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個女子為救父在她面前自盡了,言宣兒的情緒很激動,忍着盈眶的淚水,她氣憤的走到面色冷峻的鈞王面前,雙手握拳的咬牙道:「聽着,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飛鴿傳書,還是快馬,不準斬!聽到沒有?」
「這件事……」
「不管跟皇叔有沒有關係,皇叔是認識杜喜的吧?一定要給我刀下留人,」淚水滾落眼眶,她有些站不住,身後有道溫暖的挺拔身子支撐住她,她咽下梗在喉間的硬塊,「只要塗家死了任何一人,又查出是冤案,朕就拿你的命來抵!」
鈞王臉色悚地一變,「什麼?」
「還什麼跟什麼!朕是皇帝,你敢抗旨,快去辦啊!」她氣呼呼的怒吼。
這丫頭以為她在跟誰說話?沒大沒小的!女皇又如何?他抿抿薄唇,「女皇治國可不能只憑婦人之仁!」
「錯!人命多麼珍貴,怎麼就這樣草菅人命?再給我好好查查!」她咬着下唇。兩百多條人命?太殘忍了,即便鈞王神情愈趨陰冷,她也不怕,「殘殺婦孺——朕不準,朕說了算,君無戲言,了嗎?」
鈞王怒目瞪她,她毫不怯懦的以淚眼直視。
四周的百姓更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個個神經緊繃,雙眸一瞬也不瞬的看着這劍拔弩張的一幕。
「是!遵旨!」鈞王咬牙切齒的怒甩袖子,快步的上了轎子,一行人匆匆回府。
她吐了口長氣,全身的力氣像被抽離了,若不是嚴倫以強而有力的雙臂撐着她,她絕對癱軟在地,「你沒事吧?」
幾名宮女出急着過來候着。剛剛鈞王那副凶神惡煞的模樣,讓她們實在沒膽量接近主子,不過,倒是很機靈的將馬車從一條街外拉了過來,好讓飽受驚嚇的主子能趕緊上車休息。
言宣兒沒回答,目光焦急的梭巡着,卻沒見到想見的人,她憂懼的看着他,「塗姑娘呢?她死了是不是?因為我搞不清楚狀況,因為我沒有明確果斷,所以她只能用那樣的方式來為父親陳情,是我害死她……嗚嗚嗚……」她的淚水不停的掉,心好痛啊!
瞧她為個索昧平生的女子哭成淚人兒,他的心好不舍,那一字一句情真意切的出自肺腑,聞者皆同感心痛。
言宣兒淚眼汪汪的看着他,卻見他黑眸里儘是溫柔,這樣的眼神太陌生,她有些不習慣,但有更多的怦然悸動。他怎麼如此看她呢?
「謝謝女皇!謝謝女皇!」塗薇薇讓曾子璇解了昏穴,並大略告知剛剛的情形,她是飛奔到言宣兒面前跪地謝恩的。
這個動作也打斷兩人的凝眸,好整以暇的走過來的曾子璇像意識到什麼,笑得曖昧。
但言宣兒的眼睛只看着同樣淚眼婆娑的塗薇薇,她又驚又喜,「活了!活了!太好了!她沒事!」
她喜極而泣,想也沒想的就轉身撲上前,抱住嚴倫又叫又跳的,而且,因為不夠高,還踮腳尖,勉強的構着他的脖頸。
這個動作對一個女皇而言,實在不夠莊重,但在場的所有人,沒人有這樣的感覺,大多數的人都情不自禁的濕了眼眶,但嘴角卻是揚起帶笑的。
嚴倫笑看着這個如此坦率、真情流露的女皇,也感染了她的好心情。
然後,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言宣兒臉粉一紅,急着鬆開手要退開,但嚴倫溫厚的大掌反而握住她的纖腰,在眾目睽睽下,她被他迅速的攬入馬車內,簾幕晃動。
曾子璇拉着顯然也呆愣住的塗薇薇,「你手上的傷到我府里包紮一下,待會,攝政王會到我那裏去的。」
「可是我想再謝謝女皇……」
「她會有點忙,而且,應該不好意思出馬車了。」
塗薇薇聽不懂,一臉困惑,但曾子璇是嚴倫的好兄弟,從對方看着女皇的眼神,他用膝蓋都能想到好兄弟想做什麼。
馬車簾幕不再晃動,所以,外面的人什麼也看不到。
宮女和侍衛們很有默契的守在馬車四周,個個眼角帶笑,似乎都猜到裏面在做什麼。
不過眾人皆知,言宣兒卻不知,靜謐無聲的空間裏,她傻愣愣的看着嚴倫俯身,那張俊俏的臉孔離自己愈來愈近,直到攫取她的唇。
老天,她的味道竟如此甜美,明知外面有一大堆人,但他無法淺嘗即止,反倒眷戀的愈吻愈狂野。
言宣兒低聲嬌喘,只覺得全身酥軟,無助的癱坐在椅墊上。
終於,他緩緩的放開她的唇,愛戀的大手輕撫着她的臉,看着美眸迷濛的她,他的目光更柔了。
「我得去找子璇,他好像知道塗家的事,所以,你先回宮去。」他的聲音低沉,目光又柔,她臉兒紅紅,只能點點頭。
嚴倫先行下車,不一會,馬車即緩緩前行,但令她錯愕的是,外面傳來如雷的歡呼聲。
「女皇萬歲!」
「萬歲!」
她偷偷的拉開簾幕一小角,竟見到一張張笑臉,她看着,忍不住的笑了。看來,她剛剛做對了,所以,老百姓們如此開心,嚴倫甚至吻了她……
天啊,錯了,是她先轉身飛撲向他的,好丟臉啊!
可是他為什麼親了她?他不是心不甘情不願的答應這門婚事的?
而且,古代人不是有什麼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動!他的吻竟如此火熱?
回宮的一路上,言宣兒滿腦子想的都是同一個問題,卻始終無解。
嚴倫則來到曾府。
極其風雅的園林里,雕樑畫棟,亭台樓閣間穿池為沼,一小片一小片的湖泊倒映着藍天綠柳,嚴倫與曾子璇坐在一座紅瓦亭台內,兩名氣質迥異的美男子表情也有所不同。
曾子璇眸光帶着打趣,嚴倫則神定氣閑,圓形大理石桌上,放了茶水糕點。
「我以為有人這麼說過‘這世上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曾子璇饒富興味的直瞅着好友。
嚴倫拿起茶杯,啜了一口,微笑的放下杯子。
他傾身向前,「不說話就算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你對她很不一樣,多了份寵溺及憐惜,這是在過去我不曾看到的!」他皺起濃眉,想了想,但卻又笑了,「連一些規則也打破了,不再一板一眼。」
好友話中有話,嚴倫聽得明白,尤其是最後那一句,他跟金言尚未成親,他卻抱了她,在馬車內吻了她,還一點都不在乎外界的觀感!
但他該怎麼跟好友說?落水后醒來的她,沒有過去的潑辣,卻變得不端莊、不無理取鬧,多了抹動人的親和力,有時,還會出現孩子氣的反應。
說白了,她不過是太後下旨,安排給他的妻子而己,談不上喜歡,因為她太刁蠻、太自我,尤其在當上女皇后,更是變得難以相處,他很清楚那是因為她很不喜歡這個把她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新身份。
曾子璇的大手在他眼前搖了搖,「跟你兄弟分享一下心情,不然,你會得內傷,而我會被好奇的蟲子給佔據腦袋!」
他勾起嘴角一笑,「沒什麼,就是看到她笑,我也會不由自主的微揚嘴角,看到她讀書、批閱奏摺時打瞌睡,我的心會感到不舍,如此而已。」
曾子璇笑着搖頭,「我知道她在你心裏有多大的份量了,不過,」他的表情又轉為嚴肅,「福康的死成謎,實在不是好事,但我的人會持續保護她的,當然,我會再交代下去,如果是跟你獨處時,他們就閃遠一點,免得患眼疾!」
面對好友的調侃,嚴倫是哭笑不得,所以,還是言歸正傳的好。
「塗家的事有什麼發現?」
「塗夫人是一名忠直幹練的老臣,深受先皇信任,幾年前才主動請調故里,所以,我懷疑他是不肯屈服那股惡勢力,才會被誣陷。」
「拿到證據了嗎?」
「沒有,但是,除非鈞王想讓這把火燒到自己,聰明的,在女皇要把他的命拿來抵償塗家任何一條生命時,他應該就會派快馬阻止杜喜繼續用刑,甚至以證據不足釋放。」
嚴倫突然明白了,好友怎會好整以暇的以一個旁觀者看那場悲歡。
「放心吧,我看金言不得了,初生之犢不畏虎,她跟鈞王對峙時,氣勢毫不遜色。」曾子璇想起那一幕,仍覺得很不可思議。
是啊,連他也沒想到她會做得這麼好,他真的為她感到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