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當天晚上，電視新聞播報了這則「壽司大胃王」的消息。新聞播出時，蔣奕升正窩在家裏的沙發上，邊看新聞，邊吃泡麵。當他看到李美黛出現在螢光幕上時，入口的泡麵差點吐了出來。

「那人長得好象美黛！不會吧！美黛是壽司大胃王？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吃？」蔣奕升看到李美黛在鏡頭前，鼓着裝滿壽司的雙頰，拚命咀嚼的樣子，簡直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這則新聞報導。

這時，新聞主播的旁白，輝映着電視螢光幕上的畫面。「各位觀眾，您一定跟我一樣，沒想到這位脫穎而出的壽司大胃王，竟然是位身材窈窕的美女。」只見李美黛嬌羞地站在舞台上，從主持人手上接過獎牌、禮券和機票。

「我的天啊！我有沒有看錯人？」

蔣奕升拿起電視遙控器，不停在各台尋找這則新聞，他想再一次確認，電視屏幕里的人是否就是李美黛？

「真的是美黛！」蔣奕升從不同電視台播報的新聞里，確定了這個壽司大胃王就是李美黛。

蔣奕升訝異的心情尚未平穩，電話鈴聲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話筒還沒放到耳邊，彩葳學姐尖酸刻薄的聲音，從電話筒中傳了出來。

「我說奕升哪！你剛剛有沒有看新聞啊？」彩葳學姐興奮的說。

「有啊！」

「那你應該看到美黛難看的吃相了？」彩葳學姐試探着蔣奕升看到新聞后的喜怒。

「有啊，我看到了，每一台我都看過了，看了好幾遍了。」

「你還真有眼光啊！看上一個這麼會吃的女人，你不怕她把你吃垮啊！呵……」話里的冷笑，讓人覺得刺耳難耐。

蔣奕升知道彩葳學姐不懷好意，故意以滿懷欣喜的口氣對她說：「不會啊！太太能吃，是先生的福氣。像她這麼能吃，身材還能保持這麼好的女人實在不多。而且，她這麼能吃，還可以三不五時參加比賽，賺些外快，這麼好的女孩子，打燈籠都還找不到呢！」

「是嗎？那我看你得多準備一些醫藥費嘍！為了幾兩錢，這樣躇蹋自己的身體，還沒見過這麼死要錢的女孩子，和我那個小妹比起來，真是天和地的差別喔！奇怪？這種女人也有人愛，真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瞎了眼，還是被下了符！」

「妳……請妳不要太過份，不論妳怎樣醜化她，我就是喜歡她，就是要娶她當老婆。我如果真娶了妳那個小妹，我才真的是瞎了眼！」蔣奕升聽到自己心愛的女人被人這樣批評，再也按捺不住一向的好脾氣，他把心裏的憤怒全宣洩在這些話里。

說完，話筒那方傳來咬牙切齒的聲音。「蔣奕升！你給我記住，你會為今天的每一句話付出代價！」彩葳學姐氣呼呼地掛掉電話。

「真是沒水準的女人！難怪嫁不出去，誰娶到誰倒霉！」蔣奕升氣得把話筒掛上，整個人虛脫地坐在沙發上。

他想起剛剛自己竟像個初戀的小男生，不顧一切地護着心裏的女人，不由得莞爾一笑，直到電視新聞又播報起壽司大胃王的消息，才提醒了他，趕快打個電話給李美黛。

手機響了兩三聲，傳來李美黛虛弱的聲音。「喂！哪位？」

「美黛，我是奕升。」

「什麼事？」李美黛說起話來有氣無力的。

細心的蔣奕升一聽，覺得下太對勁。「美黛，妳人不舒服嗎？」

「嗯，我剛剛拉肚子。」話還沒說完，躺在床上的李美黛，肚子又開始絞痛起來。

蔣奕升想起李美黛下午參加大胃王的比賽，一定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拉肚子。「拉肚子？是不是吃太多壽司了？」

「你怎麼知道？」李美黛訝異蔣奕升的消息怎麼這麼靈通。

「我看到電視新聞了？」

「啥？電視新聞有報？」

「對啊！差不多每一台都有！」

「天啊！糗死了！」李美黛沒想到自己難看的吃相，竟會出現在電視新聞里，她羞得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

「不會啦！他們把妳拍的很漂亮，那個無線電視台的主播還說，從沒看過身材這麼好的大胃王。」蔣奕升好心安慰着她。

「啊！」李美黛哀號了一聲：「我不要跟你說了，我又要去拉了！」

「美黛、美黛……」蔣奕升放下手機后，擔心地在客廳里走來走去。「美黛的妹妹不知道在不在家？萬一沒人在家，她拉昏了怎麼辦？」蔣奕升沒多做猶豫，拿起車鑰匙奪門而出，往李美黛家奔去。

＊＊＊獨家製作＊＊＊＊＊＊」

「美黛！美黛！」門鈴配着蔣奕升心急的呼喚聲，在公寓裏回蕩着。

門開了，憔悴的李美黛出現在蔣奕升眼前。

「妳還好吧？」

「肚子不太舒服！」李美黛抱着肚子，步履蹣跚地定回客廳。

「妹妹呢？」李美黛老家在屏東，出社會後，妹妹剛好考上高雄工專，於是兩人便在高雄找間公寓住了下來。

「打工還沒回來。」李美黛整個人蜷卧在沙發上，雙眼痛苦地緊閉着。

蔣奕升看李美黛痛苦的樣子，整個心痛得糾成一團。「走！我帶妳去看醫生。」他二話不說地抱起李美黛到醫院掛急診。

「不用了，我休息一……」李美黛的拒絕還沒說完，人已經昏了過去。

＊＊＊獨家製作＊＊＊＊＊＊

李美黛在病床上躺了一個多鐘頭，醒來后才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左手點滴滴個不停，蔣奕升趴睡在床邊，雙手還緊握着她的手。

這時，李美黛想起蔣奕升不顧一切，飛奔到她身邊、送她就醫的事。

李美黛望着沉睡的蔣奕升，心裏對他有了前所未有的好感。她怎麼從來都沒感覺他對她這麼好？他其實是個不錯的男人，有才華、有責任感，聽燕玲說，公司里有不少女同事暗戀他。

想到這裏，李美黛的腦海里出現兩幅畫面，一個是她依偎在蔣奕升懷裏，一個是她依偎在王亮傑懷裏的畫面。李美黛臉上的笑容，有着明顯的差別，對兩個男人的喜惡，就這麼一清二楚地顯示出來。

如果現在陪在我身邊的是王亮傑，那不知道該有多好？想到這裏，李美黛不自覺嘆了口氣，剛對蔣奕升的好感，也在瞬間煙消雲散、無蹤無跡。

忽然，李美黛感覺被緊握的右手有點晃動。糟了！奕升醒過來了！李美黛不好意思面對蔣奕升，趕緊閉上眼睛裝睡。

被李美黛嘆息聲驚醒的蔣奕升，起身看了看李美黛。

「咦？還沒醒？可是我怎麼好象聽到嘆氣的聲音？」他伸手摸摸李美黛的額頭。「不知道燒退了沒？」醫生診斷李美黛得的是急性腸炎，剛送來時，發燒發的厲害，醫生打了點滴。「應該是退了吧！」蔣奕升不放心，又用自己的額頭，貼着李美黛的額頭。

閉着眼睛裝睡的李美黛，沒想到蔣奕升會突然來這招，額頭碰觸額頭的剎那，李美黛本能的閃躲，沒想到這一閃躲，恰恰把她的唇送到他的唇上。

「啊！」兩人都嚇了一跳，蔣奕升被李美黛的尖叫聲嚇得怔了一下。空氣中瀰漫了一些些尷尬，蔣奕升忙找個話題化去這樣的氣氛。「妳醒了？好點了沒？」

「好多了。」李美黛羞紅了雙頰，睇了他一眼。

蔣奕升看了，忽然笑了起來，眼裏的笑意讓人覺得有些邪惡。

李美黛抹着剛不小心被親到的嘴唇，訕訕地說：「你笑什麼？」

「我覺得好象白馬王子，把心愛的公主吻醒了。」蔣奕升臉上的表情，開心得像個孩子。

李美黛一聽到蔣奕升的回答，差點沒暈過去，她笑着說：「你的想像力未免也太豐富了吧！」

「如果妳不喜歡這個形容，不然我委屈一點，我當青蛙王子。妳賜給青蛙王子一個吻，把醜陋的青蛙王子變成了英俊瀟洒的白馬王子，從此，美麗的公主和英俊的王子過着幸福美滿的日子。」蔣奕升舞台劇般誇張的動作和表情，讓李美黛笑彎了腰。

李美黛笑得忘了左手還吊著點滴，蔣奕升怕點滴的針走了位，趕緊上前拉起李美黛的手。「小心！我的白雪公主。」

熟悉的熱流從手心傳到了身上，李美黛感覺一陣溫暖。

「美黛，妳的手好冰，是不是很冷？」蔣奕升搓揉着李美黛冰冷的小手，眼神在病房裏找尋自己的外套，好一會兒，他才想起，剛剛匆忙出門，根本連外套都忘了穿。

「妳等會兒，我去買件外套。」蔣奕升沒等李美黛回答，便跑出了病房。

李美黛望着蔣奕升匆促離開的身影，掌心留下的微溫，令她感動得緊緊握着。「為什麼對我這麼好？」虛弱的身子，似乎一時禁不起這樣的深情而微微顫抖着，她陷入蔣奕升的深情里，久久無法自已。

忽然，門開了，蔣奕升跑了回來。「我忘了問妳，想吃點什麼？我順便買回來。」

李美黛沒想到蔣奕升會突然跑回來，她急忙揮走眼角的淚水，不讓他發現自己的窘樣，不過眼尖的蔣奕升，還是發現了李美黛的不對勁。

「怎麼了？不舒服嗎？」蔣奕升緊張地脫下襯衫披在李美黛身上，他一點也沒想到薄薄的襯衫能有多少禦寒的能力。

披上襯衫的李美黛，抖得更厲害了，蔣奕升見狀，坐到床邊，一把攬住李美黛。李美黛被攬在蔣奕升的胸前，感覺他的身體像個暖爐，緊緊地暖着她。其實，李美黛並不很冷，身體的抖動，不過是發現蔣奕升深情后的反應。不過，此時的她，聽着他急促的心跳聲，聲聲述說著他的擔心，她沉溺在這樣的柔情里，畢竟，可以這樣被疼愛，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啊！

懷裏的李美黛，凌亂的髮絲散發著特有的發香，蔣奕升聞着這熟悉的味道，心裏祈禱着時光就這麼停住吧！

被撫着的李美黛，像只調皮的小貓咪，在蔣奕升懷裏鑽來鑽去，弄得怕癢的蔣奕升終於忍耐不住，笑了出來。「呵……妳這樣，我好癢哦！」

李美黛一聽，故意在他懷裏鑽的更深了。

「呵……」蔣奕升實在受不了了，身體受不了了，心裏也受不了了，他雙手捧住李美黛的臉，他的唇，往她的靠了過去。

被誘動的激情，蠢蠢欲動。

迷亂的心情讓李美黛閉起眼睛，默許蔣奕升的吻。只是她怎樣也沒想到，一閉上雙眼，王亮傑的臉龐竟出現在眼前，她不由得張開眼睛，搖了搖頭。

羅曼蒂克的氣氛立時全走了樣，李美黛剛剛的默許，讓蔣奕升的吻停在半空中，好不尷尬。

「呵……壽司吃太多了，嘴巴好酸。」李美黛用手搓着雙頰，好掩飾自己的心虛。

「我去買衣服。」蔣奕升滿臉通紅地走出病房。

蔣奕升走後，李美黛敲敲自己的腦袋，責怪自己。「妳已經有意中人了，怎麼還招惹人家？妳這樣不是腳踏兩條船？」

李美黛的思緒回到大胃王的比賽現場，她想起和王亮傑偶遇的早晨；想起他在東芝門口主持節目，她在車內看到他，馬上跳下車找他的糗事；想起她為他參加比賽，吞下那麼多的壽司；想起比賽時他那意味深長的一眼；想起他摟着她的肩，接受拍照和採訪的樣子。

她滿腦子都是他，都是他，無數個王亮傑在眼前跳動！

「我還是很想當他女朋友，我想我可能一輩子都忘不了他，這輩子如果沒有當他女朋友，我可能會抱憾終生。」

蔣奕升的好，就這麼被排在第二順位，等待後補。

＊＊＊獨家製作＊＊＊＊＊＊

蔣奕升走出醫院大門，冷冽的風迎面襲來，只穿着內衣的蔣奕升，冷得直打哆嗦。他望了望醫院附近的商店，稀稀落落的燈火，提醒他時間不早了。

「糟了！十一點多了，服裝店可能早打烊了。」捨不得心愛女人受寒的蔣奕升，腳步慌亂地奔跑在馬路上。他跑過一家家還未打烊的商店，匆忙的神色讓有些店家以為他是深夜搶劫的歹徒。

他從路的這頭跑到那頭，就是沒看到半家服裝店，只剩幾家麵店、火鍋店還營業着，蔣奕升正準備放棄在這裏尋找他要的保暖衣物，想回醫院開車，到夜市裡找。

就在這時，眼前恰好出現了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大型藥局，店裏的東西應有盡有，有很多住院用品。蔣奕升看到裏頭有許多睡袍，看起來滿厚實的，他心想，既然找不到毛衣，先買睡袍，讓李美黛先止止寒比較重要，剩下的，明天再打算了。於是，蔣奕升高興地推開藥局大門，走了進去。

蔣奕升看了看架上的幾套睡袍，他挑了質感最好、感覺最保暖的那套——羽毛絨睡袍，順便還買了臉盆、牙刷、毛巾……等盥洗用品。

選完了必需品，蔣奕升又繞回賣睡袍的地方，他在睡袍展示架前猶豫再三，最後終於決定也給自己買一套和李美黛一模一樣的睡袍。

短短几分鐘，蔣奕升毫不心疼地刷了五千多塊，買下一份深情，還有自己的心情——那份期望已久，和她同床共枕、白首偕老的心情。

買完了住院用品，蔣奕升又急急忙忙地張羅了些清粥小菜，趕着帶回去給李美黛吃。

蔣奕升滿載而歸地走回病房，大包小包的東西讓李美黛看傻了眼。「你幹嘛？年終大搶購？」她一點也沒發覺，這些在冷颼颼的深夜裏費了些功夫才買到的東西，全藏着蔣奕升綿綿密密、無盡的愛意。

蔣奕升飛快地拆開睡袍的包裝，小心翼翼地拉過點滴瓶，把睡袍穿在李美黛身上。

「暖點沒？」蔣奕升看着李美黛穿着他買的睡袍，一種幸福滿足的感覺自心底湧上了岸，心愛的美黛！多麼希望用我的一切，換妳的平安、妳的快樂！蔣奕升在心裏默默對她說著他說不出口的話。

輕輕暖暖的睡袍包裹着李美黛，滿意的笑容在臉上漾了開來。「嗯！好舒服！謝謝你，奕升！」

李美黛摸摸睡袍的質料，喜歡買東西的她，一摸這質感上等的睡袍，馬上知道這件睡袍價值不菲，敏感的她，再次由這件睡袍的價值，得知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矛盾的抉擇，再一次混亂了她。

＊＊＊獨家製作＊＊＊＊＊＊

天亮了！微亮的曙光從窗帘里透了進來，李美黛揉揉惺忪的雙眼，眼前的一團黑影逐漸清晰。

不會吧！奕升整晚趴在這裏陪她？李美黛想起昨晚，她要他回家休息時，蔣奕升拗不過她的堅持，最後答應她，他晚一點就回家睡覺。怎麼？他現在還在這裏？

怎麼？奕升還穿了件和她一模一樣的睡袍？

李美黛還來不及細想原因，忽然感覺左手一陣刺麻，仔細一看，她的左手被蔣奕升緊緊握着。

奕升握着她的手一整夜？

刺麻的感覺讓李美黛本能地抖動手掌，好甩掉那難耐的刺麻滋味。沒想到手一動，蔣奕升醒了過來。見他睜開雙眼，滿眼的疲憊讓李美黛一陣自責：「我應該忍着點，不該吵醒你的。」

「怎麼了？」蔣奕升關心的問。

「呵……沒有！沒有！手有點麻。」李美黛抖動着手掌，笑嘻嘻地對他說：「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不會，不會，我早該醒了。」蔣奕升張開雙臂，伸展身體，不一會兒工夫，他馬上生龍活虎起來。他拿出昨晚買的盥洗用具，在雙人病房內的盥洗室和病床旁忙進忙出。一會兒擰熱毛巾讓李美黛擦臉，一會兒拿發梳讓李美黛梳頭，最後甚至端了盆熱水，要幫李美黛擦洗手腳——

李美黛一看，驚呼：「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洗就好了。」在李美黛的堅持下，蔣奕升只好順從她，幫她把點滴瓶拖進盥洗室內，讓李美黛自己梳洗。

李美黛梳洗完畢，拖着點滴瓶走出盥洗室，便看到蔣奕升正張羅着剛買的清粥、魚湯。「來，趕快趁熱吃了，吃完休息一下，或是看看報紙，我先回家洗個澡，換個衣服，馬上過來陪妳。」

李美黛一聽到他要回家洗澡、換衣服，才想起蔣奕升的襯衫還穿在自己身上呢！「這個……這個……」李美黛用手比着身上的襯衫。

「出院再還我吧！」蔣奕升把他的手機留給李美黛。「好好休息，我馬上回來，手機留在妳身邊，有事打給我。」

在李美黛的怔忡中，蔣奕升快步離開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