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看過才信嗎?是該小心點,免得誤認了他人的兒子。”她忍不住嘲諷,但心裏卻慶幸兒子跟着潘修賢出去買東西。他都已忘了她,見到兒子又如何?

“我只是想看看他,我相信我爺爺的話。”他沉聲道。

也是,他孝順爺爺一事,眾人津津樂道。她直視着他,“所以呢?就算是,你打算怎麼處置我跟你的兒子?”

“安排你們回到左府一起生活。”他說得乾脆。

韓薰儀搖頭,冷聲質問:“你不是即將迎娶凌茵茵為妻?如此一來,哪有我跟希兒的容身之處?”她的心早在那一天傷痕纍纍,不想,也不會再一廂情願的認為他是有苦衷的,自然也不必溫柔待他!

“當然有,你可以當我的小妾。”他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她呼吸驀地一窒,咬牙切齒的怒道:“你當初承諾的好像不是這個!”

“我承諾了什麼?”見她眼眶一紅,他知道自己得先解釋,“你先聽我說,過去的事,我幾乎全忘了,我記得的只有這七年的事,因為一場意外,我頭部受到重創而失憶。”

意外?她冷笑。是啊,他跟她之間不也是一場可怕的意外!

“我雖然失憶,但基於某種考慮,知道的人並不多,但就認識我的人,還有這幾年來,我自己的行事方式,連我自己也很難相信,我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跟一個女人有夫妻之實,所以對於你的出現我很意外。”

他是就事論事,但在她聽來,又是另一種羞辱。

“意思是,你是被我勾引上床的?”

她的心更涼了,這幾年的經歷比不上他此刻帶給她的痛楚,她該崩潰痛哭、朝他咆哮,但她卻意外的冷靜,是因為他傷她太深,死心了?

“我沒這個意思,但既然錯誤是我造成的,我會負責。”左斯淵連忙解釋,見她譏諷的冷漠神情,知道她是打從心裏不相信他失憶,這一點莫名的令他惱怒,忍不住又問:“你真不信我?”

她當然不信!她雖然為他的絕情心痛,但待在京城的半個月,仍很不爭氣的打探他這幾年的情況,而其中並沒有一項叫做失憶,他說因為某種考慮沒人知道?誰相信!“無所謂了,反正希兒是我的。我能獨自養他六年,就能獨自扶養他長大成人,不勞你費心。”

“他是我的兒子。”他冷冷的提醒她。

“所以呢?偉大的皇商左斯淵在突然發現自己有了兒子后,就要來硬的,用搶的?”

“並不是,我不是故意對你們不聞不問,我希望你能告訴我那一個月發生了什麼事。”

聽他說得雲淡風輕,不管他的失憶是真是假,她都覺得心很痛,因為她所珍惜的回憶在他的腦中卻是空白的,連一點痕迹都沒有留下!珍惜執着這一切的她算什麼?

她看向半開的院子大門,“你請回去吧!我突然覺得很不舒服,想休息一下。”

左斯淵直視着她略顯蒼白的臉,“好,我明日午後再來,希望到時你已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想想我說的事,給我一個答案。”

當小妾嗎?他把她想得這麼沒有自尊心?以為她找他,就為了要一個小妾的位置?韓薰儀心更痛也更氣憤了。

他緊抿着唇,看着她別開臉,連看他一眼也不肯。

罷了,如果她要因此而擺高姿態,他是不會跟她再攪和下去的,凌茵茵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那女人到現在還沒進他家門呢!

但希兒的存在……無妨,不然就讓爺爺來跟她談。女人,怎麼都這麼麻煩!

就在潘修賢牽着左承希的手回來時,正好看到左斯淵的馬車從韓薰儀的家門前離開,他不解的看了漸行漸遠的馬車一眼,這才牽着小孩進入屋內,沒想到正巧看到韓薰儀坐在木椅上,靜靜流淚。

見狀,左承希好難受,連忙咚咚咚的跑過去,一把抱住他娘問:“娘還在生氣嗎?你不是說你不生氣了,才讓潘叔叔帶我出去買糖粉吃?”

她慌忙拭淚,再擠出一絲笑容,回道:“是啊,娘只是想到別的事,不是希兒的錯。”

稍早,她看到兒子平安回來,哭成了淚人兒的同時,也把兒子嚇壞了,所以她什麼也沒多問……

而潘修賢那時也是因為她哭得太傷心,就算有一肚子想問的話也沒敢問,但看到剛剛那輛奢華馬車,莫名的,他感到忐忑不安。

他走到左承希身邊,拍拍他的肩膀說:“叔叔有話跟你娘說,你到院子裏吃糖粉、玩球,可別再亂跑了。”

“我知道。”一次就讓娘那麼難過了,他可不敢再來一次,而且看娘生氣,他也不敢跟娘說,他去找爹的時候,還看到曾爺爺呢!

潘修賢看到左承希蹦蹦跳跳的往院子去之後,才在她身邊坐下,“想不想談一談?希兒的爹真的還活着?”

韓薰儀深吸口氣,苦笑的看着他,“對不起,我騙了你。”

她遂將左斯淵跟她之間的過往簡短說出,包括她因此被她爹逐出家門只能投靠他母親的事。

潘修賢絕對是震驚的,他怎麼也沒想到他心儀的女子竟然跟他最敬佩的左爺有過一段情,還有了孩子。難怪他會覺得希兒很面熟,希兒根本跟左爺長得有七八分像嘛,不過——

“左爺失憶這事兒,還真的沒聽說過。”他一開口,見她臉色更為蒼白,就發覺了自己說錯話,懊惱的自打嘴巴一下,才又道:“不過,你有什麼打算?左爺願意負責也算不錯了,而他也的確是個才貌出眾的男人,就算是小妾,也能享盡榮華富貴。”

這一席話,他可是說得心痛。他雖然一點都不介意她未婚生子,想要娶她,可如果對手是左爺,他根本沒資格將她留在自己身邊。

“我絕不會、也不要跟別人分享丈夫。”她搖頭堅定的說。

“但他不會善罷甘休吧?他知道希兒的存在,而左家人丁單薄又財大勢大的,難保不會來搶人。”

這點她也明白,“所以,我要離開,越快越好。”

“不!這——也許有別的方法……”一聽到她要走人,潘修賢急了、慌了,可腦袋反而轉得快了,“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先假扮未婚夫妻,所謂君子不奪人所好……左爺跟我這市井小民搶妻子,若傳了出去也難聽,你說是不是?”

這方法確實不錯,“可是——”

“薰儀,我就直說了,我喜歡你,我可以照顧你們,真的,我很努力的在存銀子,若你同意,等你再熟悉我一些,我們可以成親,之後,可以一起做個小生意來餬口,像是開間小餐館,你煮的菜很好吃,真的。”

“我不知道……”她的心好亂,修賢哥對自己的情意她更無法同意,她還放不下對左斯淵的感情,這麼做對修賢哥也不公平。

“你可以慢慢考慮,真的,我可以等。”突然意識到自己有多魯莽,潘修賢一張老實臉不由得漲紅了。

相較於修賢哥的誠摯,左斯淵的言行更是太狠心,以為編出失憶這種借口,遺棄他們母子的錯誤就能被原諒,然後就能享齊人之福,左擁右抱嗎?

韓薰儀痛苦的瞳眸深處燃起了幾簇火花。不,她不接受這樣的安排!絕不!

翌日午後,左斯淵再次來到小屋,還是沒有看到左承希的身影。

他看着神情比昨日更為沉靜冷漠的韓薰儀質問:“你是故意將他藏起來,不讓我見他?”

她沒有回答,反而轉身往灶房走去,他不明所以,也跟着走過去。

“我昨天對你說的話,你想清楚沒有?”他再次前來,已表現他的誠意。

她還是沉默,只是靜靜的拿了茶壺放到小爐灶上去煮水,再回身,似有若無的瞧了他身後一人高的陳舊櫥櫃一眼后,走到平時吃飯的四方桌前坐下,示意他也坐下。

沒有意外的,他便在櫥櫃前方的位置坐下,與她正巧面對面。

“我仔細想過了。”她終於開口。

他挑眉,靜待她的下一句話。

“所以說,你的腦袋果然壞了?”她笑問。

“什麼?”他的黑眸轉為森冷,教人不寒而慄。

但她的臉上仍然帶着微笑,“因為壞了,所以覺得該先娶個正室后,才能將為你生了一個娃兒的糟糠妻——我,娶進門當小妾,是不是?”

他眼內冒火、抿緊了唇,氣惱她的眼神及語氣都像在對一個白痴說話!

“不想負責就說,裝哪門子的失憶。”

她開始唾棄他,而她的不屑太明顯,惹火了他,冷硬着聲音道:“我是真的不記得你——”

“那麼,因為頭部曾經受到重創而失憶的你,再重重的撞一次,也許就會記起我了?”一雙靈活生動的明眸浮現冷意。

他濃眉一皺,還來不及反應——

咚!後腦勺被狠狠的敲了一記,他昏厥過去,癱軟倒地。

接着,一個小小身影從他後方的柜子裏爬了下來,手上還有一支不小的榔頭,“這樣爹醒來后,就會記得我們了嗎?”左承希眨着眼懷疑又期待的問。

“你有使盡吃奶的力氣打下去嗎?”她蹲下身子,微笑的看着六歲的兒子。

“有有有,所以,爹會要我們了,是不是?”

韓薰儀沒說話,只是將兒子抱入懷裏,再看着倒卧在地上的左斯淵,心裏一點罪惡感也沒有。失憶?失憶還記得如何經商?失憶還記得要迎娶指腹為婚的王爺千金……

她沉痛的看着那張她曾經每回憶起就令她淚漣漣的俊美臉孔。

左斯淵,希兒的這一記榔頭,要不了你的命,只是代替他娘棒打薄情郎!

想到當初來找他時的期盼已經消失,執着更成了笑話,只有心仍然沉痛,但無所謂了,她跟希兒的人生,她自己來負責,至於他負心薄倖、惡意遺棄之罪……

她斜眼睨他。着實氣不過啊!她忍不住再狠狠的補踹這個負心漢一腳。

沒想到——

“噢!”

左斯淵竟被她一腳踹醒,一手撫着腫了個包的後腦勺站起身來,額際的青筋暴突、冷冽的黑眸瞪視着眼前該死的女人,全身上下更是散發著一股不怒而威的凜冽氣勢。

更可惡的是她身邊那個拿着榔頭的小鬼!

但仔細一看,他不由得愣住了,不用問他也肯定這孩子就是爺爺口中那個六歲大的左承希。

孩子的五官相當俊秀,與他的確是同一模子印出來的,不同的是,希兒的皮膚粉白細緻,只是原本紅通通的笑臉,在他一眼看向他后,瞬間變色。

沒錯,左承希一見他爹盛怒的黑眸掃過來后,本能的感到不妙,連忙將手上的兇器交給娘親。因為,千錯萬錯,都不是他的錯,可都是娘唆使的呀!

韓薰儀立即將兒子扯到自己的身後,就像只母獅子護衛着,“別瞪他,是我要他做的。”

不想讓孩子看到他們對峙,她回身,蹲下身子與兒子的視線齊平。

她溫柔的說:“你先到院子玩,不可以亂跑喔。”

左承希乖巧的點點頭,但要走到院子前,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父親一眼,有點擔心,但有更多的開心。他的爹真的跟娘說的一樣,長得又高大又英俊!

兩個大人在看到他在小院子踢球后,視線才再度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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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聘糟糠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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