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隔天,當裘燁離開王府前往都尉使館后,寅月沒忘記他昨天的交代,於是請言伯將裁縫師傅請來府中。
在等待裁縫師傅到來之前,她在春秀的陪同下,到綠萼居住的客房探望她。
“綠萼姑娘,昨晚睡得好嗎?”寅月笑問。
“嗯,還不錯。”綠萼優雅地讓開身,“少夫人,怎麼站在門外呢?快請進來坐呀。”
“謝謝。”寅月一步進客房,就瞧見牆上那把好美的琵琶,“那就是你的琵琶?真的很漂亮。”
“沒錯。”綠萼為寅月倒了杯茶。
“對了,綠萼姑娘,我聽我們格格說你可是彈奏琵琶的能手,想我長這麼大還沒聽過呢,能否請你彈奏一曲?”春秀直覺地說出口。
寅月也點頭,“是呀,雖然我曾經陪我阿瑪聽過戲曲,但是從沒聽過琵琶獨奏,可以……”
“恐怕不行,來到北京城,我只為貝勒爺一人彈奏過,況且要我彈一曲可不是這麼容易的事。”綠萼露出自傲的笑容。
春秀難以置信,才想說些什麼話頂她,卻發現格格拉住她的手,對她搖搖頭。
“既然不方便,那沒關係。”寅月對綠萼說。
“不知少夫人來此是?”她的語氣隱含着着逐客的意味。
“是這樣的,裘燁要我今兒個請裁縫師傅來府邸為你裁製幾件衣裳,裁縫師傅就快來了。”寅月勉強擠出笑容。
“哎呀,裘樺貝勒還真客氣。”綠萼掩嘴一笑,眉眼問流轉的不外乎是對裘燁的愛慕。
雖然寅月自認向來迷糊又少根筋,但同為女人,又怎麼會不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在她不知如何回應之際,正好言伯將裁縫師傅帶了來,她立刻請師傅為綠萼量身。
之後,裁縫師傅拿出幾匹上等布料讓綠萼挑選。
“姑娘,這幾種布是最新、最好的,你看一看。’
綠萼看過之後,隨意點了兩塊布料,“就這樣吧!不過師傅,我能向你要一小塊布嗎?我有用處。”
“當然可以。”裁縫師傅立刻拿出剪刀,“姑娘需要多少,你儘管剪。”
“謝謝。”綠萼拿起剪刀,轉而對春秀說,“我有點渴,這壺裏好像沒水了,能不能幫我拿些水來?”
“快呀,泡上好的碧螺春。”寅月立刻對春秀說。
“是。”春秀嘟着嘴,睨了高傲的綠萼一眼后才離開。
綠萼趁着裁縫師傅在角落整理布匹與記錄尺寸之際,邊剪邊說:“這剪刀怎麼這麼鈍呀!真難剪。”
寅月走上前,“讓我試試吧。”
她接過綠萼的手中的剪刀,才要拿起布匹,哪知道綠萼突然撞向她,划傷了她的手臂。
“啊……你……夫人,你怎麼這麼做?”
“我!”寅月睜大眼,非常意外她會有這樣的反應,急於辯解,“我沒有,是你自己撞過來的。”
“我怎麼可能這麼笨呢?你不要信口開河。”綠萼痛得大叫,誇張的音量將裁縫師傅和外頭的小廝都嚇了一跳。
當然,這件事在綠萼刻意的渲染下,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寅月百口莫辯,只能讓下人將裘燁請了回來。
當裘燁驚見綠萼手肘內側那條長長的傷口時,難以置信地瞪着倉皇失措的寅月,“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是我……我沒有。”寅月難過的哭了。
“剛剛有誰在這裏?”他看向四周。
“我去端茶水,不在這兒,可是我相信格格絕不會這麼做。”春秀瞪着還在哀號的綠萼。
“我在這裏,可是我在整理布匹,沒看見。”裁縫師傅嗓音顫抖地解釋。
“不是你,還會有誰?!就我們兩個在現場,難不成是我割自己一刀?”綠萼搗着傷口,“貝勒爺,你不可以袒護自己的妻子呀。”
“裘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寅月抽泣着,只能要求他的信任。
“還是先療傷吧。言伯,去拿傷葯。”裘燁板著臉命令。
言伯快速離去,不一會兒,就拿着一隻藥罐回來。
裘燁接過藥罐,親自捲起綠萼的袖子,輕柔的為她上藥,面色之凝重,任何人都不敢多話。
寅月目睹這一切,又看着四周所有的人看着她的目光,彷彿自己已成為千夫所指的罪人了,但她還是勉強露出笑容,“剛剛或許是我沒注意,但絕對不是故意的,我會負責找最好的大夫治療綠萼姑娘的傷。”
“你不要因為吃醋就做這種事,你知道她的手有多重要嗎?如果你讓她的手再也彈奏不出曲子,有多麼嚴重你知道嗎?”裘燁深吸一口氣,強壓在心底的怒火終於爆發。
寅月難過的往後一退,顫抖的問:“她……她彈奏的曲於,真有這麼重要嗎?”
“對,比我的性命還重要!”他對她大聲吼道:“還有,你要我怎麼相信你?!打從流言開始流傳,不就是你們育慶王府一步步的算計我嗎?”
寅月搗着唇,心底倏地湧上好多好多苦澀。他不愛她……甚至厭惡她,原來他從頭到尾都不曾相信過她。
她難過不已,立即衝出房問,直奔自己的寢房。
春秀見了,連忙追出去,直到房裏,她跟着一起哭。
“姑爺太不對了,怎麼可以說那種話!?”
寅月抹去淚水,但是流出的比她抹去的還多,直到眼睛都哭腫了,她仍說不出一個字,那副心碎斷腸的模樣,讓春秀看得一顆心抽疼,只能緊握住她的手。
“格格,要不要回育慶王府住幾天?”
寅月搖搖頭,終於開口說話,“我不想讓阿瑪和奶娘擔心。”
“可是你……”
“時間會沖淡一切……”寅月輕嘆一聲,一直無法解釋她此刻的心情,她希望有一天裘燁可以了解她、懂她,就算一點點也好,她也會珍惜的。
*
對寅月說了那些話后,裘燁也有些後悔,畢竟他應該針對綠萼受傷的事做調查,不是一再的提及往事。
一方面他擔心兩人再度碰面又產生摩擦,一方面他的確有許多公務待辦,所以接下來的幾天都睡在書房。
當然,他的避不見面讓寅月更難過了,但他終究是她的夫君,於是今天她特地進廚房請賀嬤嬤再教她做些湯食。
“賀嬤嬤,貝勒爺近來好像很忙,你知道有什麼湯喝了可以補身子?”
賀嬤嬤沒忘記那晚在廚房撞見的一幕,於是笑說:“補藥最好了,男人喝補湯可是女人的幸福。”
“什麼?”單純的寅月沒聽懂。
“反正就是補藥湯。”賀嬤嬤又看看她那張明顯憔悴的容顏,“少夫人,跟爺兒鬧彆扭了?唉,千萬不要為了一個外面來的女人和爺兒鬥嘴,吃虧的還是你。”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被冤枉。”想起那件事,她就好難受。
“其實下人們都明白,你不會做那種事,可就是不知為何,貝勒爺會這麼相信那位綠萼姑娘說的話。”她也很無奈。
“聽你這麼說,我舒服一些,畢竟還是有人相信我。”寅月柔柔一笑,但笑中帶淚。
“好吧,那我教你褒補湯吧。”賀嬤嬤點點頭。
“謝謝賀嬤嬤。”寅月開心地握住賀嬤嬤的手。
賀嬤嬤直覺少夫人既溫和又可愛,於是好心的一步步解說。
一個時辰后,寅月很順利的完成了。
“對了,嬤嬤,這葯湯沒有藥味耶,真不錯。”
“有藥味的話,貝勒爺可是不喝呢。”賀嬤嬤笑說,“走,趁熱端去給貝勒爺喝吧。”
見她將葯碗加蓋,放在木盤上,寅月說:“賀嬤嬤,我去就行了。”
“不用麻煩,這葯湯很燙,還有點重量,端到這麼遠的地方,你那麼細的臂膀一定吃不消的。”
在她的堅持下,寅月只好讓她幫忙端去。
突然,寅月頓住腳步。
“可是我不知道貝勒爺在哪裏。”
“嗯……可能在綠萼姑娘那兒吧!”賀嬤嬤發現少夫人沉下臉,連忙又補充,“他只是去聽曲,我幾次經過,就見綠萼姑娘在彈曲給爺兒聽。”
“沒關係,我們過去吧。”
於是寅月和賀嬤嬤轉向綠萼所在的客房,但進了門后,只看見茶几上放了把琵琶,卻不見人影。
“那麼去書房瞧瞧。”這陣子寅月曾聽春秀提過,裘燁都在那裏過夜。
“那好,咱們直接過去。”賀嬤嬤又端着葯湯前往裘燁的書房。
快要到的時候,卻聽見裏頭傳出男女調笑的聲音。
賀嬤嬤直覺認為那女子是綠萼,於是擔憂地看着寅月,“少……少夫人,我們還要進去嗎?”
“我們就在這裏等一會兒。”寅月告訴自己不要想太多,反正她與裘燁的關係最差也不過如此了。
在旁邊的亭子內等了好一會兒,眼見葯湯快涼了,寅月對賀嬤嬤說:“不用陪我在這兒等,葯湯給我,你去忙吧。”
“沒關係,我現在還不忙。”賀嬤嬤是怕少夫人一個人待在這兒會胡思亂想。
不久,書房門被推開,綠萼笑容滿面地定出來,卻沒看見她們就坐在旁邊的亭子裏。
寅月在賀嬤嬤的鼓勵下,端着葯湯進入書房。而賀嬤嬤見她進入后,這才笑着離開。
書房內的裘燁看見寅月來到面前,意外的愣了一下,半晌,他半眯着眸問:“怎麼過來了?”
“我……我褒了湯,想給你補身子,近來你好像很忙。”
裘燁並非聽不懂她話里的暗示,但他還沒忘記她傷了綠萼這件事。“最近是滿忙的。”
“那喝了再忙,我……我不打擾你了。”寅月將湯碗放在桌上,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他赫然喊住她。
她轉過身子,強忍心酸地對他露出一抹甜笑,“還有事嗎?”
“你好像瘦了。”他英俊的臉龐隱含一絲歉疚,“又在忙那些花了?”
“沒有,花兒現在長得很好,不過快要冬天了……再美的花也會枯萎。”她落寞的垂下臉,“我回去了。”
“還在生我的氣?”他的語調突然揚高。
她靜默了一會兒,“我會忘記。”
“什麼意思?”裘燁板起臉。
“我的意思是不開心的事我會忘記,讓我傷心的事我會忘記,你的不信任我會忘記,只記得你的好。”寅月輕輕柔柔的說。
突然,一道霞光從窗外射入,將她的頭頂染成一片金黃,襯着她的笑容,讓她此刻看來好美……
“你過來。”裘燁命令她。
“做什麼?”她站在原地,這回她不想做個呼之即來的女人。
“我要你過來。”他沉着嗓音說。
“不,我不過去。”寅月噘着唇,“我是你的妻子,你有事找我,應該自己過來,說好不寵你、不慣你,我決定不再遷就你。”
“哈……”裘燁以為自己聽見天大的笑話,“不再遷就我、不慣我、不寵我……這是誰該對誰說的話呀?”
“你太驕恣,太自私,太自以為是,這些對你而言都不是好處。”雖然有點緊張,但寅月還是大膽的說下去,“我希望你能成為讓每個人都喜歡的貝勒爺、義武都尉。”
他眯起眸瞧着她,站起身,大步走向她,抓住她的手腕,冷着嗓音說:“我叫你過來,你就過來。”
“放開我……你到底要做什麼?”他深沉的口氣讓人心驚。
裘燁的眸光倏地轉為黑濃,幽熾的眼緊緊攫住了她佈滿駭然的水眸,“想要抗拒我嗎?小丫頭,才不過幾天,你的膽子好像變大了。”
“我……我只是據理力爭。”她的兩片唇輕輕顫動,看得出來她很緊張。
“就是*嘴巴與我爭嗎?”
“你又不信任我,我能怎麼辦?我只能為自己爭辯,相不相信隨你,但我不想默認。”說到委屈的地方,她的眼眶忍不住泛紅。
“哭了?”看着她眉間鎖上的輕愁,他一把將她拉進懷裏,“想用眼淚打動我嗎?”
“我才不……”
“噓,偏偏我着了你的道,看見你流淚就心軟,不管其他,我原諒你好了。”裘燁的大手輕撫她的發,笑意盎然的睇着她。
“我要的不是原諒,而是你的相信,你誤會了。“寅月眨着眼,驚疑他竟將她的意思扭曲成這樣。
“這個很重要嗎?”他眸子微眯,瞅着她那兩片誘人的唇瓣。
下一刻,裘燁完全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猛地覆上她的小嘴,雙手霸氣、放肆地在他思念已久的嬌軀上游移……
他眯起眸,欣賞着她已覆滿晶露之美,指尖輕掃上頭的細毛,讓寅月顫抖不已。
“不要了……我不是你的玩物……你洩慾的工具……”屈辱的淚水滑落她的臉頰。
“你以為這只是洩慾?”池雙眼一黯。
這時,又耐不住寂寞回到書房找裘燁的綠萼,在門外聽見裏頭的“雜音”,悄悄推開一道縫,驚見的看着這一幕。
她氣憤的咬牙,沒想到那女人還真厲害,裘燁不回房睡,她居然來這裏勾引他!
她的眸子轉了轉,立刻折返房間,盤算她下一步的計劃。
書房內的兩個人正在躺椅上對峙,寅月的小手推拒着他堅硬、熾熱的胸膛。
“你讓我起來。”
“別忘了你是我妻子的身份。”她的乳房似乎在幾次熱情狂欲的弱激后變得更豐滿了,能不讓他沉淪嗎?
瞧那乳溝還滑下一些沁香的汗水,讓他無法控制地俯身舔吮那濕谷中的清流。
“我……我……”他大膽的施為,使寅月渾身散發出一股迷醉的香味。
就在裘燁想要不顧她的反對,挺進那溫熱的巢穴時,突然聽見外頭傳來綠萼的大喊聲——
“完了,完了,我的琵琶被毀了。”
裘燁神情一僵,立刻起身穿戴好衣物。
這時,綠萼竟失了規炬,急急闖了進來。
“貝勒爺,我的琵琶被摔得粉碎。”
“是誰做的?”裘燁的臉色大變。
“是……是她。”綠萼指着正在躺倚上顫抖的繫上衣帶的寅月。
“我?!”寅月抓緊衣裳,愣愣地望着綠萼,“你……你怎麼又胡說?”
“我才沒胡說,有丫鬟指出,看見你剛剛去過我的房裏。”綠萼拭着淚水,“天呀,這下該怎麼辦?少了這把琵琶,其他的我都用不慣呀,用不慣怕彈不出水準。”
裘燁緩緩回頭,睨着一臉無措的寅月,“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不但傷了綠萼的手,還變本加厲毀壞她的琵琶,為什麼?虧我……虧我……”虧他還打從心底想要接受她。
“你還是因為她的一句話不肯相信我。”寅月倉皇地說,身子不停的顫抖,滿臉淚水的望着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不要我這麼對你,就該反省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麼。”他用力抓住她的手腕,“你給我回房去,三天別出來,我要你徹底想想這麼做對不對,你……你壞了我的好事、我的大事你知不知道?”
“裘燁,我……”
“出去!”他不願再聽她說話。
“我只是……”
“難道你要我說出‘滾’這個字?”
裘燁的雙眸射出寒冷的光芒,讓寅月的心像千刀萬剮般劇烈的疼痛。
“好,我滾……我立刻滾……”她死心了,推開他,疾奔出去。
看着這一切,綠萼的嘴角揚起得逞的笑弧,她走近裘燁,抽抽噎噎地說:“你說,該怎麼辦?”
“不能修嗎?”他煩躁地問。
“已經碎了,哪還能修!”她噘着唇,勾住他的手臂。
“碎了!?”裘燁眯起眸,“寅月一個弱女子,可以將琵琶摔個粉碎?”
“呃……誰知道她有沒有帶幫手!有時候女人是很可伯的,怒火一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綠萼又將腦袋擱在他的手臂上,笑容*佞的說。
沒想到裘燁竟將她推開,擰着眉頭定到一旁,“事到如今,壞了就壞了,明天再去挑一把吧。”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生疏?”綠萼再次走近他。
“對不起,我還有公事,如果沒其他的事,你先回房休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寅月跑出去之後,他就開始心神不寧。
“傳說裘燁貝勒向來魔魅多情,看來傳言有誤喔。”綠萼冷哼。
“你是什麼意思?”他眯起眸,佯裝不明白,另一方面他也感到萬分疑惑,當年美人鋪三美女在眾人印象中都是端莊有禮、溫柔婉約,為何她會如此大瞻?
“你……算了。”離開前,綠萼撇撇嘴,“總有一天我要讓你離不開我。”
眼看她離開后,裘燁愈想愈悶,還是控制不住的離開書房,直往寢房移步。
但是當他推開房門,竟不見寅月的身影。
他的一顆心直往下沉、臉色瞬間大變,衝到下人房也不見春秀。該死的,莫非她……她真的離開了?!
他立刻喚來言伯,雖然表情冷淡,但仍有着掩不去的擔憂。
“去育慶王府送份禮,順道打探少夫人是否回去了。”
言伯嚇了一大跳,“爺兒,你的意思是,你不確定少夫人在哪兒?”
“你去就是。”他一拳擊在牆上。
“呃……”言伯倒抽一口氣,連忙點頭,“是,小的這就去辦。”
聽着言伯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裘燁轉身看着那張冷清的床鋪,再看看這間他多日未踏進來的房間……為何內心愈來愈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