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更甭提為了讓凌家人不敢對她輕舉妄動,他還在赫公公面前上演不入流的恩愛戲碼……
這幾點不一樣,就可看出她在他心裏日漸增加的重量,可她卻——
冷銳的黑眸閃過一道火花,他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將她抱入懷裏,在她驚愕的眨眼時,他冷不防地攫取了她冰涼的唇瓣。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但下一秒,她回了神,急急要離開,但她掙脫不開,他硬是扣住了她的後腦勺,糾纏深吻。
天啊,這是屬於她的味道,如此甜美。
但她卻不甘於讓他品嘗,氣憤地握拳槌打着他堅硬的胸膛,逼得他不得不放開她。
“夠了,夠了!你到底想怎麼樣?我好累,你可不可以從我的人生中消失?”
她淚水不由自主滑落。“你失蹤,我一個人面對着村人、我爹的指責……若不是為了孩子,我早就撐不下去,我無法吃、無法睡,天天盼着、等着……”她哽咽,強忍着不要啜泣出聲。
他不忍的再次將她擁入懷裏。
“你太霸道了、太可惡了……這幾年,我是怎麼過的……”她用力的掙扎,握拳搥打,想要再次掙脫他的箝制。
但這一次,他強勢的抱住她,手臂牢牢的扣住她的腰,定定的看着她淚水泛濫的眼眸,黑眸中有着濃濃的不舍與無奈。
她的掙扎徒然無功,只換來急促的喘息與淚水。
他輕柔的拭去她的淚水,艱澀的開口,“在你的人生中,我曾經下落不明,失了約,但我此刻在這裏,在你眼前,你就沒有理由再離開了,是不是?”
“你的人生中會有其他的女人。”這是她最在乎的一點。
“我說過了,給我一點時間,過去我失憶了,你對我的指責並不公平,但自覺罪孽深重的我,想負責、想補償,更想從你身上找回當初的感覺,你可否勉強的配合?這麼說雖然很過分,但你都等了七年,這一點時間你給不了我嗎?給失憶的人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好不?”
狂妄的他,頭一次如此坦率表示自己的心情,她明白這背後的意義。
可是,年輕懵懂時的她,不懂得仔細思考,所以一顆心淪陷得太快。
如今她已為人母,想法更加成熟,不能事事只想到自己啊……所以,她不知所措,他懂嗎?
韓薰儀仍找不到最佳的答案來處理這段關係,麻煩卻至。再也忍不住一肚子火氣的凌茵茵不理爹娘要她別輕舉妄動的殷殷叮囑,登堂入室,走進左府大門。
因為京城裏,不少多事者編起故事,高潮迭起的說著正妻被晾到一邊,小妾得寵即將扶正,令她氣得快吐血,更有人開賭盤,指她這名未婚妻也許連拜堂的機會都沒了……
所以,她來了,陣仗不小,兩個丫鬟、一個老嬤嬤亦步亦趨的伺候着,還有小廝扛進兩小箱的首飾、脂粉及換洗衣物。
家人要她無止境的忍下去,但她不,夠了!她要自己扞衛自己的幸福。
她剛在大廳落坐,即有下人送上一杯茶,她對着恭敬彎身的幾名左府奴僕看了看,才緩聲道:“不必驚動左爺,先去把韓薰儀叫來,我這個當姐姐的,很想瞧瞧她長什麼模樣?怎麼能讓左爺寵愛有加?”
言下之意,擺明就是來會韓姑娘的,還以“姐姐”自居,看來是準備給個下馬威吧?左府奴僕都嗅到一股山雨欲來的緊張氣氛。
不一會兒,韓薰儀來到大廳,身後也跟了兩名丫鬟。
揚眉看她一眼,凌茵茵隨即矯揉造作的拿起桌上的一盅茶,緩推着茶蓋,才輕啜一口,對着福身行禮的她就是不搭理,任她僵着身子。
凌茵茵身後的丫鬟、嬤嬤無聲的得意笑着,但韓薰儀身後的兩名丫鬟則替主子在心裏抱不平。真是太欺負人了!其中一人往門外的小廝使了個眼色,要他趕緊找左爺去。
可沒想到,韓薰儀竟逕自挺直了腰桿,神情淡漠的看着坐在前方的金枝玉葉。
眼前的女子身上一襲大紅金綉綢服,頭上戴着綴着珠寶的髮飾,金光閃閃的墜飾就垂懸在眉間,再加上耳環墜鏈,整個人盡現富貴氣息,是與自己不同的大家閨秀。
“你還挺主動的嘛。”凌茵茵冷冷的欲放下茶杯,身後丫鬟連忙上前接過手,再放在桌上。
她一雙鳳眼目光隨即在韓薰儀身上繞了一繞,不得不承認,這女人的美麗出乎她的意料,非但不見鄉巴佬的土樣,整個人竟像以美玉雕琢出來的,一張瓜子臉、膚若凝脂,臉上雖沒有半點脂粉,卻與身上那襲對襟大袖、僅在邊緣綉有紋飾的淺藍裙服,特別的相襯,讓她整個人看來素雅而清麗,尤其那雙熠熠發亮的杏眼更是引人注目,無畏且綻放着堅定的光芒。
也是,能讓左斯淵看上眼的女人,怎會庸俗?但又如何?她出身卑下是事實。
凌茵茵冷笑一聲。
韓薰儀直視着她銳利的斜睨目光,很清楚,對方在對自己巨細靡遺的打量后,對她是明顯的藐視。
她沒有主動開口,將她找來的凌茵茵也不說話,兩個女人四目對視,旁邊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只覺空氣凝滯。
凌茵茵抿緊了紅唇。真是好樣的,這女人竟真的沒將她放在眼裏,正想好好數落一頓時,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已走了進來。
寫滿不悅的嬌艷麗顏立即轉變為溫柔可人的神態,又像在對韓薰儀示威似的,先是看了她一眼,才飛奔撲到左斯淵懷裏,嗲聲的埋怨,“總算見着你了,斯淵,這陣子的心思都在某人身上吧?也沒想想我的心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難過呀。”
見狀,韓薰儀的心像被刺了一下,隨即低頭不看。
“把手放開,這樣的舉止並不適合你這個大家閨秀。”
原來正要出門,聽到凌茵茵來訪而趕來的左斯淵並沒有回抱她,事實上,兩人雖是未婚夫妻,卻不曾有過任何親密舉動,他很清楚她突然展現熱情是為了表現給韓薰儀看的。
她尷尬又不悅的放開手,“什麼舉止不合宜?我們是未婚夫妻,誰敢碎嘴!”
話語一歇,她即用挑釁的目光看向韓薰儀。
沒想到,韓薰儀沉沉的吐了一口長氣后,仍是沉默的與她對視。
“有事嗎?為何單單找薰儀過來?”左斯淵的語氣說不上好,連態度也是冷冷的。
“這是在問口供嗎?”凌茵茵的聲音更哀怨了,“我想說,你很忙,才不想打擾到你,又得知這裏除了老太爺外,韓薰——韓妹妹是這裏最大的,所以,就將她請來,怎麼……你怕我吃了她嗎?”
“那麼,請問凌小姐有什麼事?”韓薰儀突然開了口。
凌茵茵怔怔的瞪着竟然真的開口的她。不要臉!這女子真以為她是這裏當家的人之一嗎?
她憋着一肚子火,“我打算學韓妹妹在入門前先在這裏小住,先了解左府里的大小事務,日後也好當個稱職的當家主母。”當然,也是擔心婚事會有變數,她得在這裏親自守着。“這件事,該請左爺作主。”
左斯淵表情難看。凌茵茵的話擺明了是說,韓薰儀可以先進左府,身為未婚妻的她,當然也可以!他神情冷峻,思索一會兒后才回答:“行,但我得把話說明白了,如果薰儀受到一點委屈,我唯你是問。”
臉色倏地一變,“你怎麼可以——”全然不顧她的面子?為什麼?
韓薰儀也同樣錯愕。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如此冷淡的跟未婚妻說話!可他又沒有否定她所說的當家主母那席話,他心裏究竟是怎麼想的?
凌茵茵也同樣想到這一點,心裏想起赫公公說的話,要她先忍一忍,她只能咬牙,擠出笑容,“我知道,當正室的人原本就該有度量,日後,不只有韓妹妹,可能還有好幾個妹妹啊,畢竟我的夫婿如此優秀,不是一個女人可以獨佔的。”
韓薰儀頭一低,心一沉。凌茵茵說的並非沒有道理……
他定定的看着垂下螓首的她,很想跟她說,他正要出去處理的就是跟凌茵茵的婚事,但凌茵茵在場,就怕又生事,再說目前情況未明,怕她太過期望——
“我跟人有約,必須現在就出去。”他看了未婚妻一眼后,不放心的眼神又回到韓薰儀身上。
凌茵茵氣在心裏,卻也只能僵笑,“你放心吧,赫公公前陣子到過我家,正好聊到你跟韓妹妹的相處情形,所以我很清楚韓妹妹在你心中的地位,我會善待她,與她好好共處的。”
說得真矯情!韓薰儀在心裏嘆息,也難為她了。
左斯淵再看了她一眼,這才轉身離去。
“還真是依依不捨啊。”凌茵茵的妒火高漲。對他無視她,盡對一個小妾展現溫柔不舍,她真是氣得想打人!
但是,也因為他對韓薰儀的態度,使她不敢讓韓薰儀有任何損傷,沒關係,這口悶氣,她總會討回來的,而且,很快就能讓她搞清楚誰尊誰卑!
“除了我帶來的人,韓妹妹讓其他人都下去吧,我想跟韓妹妹說些貼己話。”
話語剛歇,韓薰儀身後的兩名丫鬟就沉不住氣的急嚷,“那怎麼成?”
凌茵茵立即給林嬤嬤一個眼神示意,林嬤嬤立即快步上前,一揚手就要打兩個丫鬟耳光,但舉高的手立即讓韓薰儀給抓住。
“你幹什麼?”
“幹什麼?”說話的是盛氣凌人的凌茵茵,“主子說話,哪有她們下人說話的分!”
“你們先下去,其他人也全下去。”她支退了丫鬟跟奴僕們。
所有人雖然擔心她,卻不得不聽命下去,同時心裏對凌茵茵的印象更差。若她真的成了當家主母,大伙兒的日子,慘矣!
韓薰儀這才放開嬤嬤的手,直視着臉色難看的凌茵茵,“你是針對我來的吧?那就別為難下人。”
她冷笑一聲,起身走到她面前,“好啊,我知道斯淵疼你,我更知道你替左家生了個娃兒,但有孩子了不起嗎?左家又不是絕子絕孫了,還有我能生。”
韓薰儀又選擇沉默。
“當然,你的手段是很厲害,為了正室之位、不願屈就小妾,所以不顧斯淵的面子拒收聘禮。”她繞着她走了一圈,“野心可不小,心計也頗深,欲擒故縱嘛,真行!那麼,一個秀才的女兒,琴棋書畫應該也行吧?咱們比試比試,若是我的才氣輸你,我願意屈就當小。”
凌茵茵說得輕鬆。她已經將她這窮酸女子底細都查清楚了,她絕不會輸,她就是要韓薰儀明白自己有幾兩重!然後,她要狠狠的羞辱她,讓她難堪,明白她只有做小妾的命,以後給她安分守己點!
“主子!”林嬤嬤跟兩名丫鬟不明就裏,聽了可緊張了,連忙勸阻。有道是人不可貌相,這事可不能開玩笑的!
但凌茵茵沒料到韓薰儀拒收戰帖,“根本沒有誰當大、當小的問題,也就沒有比試的必要。”
凌茵茵卻置若罔聞。她住進來,就是為了來羞辱韓薰儀的,這是她新發現的樂趣啊,哪容對方拒絕。“我說了算,吃完午膳后,就從琴藝開始!”
在京城大街上,左家經營的酒樓高高掛着寫上“左家酒樓”的酒旗隨風搖曳,酒樓內,更是座無虛席,高朋滿座。
就在上等廂房裏,左斯淵已備好一桌好酒、好菜宴請殷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