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好,那我倒要聽聽,他這番的休妻再娶,究竟有着什麼樣的顧忌!”

冷眼再眺向面色嚴峻宛若寒冰的炎妙槐,但見他薄唇緊抿,始終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字半句。

“瞧,我讓他說顧忌,他也不說,怕是說不出來吧!”白鳳仙氣極怒道,眼看着又要一杖往兒子的身上揮去。

她盛怒,即使已經年邁,力氣還是不小,拐杖在空中揮出了呼呼風聲,那一杖下去,就算不會損及筋脈,至少也得要休養個十天半個月吧!

見狀,繆成載與炎海任對視一眼,然後搶身上前,擋在只會傻楞楞站在那兒讓人責打的炎妙槐身前。

“喂,你倒是快說句話啊!”正因為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才不忍心再見這使足了力氣的一杖打在炎妙槐的身上。

明明就是解慕真為了救人,所以才寫下休書一封。

可他卻隻字不提,將所有的罪過都攬上了身,就是要讓老夫人對她心疼不已。

這樣待將來一切事了,老夫人對解慕真只會更加疼惜。

他這樣做,其實鐵了心的要為她留下一條回府的後路啊!

“我已經決定了,延請媒人前去何家說親,以最快的速度將何風月迎進炎家。”

他這個人不會討饒,更何況讓娘打個幾棒子消消氣,也好過娘親將鬱結之氣糾在心裏頭,終至成病來得好。

“你敢!”用力地抽出被炎海任握在手裏的拐杖,重重掛地,白鳳仙咬牙說道。

“兒子沒有什麼不敢做的。”

他早已不是初初被過繼過來的黃口小兒,在家業上他早已有了能獨當一面的能力。

他尊白鳳仙為母,但關於這件事,卻沒人能置喙。

如果解慕真當真以為一紙休書就能了斷他們之間的姻緣,那麼她就大錯特錯了。

讓她離去不過是要讓她喘口氣,至少讓她以為能為被劫走的雲斂裳和江遠仙做些什麼。

但她總有回來的一天,等他為她把所有的阻礙清開、麻煩解決,到時就算她不肯回來,那麼他就算用擄的、用綁的,也會將她給帶回炎家。

窮此一生,她的身邊只能有他。

破敗小屋裏,灰塵漫天。

一般子死寂的味道正無聲無息地蔓延開來……

“喂,你醒醒……快醒醒啊……”

雲斂裳慌張地喊了幾聲,卻不見成果,她不死心,對着昏迷中的男人又搖又晃的。

“喂,你不是答應了一定會護着我逃出去的嗎?”聲音到了後來,已經染上了幾分哽咽。

從小就在街頭流浪,從來不懂得讓人看重的滋味。

後來,遇上了解慕真,即使已經躍進龍門,可卻不曾忘卻她這個姊妹,不但用盡心力為她頂下了飄香樓,讓她不用再瞧着旁人的臉色過日子。

所以那時她便在心底發誓,此生只要解慕真有任何需要,她都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她不經意聽見那些黑衣人在議論何家之事,便知道這番的劫難勢必是因為何夫人被逼得快要走投無路,偏偏慕真卻不假辭色,不肯施予援手,所以才會鋌而走險,重金找上風雲幫的人,擄了她來,想來對於慕真的一舉一動也是費了心去查的。

否則又怎會知道她與解慕真情同姊妹,讓她成了道道地地的人質之一。

只是苦了江遠仙這個男人,無端被連累,本來就已經有傷在身,這幾日為了保護她不被那些惡人侵擾,也是時時刻刻戰戰兢兢的,連睡個覺都不安穩,生怕她被那些惡人給侵犯了。

就這麼折騰了幾日,鐵打的身子也禁不住。

昨夜裏渾身就泛起了一陣的燙,然後便是一陣的冷,如此冷熱交替,饒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再加上那些惡人在擒住他們時,或多或少也都吃過他的虧,所以對於她要求他們請大夫的事,自是相應不理。

望着他渾身凍得像冰塊似的,卻還不願放開她的手,想要牢牢地護着她,雲斂裳忍不住朝着兀自夢嘻的他嗔喃道:“真是個獃子,這麼認死扣,你自是該將慕真放進心坎兒里,畢竟你們自小便有婚姻,若非造化弄人,你們只怕早已成了夫妻,可我與你是什麼?什麼都不是,我對你又總是兇巴巴的,你又幹麼這樣護着我呢?”

她打小沒了爹娘,在流落街頭的那一陣子,生生地看盡了所有鄙夷的神色,就連進了飄香樓,那些尋歡的客人瞧着她的眼神,也是帶着幾分輕蔑。

這世上,除了真兒之外,她從來不以為還有誰能這般看重她,怎知道眼前這個病得昏茫茫的獃子,就算舍了命,也要護住她的清白。

但她是個青樓女子,哪裏還有什麼清白,可偏他傻,直說只要是她不願意的就不成。

“不行……不行傷她!”

她心裏絮叨着,耳里還是不停地竄進他喃喃的聲音--

“雖然她是青樓裏頭的姑娘家……可只要是她不答應的……就不行……”

幾句話,再次從他的口中呢喃而出,她聽得明白仔細。

那一字一句,冷不防地撞入了她的心坎里。

凝眸望着他,她編貝皓齒猛地咬嚙着紅唇,模樣似是在做什麼決定。

伸手,再撫向他冰冷的身子,她帶着熱度的手一碰着了他,失去意識的他便逸出了一記滿足的輕嘆,彷彿舒服了許多。

那些惡人不肯幫忙,可她也不能眼睜睜的瞧着他死在她面前。

別說他那一心的護衛,就是衝著解慕真的千叮萬囑,也是不行啊!

於是她心一橫,玉手驀地從他臉上收回,然後抬至胸口,一邊抖着一邊緩緩地挑開了衣領上的盤扣。

這男人值得她這樣救他一命的。

褪去了衣裳,她緩緩地在他的身側躺了下來,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揚手一張,便將他冰冷的身子給環抱起來。

耳邊聽着他漸漸緩去的呻吟,雲斂裳其實也不真的知道這麼做是否有用,但能夠助得一分是一分,但願他命不該絕,能夠躲過這次的劫難。

這樣的男人傻雖傻,可也不失是個好人啊!

往日早已乏人問津的地方,又開始車水馬龍了起來。

抬眼,望着眼前進進出出的人兒,多少也見得着廳里高高掛起的大紅燈籠。

看來,這會兒何府真是用了心、傾了力地在籌辦這次與炎府的聯姻。

不但如此,那消息只怕早已讓何夫人用明裡、暗裏的手段,兜弄着附近幾個城裏的富家大賈都已知曉。

這世間的人,大多拜高踩低,何夫人如此鋌而走險,圖的也就是如今何家的鹹魚翻身吧!

解慕真冷冷地一揚笑,她待在炎家這麼多年,看多了這種世態炎涼,何家想得意,怕也是得意不了多久吧!

就算何家真能靠着炎家捲土重來,但她是萬萬不可能容忍他們太久的,新仇加舊恨,就算她原本有心想要淡忘他們過去的錯待,如今也是不能了。

舉步,正要往前走去,卻被人驀地扯住了衣袖。

她猛一回頭,撞進的卻是他那一抹令她今生難忘的眸子。

幾日的分離,她才識得了相思,如今相思得償,卻什麼也不能說,因為她的決定還心繫着兩位摯友的生命啊!

所以只能這般靜靜地望着他,然後緩緩地舉步,準備離開。

反正,今日他既出現在這,她是入不得何府的,不如明日擇時再來。

在兩人錯身而過的那一刻,炎妙槐突然伸手,扯住了她,冷然問道:“你後悔嗎?”

他的聲音雖冷,但幽然的眸中卻閃着一抹熱切,彷彿只要她說一聲,饒是肝腦塗地,他也在所不惜。

“不悔!”

她沒有後悔的餘地,因為無論她想盡了辦法,還是找不着他們將人藏在哪兒,所以怎麼能後悔。

“妳……”雖然早知道她會這麼說,可是炎妙槐胸臆中的怒氣還是熊熊地被燃起。

她的不悔是折了他的驕傲,可就算是這樣,瞧着她那清瘦許多的身軀,他卻依舊心疼。

可惡的女人!

救不了人便要不到她的後悔,就算要以成親為幌子,才能換得她的後悔,他也甘願。

於是他冷冷地開口說道:“如你所願,我不日便會迎娶何風月為妻。”

“謝謝你。”

雖然一切皆為她自己所求,可是一旦成了真,她的心卻宛若刀刺一般的疼。

強掩下心中驟起的疼,更逼回了幾乎要奪眶的霧氣,解慕真的菱唇勾起了一抹清淡的笑容。

在深深地瞧了他一眼后,她不語地轉身離去。

炎妙槐氣極,衝著她那纖弱的身姿,怒氣騰騰的問道:“他們對你而言當真如此重要?”

儘管依然一心為她着想,可是當她親手送上休書之時,他的心還是忍不住地怨。

怨她不能相信他便罷,他沒想到的是她竟然將江遠仙和雲斂裳瞧得比他還要重要,她難道忘了,他可是她一輩子的良人。

他承認因為這點,他的確是吃醋了,而且這醋還酸得嗆人。

步履一頓,她淡淡地說道:“自然重要!”

對她來說,這兩人便是手足,她又怎可能眼睜睜地瞧着自個的手足為她受累至此。

“甚至比我還重要嗎?”他咬牙問道,顯然非得要得到她一個說法。

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雖然答案早就在她的心裏。

她雖然立誓要救出他們,可是她早在接下休書的那一刻,便已經決定遠遠地守着他,守着他們過往的記悟,過上這一輩子了。

可是這點,她想再也沒有必要告訴他了。

再愛,她也無法眼睜睜地瞧着好友們死去,所以這是唯一的法子了。

今日得再見一面,她已經心滿意足了。

若是還有往後,她定會傾盡心力去彌補他,只盼還有往後呵!

夜深人靜。

解慕真站在屋前小小的院子裏,瞧着那幾棵結着桃李的果樹,不自禁幾步上前,伸手摘了那仍舊青澀的果子,放進口中輕咬了一口。

酸澀的滋味一入口,她便再也忍不住落下眼淚。

“明知果子酸,還非得要入口,你這不是自虐嗎?”

突如其來的聲響,惹得解慕真驀地回頭,便見她一向視為兄長的繆成載此刻正怡然地走了過來。

“大哥,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既然打算離開炎家,她便沒同任何人聯絡,就是怕聽到任何她不敢聽聞的消息,索性默默離去,以至於連告別都不曾,就連暫時棲身之處也選得較為偏靜,就是不想被輕易找到。

她想她的絕然離去,定會換得靖安與繆大哥的怒氣,但沒想到再見到大哥,他卻漾着與從前同樣寵溺的笑容,一走近她,便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疼愛之情並無任何轉變。

“傻丫頭,這陣子過得可好?”

她唇兒彎起,雖然漾起了一抹集笑,可眼淚卻是兜在眸子裏頭轉着。

她努力地想要逼回淚意,可是誰知繆成載卻是大手一撈,便將她撈入了厚實的懷中。

“你又何苦這樣自苦呢?”

說起眼前這個和家裏那個,繆成載還真是忍不住想要搖搖頭。

明明就不需要弄到這個地步的,偏偏全都僵了。

“大哥,明兒個炎家就要迎進新嫁娘了,你怎麼來了?”

“你以為我能眼睜睜地瞧着你隻身涉險嗎?”他沒好氣的說道。

“你知道?!”聞言,她詰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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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娘子再調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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