，眼裏有着無限的溫柔，他真想永遠擁有她這份真心的關懷，但此時此刻他不能，他還要設法往外推。

「想想你的父皇和母后，以及那些殷殷盼着你回家的人，你就能做得到。」他低沉着嗓音提醒她。

聽到蒙翱的話，李嫣不得不正視這件事。家人的愛一直是她生活的重心，她是必須為了他們活下去。

「嗯，我一定能辦到。」她堅強地說。

「這才是我認識的勇敢女孩。」蒙翱拍拍她的手嘉許道。在仔細為她檢查過一遍后，他滿意的點點頭。「好了，這樣就看不出來了。」

他默默看了她好一會兒，心裏湧起對她的溫暖感情和一股強大的保護欲。他捏捏她的手，問道：「準備好了嗎？我們要走了。」

李嫣深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嗯。」

蒙翱隨即打開儲物室的門，帶着她左鑽右轉，避開大宅里來來往往的守衛。由於主宅離後院還隔着幾棟房子，加上又要躲避靈敏的巡犬，所以他們前進的速度並不快。

兩人經過一番努力后，終抄走到離後院牆角不遠處的一棟屋子。他們躡手躡腳地掩到樓側停下，蒙翱伸頭出去，看見兩名守衛坐在屋子的台階上，正打着呵欠。

看來此處不通，他必須另找個地方離開。正當蒙翱拉着李嫣，轉身要走開時，突然之間狗吠聲響起，剛才猛打呵欠的守衛立時吆喝着衝出來。

完了，果然如他所料。蒙翱連忙抽出隨身的匕首，抵在李嫣的頸項上。「不要過來，否則我殺了她。」

那兩個守衛看了一下李嫣，好象聽到天大笑話似的，大笑起來。

「像這麼丑的女人，你以為我們會在乎她嗎？」

他們譏笑的同時，愈來愈多的守衛聞聲跑了過來，他們手裏還拉着三隻齜牙咧嘴的巡犬，全都做出要攻擊的模樣。

「她可是府里的人，難道你們就不顧她的生死？」蒙翱故意猛揮動着小刀，讓他們以為他只是個尋常的小偷，在逞匹夫之勇而已。

「哈！區區一個下人，誰管她啊。」先前說話的男人嗤之以鼻地道。

「可惡！」蒙翱假裝憤憤地咒罵，接着用力一推。「你滾吧！」

李嫣吃痛地倒在地上，她全身都在劇烈顫抖，生平首次嘗到驚慌、恐懼的感覺，看起來是真的被嚇壞的樣子。

這使得那些守衛一點疑心都沒有，他們只冷冷地看她一眼，隨後就把注意力全放在蒙翱的身上。

「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雜種，居然敢到我們大爺的地盤偷東西，簡直活得不耐煩了，看我們不打得你滿地找牙。」

說著，三、四個府衛就要上前揍他。

「等一下！」一個守衛忽然出聲阻止。「看他壯得像條牛似的，不如先跟他玩玩吧。」他眼中閃着邪惡的目光。

「怎麼玩？」圍觀的府衛中，一人好奇地問道。

「喏，就和它們先玩玩了。」他指着狂吠不停的巡犬道。

「哦，這可有意思了。」那名好奇的府衛興緻勃勃地問着四周的人。「有人反對嗎？」

沒有人反對，還全都一副興奮莫名的模樣。

「既然如此，那就放開它們吧。」

蒙翱警覺地往後退，拉開一段距離，但是眼光完全沒離開過那些狗。三隻狗兇狠地露齒吼叫着，不住繞着他猛轉。

那些人也不斷地叫囂着，然後一聲命令攻擊的指示發出，三隻狗開始往蒙翱衝去。

李嫣臉上難掩恐懼，她捂着嘴，以免自己驚叫出聲。蒙翱在第一隻狗衝上前時，冷靜及技巧地劃破它的肚皮，但他也被另一隻狗給咬傷了手臂。

血沾濕了他的衣服，群眾興奮地鼓動着，李嫣則抑下恐懼的叫喊，再也無法忍受地別開視線。

蒙翱忍着疼痛，定定瞪着剩餘的兩隻狗。它們發出的怒吼，令人聽了不寒而慄。其中一隻狗在連續吼叫幾次后，終於按捺不住，跳起來撲向他。

蒙翱一個側身堪堪及時閃過，他凌厲的目光鎖在緊跟着撲來的巡犬，大吼一聲，像頭憤怒的公牛般迎了上去。

在他回身一腿將狗踢得遠遠時，他聽見群眾震驚的尖叫聲。狗兒痛苦的哀號聲傳了過來，蒙翱搶在第三隻狗攻來之前，回過頭朝它走去。

他堅定的步伐和大膽的挑釁，雖然引得狗兒不住發出叫聲，但它同時也慢慢後退，似乎知道自己勝算不多，最後它轉身跑出人群，夾着尾巴逃命而去。

眾人不敢相信地怒瞪着他。「想不到你這雜種還有兩把刷子嘛。」

「我是屠夫，當然治得住它們。」蒙翱生怕因此暴露出身分，趕緊編個理由說服他們。

「原來如此。」這些人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現在放下刀子。我們要試試看，你的身手是不是和殺狗一樣強。」

蒙翱了解草原人喜歡摔角，以此來論定人的強弱及判決生死。他不敢大意，聽話的把刀丟下，等着他們派出好手來挑戰他。

他們挑選出來的府衛和他一樣強壯，而且體力上更佔優勢。蒙翱額頭上佈滿了汗水，他低喘着拭去流到眼睛裏的汗，定定看着那個摔角好手，採取守勢的位置。

兩人開始慢慢地繞着圈圈，蹲伏着身子，然後向對方緩緩靠近。在這氣氛緊繃的瞬間，他們突然像猛虎出擊般，扭打在一起。

圍觀的群眾登時歡呼成一片，伴隨着愈來愈激烈的戰況，鼓動的人聲漸漸被屏息所取代。正當他們打得如火如荼之時，一聲冰冷的命令猛地喝出。

「夠了，分開他們。」

眾府衛轉頭一瞧，原來主人宴請的賓客，全都因他們的大聲喧嘩而被引了過來。

「衛辰將軍，這人是小偷，我們正在教訓他。」府衛之一向他解釋。

小偷？他懷疑。從他們開始摔角之時，他就一直在旁邊看着。雖然這個漢人看來不懂摔角的技巧，但他憑着過人的能耐，一一化解了凌厲的攻勢，這可不是一個普通人該有的本事。

「你叫什麼名字，是做什麼的？」衛辰質疑地問。

「報告將軍，小人叫劉虎，是個屠夫。」蒙翱趕緊回答，還故意做出有點見官膽怯的樣子。

剛剛他太粗心大意了，居然沒注意到衛辰的到來，否則他寧可像個懦夫般輸掉比賽，也不願冒被他認出的危險。

衛辰一雙銳眼掃射過蒙翱。「是嗎？但我看你敏捷過人，身手不像個普通人。」而且他總覺得對此人有熟悉的感覺，還嗅出一絲危險的氣息。

蒙翱知道他已生出懷疑，暗叫不妙。為了斷絕他的聯想，他強抑住心中的不安，顫聲解釋說：「將軍，那是因為我常常得和宰殺的動物扭打，身子自然的反應而已。」

這句話惹得跟他比武的人氣憤難當。「你這個雜種拿我和畜生比？」

「住口，這裏還輪不到你說話。」衛辰皺着眉頭怒喝道，將目光又盯住蒙翱。「你的解釋也說得通。不過你的身手不錯，為免你哪一天危害到我們的族人，我不能讓你活着。」他下達命令。「殺了他。」

李嫣驚恐得差點叫出來，悔恨啃噬着她的心，使她湧起淚水……但意想不到的希望再度出現。

「等一下。」一個蒼老的聲音猛然響起。

開口的是個大胖子，眼細而鼻大，看他的神色就知道，平時耽於酒色而氣虛體弱。

「我要他。」說時，他眼中略過奇異而又詭譎的光芒。

「鐵弗族長，這人是小偷，又是漢人，你要他做什麼？」衛辰不解地問。

他的預感向來八九不離十，這就是他要殺蒙翱的原因，他不想留下一個有威脅性的人在世上。

鐵弗族長望向衛辰，眼睛閃着懾人的精芒。「這是我的事，也還輪不到你來管吧？」

衛辰心中不悅，但表面上仍保持着尊敬。畢竟這裏離鐵弗的根據點不遠，而他的部落遠在草原的西邊，萬一發生衝突，吃虧的一定是他。

「是的，我太唐突了，鐵弗族長不要見怪才是。」

老族長只哼了一聲，揮手叫人把蒙翱帶下去。

蒙翱不敢違抗，偷偷瞥一眼李嫣，確定沒有人對她起疑之後，才順從地跟着鐵弗族長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