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聽完,孟綉韻連忙跟丈夫使眼色,龍勝天迅速道:"你婉拒與朝英公主結璃,爹尚能理解,可是,其他的公主,像是朝雪、朝安、朝亮"她們亦是才貌兼備——"
"爹。"龍隕倫口氣帶着疲累。
這一聲令龍勝天不得不住口。
孟綉韻雖然知道兒子不想聽,卻還是忍不住開口,"這次的事,你難道沒有任何感觸?若沒有,娘可有。娘要你多娶幾名妻妾,多生幾個孩子,你已經二十七歲了,只要一想到你差點就——不,娘不想說。"那感覺太可怕了!她的心已在抽痛,"這樣吧,你不是說在南城是一名姑娘救了你?你不也說她尚未婚配嗎?那麼,你對她若是感覺不錯,就娶她,好不好?"
龍隕倫有些無可奈何,他知道原本注重門當戶對的爹娘,在朝英公主這次事件后,觀念已改件好事,可是,他真的無心成親,至於原因——他的腦海立即浮現倪夏曦那張燦爛又帶點頑皮的笑臉。
一他其實也不懂,但莫名的,他就是會常常想起她。
尤其是離開南城的那一天,她淚如雨下,但勇敢地要家人讓他離去時的美麗臉龐,每想一次,心就隱隱抽痛一次。
或許是當時事情剛發生,他太憤怒,而如今,很多事情都處理完了,思緒得以沉澱,再細細回想,不難推敲出當初下藥的並非是她,她願意去而復返,也確實是為了救他的事實,他不得不承認,當時在盛怒下,他所說的一切都太傷她了。
不知她……可好?
雖然知道,與她成親既可成全爹娘的心愿,亦可為她的清白負起責任,但倪家人的背叛所留下的痛苦,讓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所以暫時選擇逃避。
思緒起伏間,蠟燭的蕊芯已燃燒殆盡,沒聲沒息地悄然跌落燭台。
龍隕倫瞪着窗外隱隱亮起的晨曦,輾轉一夜,想的依然是她。
天亮了嗎?
沐曦從桌上抬起頭來,打了個小小呵欠,看見窗外黑蒙蒙的天空有一道道劃破黑幕的金色晨曦,試着讓自己微笑。,
過去,只要看到晨曦,她的心情就會好,那代表這一天是好天氣,但是現在,她笑不出
心情未曾如此低迷過,該是從龍隕倫離開的那一天開始吧……
其實,在倪家人眼裏,她整個人都變了,不會動不動就耍拳頭,野丫頭不見了,她變得沉靜、開始練習琴棋書畫,光是女紅,就不知被繡花針刺痛了幾千幾百回,畫的鬼畫符更是疊到有一桌子高,身邊就像被什麼飄浮的怨氣圍繞,小臉總是發青,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此刻,倪老五就伏身在窗外,吞咽了一口口水,再回頭對着身後的兄弟們說:"怎麼辦?再這樣下去,她就要跟鬼沒兩樣了!"光這樣看她,他就頭皮發麻,腳發軟。
趴在他背後的倪老三搖頭,"現在也沒差太遠一噢!誰打我的頭?"
"噓!"出手的是倪老大,但同時將食指比在嘴巴的可有七位兄弟。
只是,七聲"噓"合在一起也夠大聲了,但只是,七聲"噓"合在一起也夠大聲了,但是沒聽見,神情也沒變化,好似個沒魂沒魄的娃JL。
倪家兄弟見狀又是一嘆。解鈴還需系鈴人,他們都知道龍隕倫才是關鍵。
爹跟娘天天到各個寺廟求神拜佛,求妹妹可以變回活潑可愛的心肝寶貝,但那根本不可能!
"快,少爺們,你們快來看啊!"
前廳突然傳來一陣喊叫,倪家兄弟全起身跑往大廳,這一看,差點沒瞎眼——不,是被放在地上的三箱金銀珠寶的光芒給閃瞎了眼。
倪老大膛目結舌地走上前,先看着站在箱子旁的兩名藍袍男子,再看看站在廳堂外的八名侍從,他們的武館學徒則站在另一邊,個個交頭接耳的。
其中一名藍袍男子上前拱手對着倪老大道:"這些是陵親王交代送來的謝禮,謝謝貴府的救命之恩,還有照顧——"
"我們明白,不客氣,你們可以走了。"
突然,一聲稚嫩的女音響起。
兩名藍袍男子驚愕地看着一名穿着綠袖衣裙的美麗女子從廳堂內走出來。
一美人兒他們在京城看了不少,但她就是不太一樣,明明是個少女,眉宇間卻有着解不開的愁緒,水明眸里也有着寂寞,很矛盾,但也很吸引人。
倪家兄弟見妹妹竟肯離開書房,個個咧開嘴笑,至少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只是,沒想到在他們收下禮物請那些人離去后,妹妹立即給他們一個任務。
"全捐出去吧,南城太小,捐給四周的城鎮也成,一毛錢也別留。"
看到這些珠寶,倪夏曦其實是怒火中燒的,這讓她覺得自己是有價的物品。而且這幾口箱子出現,肯定又會有閑言閑語,讓她的日子更累,想到前一陣子好友的建議,她或許真的該下決定了……
"你願意接受我的建議?伯父、伯母也答應嗎?"
"賀府,賀潦潦微笑地看着近日鬱鬱寡歡的好朋友。"一從龍隕倫離開后,好友就變得很不一樣,她知道那是因為夏曦心繫於他。
好友向她坦承龍隕倫就是鼎鼎大名的陵親王后,她一直鼓勵好友前往京城,反正倪家原本要為她辦的拋繡球招親,也因不明原因取消了。
付此她是樂見的,南城太小,有才德的好男兒也太少,適合好友的一個也沒有,倒不如把拋繡球的地點移到人多熱鬧的Z京城,她會修書一封請遠在京城的親姑姑替夏曦過濾人品好、未有婚配的男子人場接球。
倪夏曦沉默了好一會兒,先是捧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這才點點頭,但又搖搖頭,我……其實是我決定的,我爹娘還不知道。"
"那可以嗎?"
——"沒關係的,"她聳肩苦笑,"這裏的男人都知道我的力氣比他們大,又沒什麼優點,還不如到京城去找,加上是由你聯繫的,他們不會有意見。"
"潦潦知道好友爹娘對她辦事的確是有信心,只是——"
"陵親王的事,你一定也聽說了吧?他婉拒與朝英公主成親,卻因此讓朝英公主天天黏着他的事?"
"……知道。"
現在陵親王發生的任何事都成了百姓們茶餘飯後的閑聊話題,走到哪裏,就有人說到哪裏,她唯一感到慶幸的是,龍隕倫沒將她救他一事說出,讓這段日子她的生活還算平靜,但那三箱金銀珠寶當謝酬一事,恐怕很快就會傳得沸沸揚揚了,她還是先行離開,圖個耳根清凈為好。
"就這樣?這件事沒讓你重燃起希望嗎?"
離別是再見的開始,潦潦真的是這麼想的,但一看到好友一臉困惑,她笑着搖頭,"朝英公主才貌雙全,他卻不要,有沒有可能他心裏也有個人了?"
倪夏曦這才明白好友在想什麼,不禁苦笑。
下春藥一事,她幾度想跟好友說,但實在開不了口。
她已非完璧還被質疑與家人唱雙簧,一想到她的人格在那人眼裏原來不過爾爾,她心就痛,這一點她受傷太重,只能先療傷,等傷結了疤,再跟好友說。
所以,她只是四兩撥千斤地回答,"我家只是開武館的,哪敢高攀?所以,你寫信時別忘了,找一些有正經工作,能養家餬口的男人就行了。
"傻夏曦,如果有條件更好的男人要接繡球,怎麼不好?"
更何況,她已想好如何替好友牽紅線有些事,她勢必得向她隱瞞,但她一點也不愧疚,因為夏曦似乎也有事沒對她說,她們算是彼此彼此吧
想到這裏,賀球潦笑着握住好友的手,"總覺得你還隱瞞了我什麼事,但沒關係,等哪一天你準備要說時再說吧。"
倪夏曦先是尷尬一笑,明眸隨即綻放出感;激的笑容:"謝謝你。"
兩人再詳談細節后,倪夏曦才回到家裏,向爹娘說明自己的決定。
倪泰安夫婦相視一眼,心想,賀潦潦是跟女兒截然不同的孩子,細心、早熟、慧黯,有她安排,他們自然放心,可是——
你想去見陵親王嗎?做娘的總是想得比較多,鄭紅玉一開口便問了敏感問題。
倪夏曦的臉色微微一變,"沒有,何況,就算我想他會見我嗎?
這一說,她站在一旁的八名哥哥就好愧疚
他們這陣子看到妹妹,頭都快抬不起來了,但不可否認的,妹妹這句話還是透露了想見龍隕倫的心情,為了要將功贖罪,八個人眼神傳來遞去,不停地使眼色,硬要其中之一挺身陪同她去完成這個不可能的任務。
但沒人敢出來,一來,面對妹妹很愧疚,二來,龍隕倫冷決的怒氣
最後,只見倪老五被其他七人給踢、推、喘地趴跌在妹妹面前,狼狽不堪地讓妹妹給扶起身後,惡狠狠地回頭瞪那些沒擔當的膽小鬼一眼。
"哈、哈,我陪你去吧。"拍着胸脯,他乾笑兩聲。
"也好。"
答話的是倪泰安,他走到女兒身邊,慈愛地拍拍她的肩膀,"兄妹在一起也有個照應,老五跟你最好,屆時有好消息,也有人幫忙送個信。"
"是啊,若不是武館的雜事太多,又得燒飯洗衣,還得替你爹記賬本,娘也好想跟去,看看是哪個福氣特大的男人接到我家寶貝的繡球。"
一鄭紅玉對女兒好心疼,小小年紀就經歷那樣不好的事……她忍不住走上前將女兒緊緊抱住,眼眶都紅了。
"拜託,又不是再也不見了,屆時我要成親,你們可都得到京城去呢。"倪夏曦故作輕快地說,試着將此時的悲傷氣氛轉變,但顯然很失敗。
因為倪家人想到下回見面,就是要將這個倪家寶貝,送給另一個男人當妻子,就嗚嗚嗚地全哭成了一團。
頓時,倪家,鬧水災了。
在倪夏曦與倪老五抵達京城的那一天,熙來攘往的街道上正巧遇上一列娶親隊伍。
長長的隊伍喜氣洋洋、敲鑼打鼓,一身紅袍的新郎官騎着白馬,臉上笑容可比頭頂上的驕陽還要燦爛,金碧輝煌的喜轎垂掛着紅彩,隨侍在轎子兩旁的丫環們也個個喜上眉梢。
一倪夏曦看了好久才收回目光,可眼角餘光卻瞥見一個熟悉的挺拔身影竟然從隊伍的右方茶樓步出,頓時呆了,心卻撲通撲通地狂跳起來。
龍隕倫也看到了她,一臉驚愕地停下腳步。
天啊,這麼快,但她還沒有準備好要見他啊,倪夏曦胡亂想着,手足無措,急着想逃,腳卻僵硬不動。
倪老五自然也瞧見龍隕倫了,但卻是一臉的不以為然。與妹妹的氣色相比,他紅潤多了,看了就令人更氣。
抿抿唇,他冷哼一聲后,勾着妹妹的手臂就要將她拉往另一邊,但力大無窮的她竟然抗拒,"夏曦!"他咬牙低吼。
她一愣,怔忡地看着他。
"走了,你幹嗎不動?"
"呢——是。"倪夏曦慌亂地點頭。她不是故意不走,只是下意識地使力與哥哥拔河,因為,她想再多看那人一眼,就再一眼,但——老天爺,長長的娶親隊伍走完了,他竟然舉步朝他們走來?
龍隕倫壓根沒想到會在京城看到倪夏曦,她着來瘦了一些,神情也與過去有些不同,似乎少了點天真爛漫,讓他想也不想就邁開腳步,想上前去關心一下狀況。
"好久不見了。"
他竟然主動跟他們說話,表情也沒有那天那麼凶?難道他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