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沒錯,這兒空氣好,風景佳,所以我建議搬來這裏。我們正要用晚膳,如果駙馬爺不嫌棄粗茶淡飯,就一塊用吧!」夏琀邀請道。
「我好懷念粗茶淡飯,那就叨擾一頓了。」步青延毫不客氣的說。
他與他們一塊走向後頭,從下來用膳。
吃到一半,他才說明來意,「我這次來,是要幫陛下轉達幾句話。」
「什麼意思?」
「當陛下得知你並未因為端木身受劇毒而放棄他時,告訴我一件事。」步青延嘆口氣,「那一年端木之所以離開南陽鎮,進到都城,全是為了你,因為端木伯父臨終時留給他一些訊息,告訴他夏府叛亂之罪很可能是被冤枉的。」
「天啊!為什麼他不說?」夏琀非常錯愕。
「一開始是怕連累你,後來是因為知道自己來日無多,不想因為這件事牽絆你一生。」
她倉皇的站起身,衝到葯床旁,緊緊抱住端木夜風。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白白恨你這麼久,你卻一句話也不說?我要的就是你一生的牽絆,你不知道嗎?」
所有的人走了出來,揪心看着多情的夏琀。或許這就是她的人生,她這輩子當真是為了端木夜風而活。
「啊!哇……」突然,小夜大聲哭喊。
所有的人轉頭一看,原來他走路還不穩,一個不注意,手指被凹凸不平的桌角划傷,滲出血絲。
「怎麼了?娘看看。」夏琀奔到他身邊,將受傷的小指頭放進嘴裏吮了吮,溫柔的說:「娘呼呼,不疼了,沒事了。」
小夜伸手抹去淚水,似哭似笑的說:「娘呼呼,不疼了。」
看着他們母子情深的畫面,步青延不禁動容的紅了眼眶,再望向躺在床上的端木夜風,心底直喊着:端木呀端木,如果你看得見,應該要快點醒來,一定要醒來。
眼看天色已晚,要說的事也都說了,他是該回去了。
「琀妹,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步府看一看,那先告辭了,明天我會再來看你。」
「謝謝你,步大哥,我送你。」夏琀說。
於是大傑送步青延到門外。
獨自留在屋裏的小夜發現手指又流血了,扁着嘴,忍住淚水,看看外頭正忙着送客的娘,又看看躺在床上的爹,於是選擇了爹。
他困難的爬到床上,趴在端木夜風的身上,將手指放進他的嘴裏。
「爹呼呼,嗲……呼呼,小夜就不疼了。」
小夜說個不停,同時催眠了自己,最後竟然睡著了。
鮮血慢慢滑進端木夜風的嘴裏,他的眼睫和指尖都輕輕動了一下,一滴淚從他的眼角滑落,卻沒有人知道。
當晚,夏琀幫小夜洗過澡,等他睡着后,便端了碗湯,來到葯床邊。
她先關上窗子,添加藥材,控制炕的溫度,然後坐在一旁,在他的頸部圍上布巾,舀起營養的湯汁,一口接一口的喂他。
「夜風哥哥,一定要吃完喔,瞧你瘦了好多,我可不要你醒來后抱不動我。」
無論他是否聽得見,她都會一邊喂一邊說話,這是她每天最快樂的時光。
「小夜剛剛居然躺在你的身上睡著了,這小傢伙愈來愈皮,才剛學會走路,就到處亂跑闖禍,還割傷了手。」
這時,她發現似乎有點不一樣,過去喂他,湯汁一定會從嘴角流出來,可是今天他竟然全部吞咽下去。
她放下碗,仔細看着他,輕聲喚道:「夜風哥哥……夜風哥哥……」
隔了好久,他依舊沒有任何動靜,夏琀只好收起興奮的心思,繼續喂他。
「今天進步好多,有獎賞喔!」
當他喝下一整碗的湯汁之後,她輕輕擦拭他的嘴唇,接着俯身,在他的嘴角印下一吻。
突然,她瞠大雙眼。
他居然會回應她!
這次的感覺絕對沒有錯,更不是她的錯覺。
夏琀立刻幫他把脈,原本無力的脈象竟然起了變化,浮脈開始有了動作,連沉脈都漸漸平穩了下來。
「奶娘……奶娘……」她興奮的喊道。
奶娘快步走了過來,「發生什麼事了?」
「快把針器拿過來。」她急促的說。
「怎麼了嗎?」
「快點。」夏琀眼中流露出喜樂的光芒,還有深深的不確定。
「是。」奶娘趕緊照她的吩咐,將針器拿給她。
夏琀神情專註,在端木夜風身上的幾處穴位扎針。
「是不是有反應了?」奶娘後知後覺的問。
「應該……但願是。」她看見他的眼角似乎有些濕潤,「求求你,快點醒來,趕緊醒過來,我求你……」
夏琀一直等着,直到睡着。
雞鳴聲響起,她猛地驚醒。
一張開眼,卻發現端木夜風已經不在床上,而她身上多了件原本蓋在他身上的薄毯。
「天啊,他……他可以走路了?可是去哪兒了?」
奔到屋外,她四處張望,什麼都沒看見,轉身回到屋裏,卻聽見小夜的笑聲。
她的心懸在半空中,立刻衝進小夜的房裏,看見端木夜風坐在床畔,逗得小夜開心不已。
「夜風哥哥。」她的嗓音沙啞。
她徐徐的轉頭,看着她,綻放兩年不見的笑容,「我的琀兒,謝謝你……」
「你……」她難以置信的捂着唇,迅速奔向他,緊抱着他的身軀,「你醒了?你真的醒了……竟然已經可以走動了……」
「因為你平日把我照顧得太好……解了毒,我恢復得很快。」端木夜風撫摸她的臉,「謝謝你沒有放棄我。」
「我怎麼可能放棄你?」夏琀看着他略微消瘦,卻依然俊挺的臉龐,「就算要我拿自己的命去換,我都願意,更何況……」她看向自顧自玩得很開心的小夜,「何況你送了這個寶貝給我,我不能讓他做個沒爹的孩子。」
「天剛亮的時候,我聽見他的哭聲,所以來這裏看看。」他看着小夜可愛的笑容,「是這個孩子救了我。」
「什麼?你的意思是小夜救了你?」
「是他的血。」端木夜風仍舊虛弱,卻使出全力抱起小夜,疼膩的摸了摸他的臉頰,「現在我終於明了為何叫十日弓了。」
「為什麼?」
「聽說製作這副弓箭的人與他的兒子只相處十日,他的兒子就因意外去世,或許這十天對他而言,代表短暫的血脈親情。」
「如果是這樣,幹嘛製作這種東西害人?應該做更有意義的事。」夏琀恨得咬牙切齒。
「不管怎麼說,我醒來了,也好了。」他露出虛弱的笑容。
看見他的嘴唇仍然蒼白,她趕緊將小夜抱過來,「小夜,讓爹休息。」
「不要……」
「爹累了,等爹醒來再跟小夜玩。」夏琀搖搖頭,然後將小夜放下,扶着端木夜風回到葯床上。
「我還得睡在這兒嗎?已經一身藥味了。」他撇嘴笑說。
「還得再睡,我會換另一種葯,三天後才能離開它。」她柔魅一笑,「都睡了這麼久,只需要再睡三天就行了。」
「好,那我就再忍忍。」一時之間說太多話,他還真有點累了,於是在葯氣的熏染下,又沉沉入睡。
夏琀輕輕撫弄他的頭髮,露出幸福的微笑。
奶娘在一旁見了,也欣喜的流下眼淚。
苦盡甘來,小姐和少爺終於苦盡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