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也不一定，這是他告訴我的緣由，說不定他只是在為創作尋找靈感。」

「算了，這些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我懶得去猜，浪費腦細胞。」王玲嫌棄地聳了聳鼻子，「倒是你，接生意也太隨意了吧，連僱主的意願都沒弄清楚，就隨隨便便地接了下來，這樣真的OK嗎？」

秦亦坦然微笑，「只要不觸及法律又違反道德，有生意做、有錢賺，何樂而不為。」

「沒原則。」

秦亦對王玲給他的評語不置可否，笑咪咪地說：「我名片也給你了，以後你有什麼煩心事也可以找我幫忙解決，我可以給你八折優惠。」

王玲的心一跳，「你說真的？」

「當然。」

王玲深吸一口氣，然後掀開被子跪坐在床上，眼對眼、鼻對鼻，近距離地看着秦亦，「秦亦，我雇你當我的男朋友，死心塌地地愛我、對我好。」

秦亦一開始就知道王玲有話對自己說，但他作夢也想不到她會提出這麼荒謬的要求，向來從容鎮定的他也被殺得措手不及，「你在開玩笑吧？」

「誰開玩笑了！」王玲出其不意地伸出手捧住秦亦的臉，響亮地在他嘴上親了一口，「我已經想好久了，我很嚴肅。」

「你都沒問我有沒有女朋友。」秦亦苦笑，「而且我都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你有沒有女朋友？」王玲很乖地重複了一遍問題。

秦亦撫額，「目前沒有。」

「那就沒什麼問題了。」王玲擅自定案，「喔，對了，我叫王玲，不用懷疑，就是最沒有主角緣、最路人、最普通的兩個字。」

王玲笑得很開心，但不知為何，一大顆眼淚就從眼眶裏滑了出來，秦亦的呼吸莫名地緊了緊。

「王玲。」秦亦叫她的名字。

王玲覺得神奇，最簡單、最無趣的兩個字，一旦出自他的嘴巴，由他的聲帶發聲，突然就變得好聽起來，有些人天生就具有魅惑人的能力。

「秦亦，你好好乾，如果哄我開心了，我會給你小費的。」王玲阿莎力地拍拍秦亦的肩。

秦亦額頭上頓時出現了三條黑線，她這是把他當成牛郎了嗎？他嘆了一口氣，抽了衛生紙給王玲擦眼淚，認真地凝視她，「王玲，我不是不能答應你，但我需要你雇我當你男朋友的真實理由。」

「幹嘛？是你說你不在乎僱主的真實意圖的。」王玲生氣了，「我告訴你，如果你不答應，我這裏就不給你住了，讓你這個生意也做不成。」

「你居然也會威脅人了？」秦亦搖着頭站了起來，「那我走了，後會有期。」他說完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喂，你給我站住！喂喂……嗚哇哇，為什麼連你也欺負我？」

王玲的哭聲太有穿透力，走到玄關的秦亦也沒辦法置之不理，他最怕麻煩，但他偏偏沒辦法從這一團麻煩里抽身而退，或許是王玲恰好長了一張他喜歡的臉，或許是她矛盾的性格引起了他的興趣，或許只是因為她的哭聲殺傷力太強，反正他沒有辦法一走了之。

秦亦重新出現在王玲面前，「我敗給你了，拜託你，別哭了。」

然而王玲顯然已經陷入一種悲傷逆流成河的狀態，看見秦亦雖然停止了號啕大哭，但眼淚反而流得更凶，嘩啦啦下起滂沱大雨。

「你為什麼要欺負我？我也沒有那麼壞呀，為什麼就沒人喜歡我，沒人肯好好愛我？他從來不肯正眼看我，我知道他討厭我欺負他喜歡的女生，但我也是為了替他出氣呀，誰教那個女生不要他，但他一點都不感激我，他討厭我，所有人都討厭我，對啦我沒人要、沒人愛，你笑我吧，這麼一把年紀了只會暗戀人，想嘗嘗被愛的滋味還要花錢買……」王玲越哭越傷心，簡直悲痛欲絕。

秦亦倒是明白了大概，在另一個故事裏，這位王玲女士恰好成了裏面美麗卻心腸惡毒的女配角，因為男主角的關係，對女主角做出一些不怎麼光彩的事情，然而男主角眼裏卻只有女主角，還因為女配角欺負女主角而討厭女配角，最後還在十月二十三日這天與女主角修成正果。

這種走向是偶像劇慣用的橋段，狗血到家，但女孩子們還是很迷戀，希望自己能成為其中的女主角，王玲應該也有過類似的心情吧，只是很可惜，一位男主角只可能有一位女主角，其他的統統是配角，再努力也得不到，又現實又殘酷。

秦亦憐惜地看着王玲，她哭得一張臉像是從水裏撈起來的，上下眼皮腫得都要分不開，睫毛全黏成了一塊一塊，一點都看不出之前的美貌。

秦亦感覺心上好像被什麼鈍器戳了一下，不是很痛，但疼痛卻無法忽視，他閉了閉眼，不在乎她的眼淚鼻涕，伸出手把王玲的腦袋按在胸口上，「別哭了，我答應你。」

懷裏的小腦袋動了動，火燙的眼淚浸濕襯衫，滲入心臟的位置。

【第三章】

秦亦不知道自己的決定對不對。

同意一個失戀的人用這種奇怪的方式尋求安慰，怎麼樣都很彆扭，正確的做法應該是鼓勵她去發展一段正常的戀情，然而她哭得那麼凄慘，他的腦子好像也被她的眼淚給浸壞了，完全沒辦法理智地勸說她，而是選擇了妥協，只求她能止住哭泣。

看樣子俗話說的沒錯，眼淚確實是女人的武器，連他都沒辦法抗衡。

如果王玲雇的對象不是他，事情也沒那麼壞，她畢竟是一個有臉蛋、有身材的女人，長期跟一個男人假扮情侶，基本上大部分的男人都會假戲真做吧，那也是皆大歡喜的結局，然而對象偏偏是他。

秦亦從小就是老師心目中的優秀學生，出身醫生世家，成績好、為人也謙遜，還為學校贏得了各種演講比賽、數理比賽、籃球比賽等榮譽，更別說人還長得又高又好看，幾乎挑不出什麼毛病。

但人無完人，看起來完美無缺的秦亦在性格上有缺陷，或許是他太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很難對任何事物維持長久的興趣，不光是東西，感情也一樣。

秦亦在十八歲那年交了第一個女朋友，半年後分手，這是他人生中交往最長的一段戀情，接下來的日子，他和女朋友交往基本上不會超過三個月。

這樣的行為或許會被定義成花心、不專情，但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他不會勉強自己維持一段失去新鮮感的關係，他表面上溫和、懂禮貌，私底下就是個毋庸置疑的自私鬼。

秦亦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秦亦，你睡了嗎？」門外傳來敲門聲，之前王玲是真的哭得很傷心，這時喉嚨還啞啞的，帶了點可憐兮兮的味道。

「沒。」秦亦起身去開門，王玲剛洗完澡，身上只披了件長及腳踝的白色浴袍，中間一條白色腰帶紮出纖細得彷佛不盈一握的腰肢，有一種別樣的誘惑。

「怎麼了，還不睡？」

王玲用那雙腫得都變成三眼皮的泡泡眼看着他，「我只是想跟你確認一下，你真的願意接受我的委託，當我的男朋友？」

秦亦點頭，「除非你不肯付錢。」

「那就好。」王玲露出開心的笑容，因為哭泣變得醜醜的臉蛋一下子重現了漂亮的光彩，「秦亦，你把頭低一點。」

「幹嘛？」秦亦雖然表示了疑問，但還是順從地彎下了腰，然後眼前一晃，臉頰就被偷襲了，偷襲成功的小女人笑得那麼得意。

「這是晚安吻，晚安，明天見。」

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這個小女人活得也很自我，做完想做的事，也不聽他發表一下自己被偷襲的感言，就拍拍屁股走了。

秦亦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又摸了摸自己的唇，一天之內竟然被得逞了兩次，他到底有多大意啊，他漆黑如同夜空一樣的雙眸浮現出玩味的笑意。

不管這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但一定會是一段有趣的經歷，他拭目以待。

而對王玲來說，面對秦亦時，她裝得十分淡定，然而出了客房，回到卧室將房門關上后，她就開始激動地到處蹦蹦跳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