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這我當然知道,可是哪有人像你這樣把人押上床的。”害她嚇一跳。
“不這樣你不曉得要蘑菇到什麼時候,別這麼多話,快睡。”
“你、你這樣,是要我怎麼睡?”別說他那雙褐色眼睛對她有着從未稍減的吸引力,光是他正以噯昧的姿勢撐按在她上方,她就心跳得亂七八糟,是要怎樣睡得着?
總算察覺到他仍撐按在她枕側,靳煒烈直起身子,拿來薄被為她蓋上,在床沿坐下。“好了,眼睛趕快閉上。”
她張着黑白分明的大眼驚望他,“你要坐在這裏等我睡?”
“看你要跟我大眼瞪小眼到幾時,我奉陪。”
“你——好霸道。”
“知道就好。”對這個只曉得關心別人的傷勢,對自己的身體卻大意輕忽的女人,霸道是必要的。
倪語霏傻眼,這男人居然承認自己霸道承認得如此乾脆!他實在是……讓人很無力,“是大叔時脾氣不太好,變成年輕帥哥,脾氣還是一樣沒好多少,男人要對女人溫柔點好嗎?睡就睡嘛,晚安。”
看着喃喃低念一長串后終於肯閉上眼睛的女人,靳煒烈斜飛劍眉隱隱抽挑,他是為她的身體着想才逼她睡,這樣她也要碎念他脾氣不好。
男人要對女人溫柔?依她固執得可以的性子,他懷疑溫柔對她管用。罷了,念在她肯閉上睡覺,就不再數落她了。
閉着眼睛,倪語霏原以為他在身邊,自己會睡不着,然而她卻奇異的感到安心,過快的心跳慢慢安定下來,沒多久便帶着沉沉的睡意墜入夢鄉。
當耳里傳來她勻和低細的呼吸聲,靳煒烈知道她睡著了。
“真是的,明明已經很疲累,要你趕快睡,還要跟我爭這麼久。”語氣帶着寵溺的沒轍,他將薄被拉高些,視線不由自主的定在她臉上,性感唇角淺淺輕揚。
她很美,且相當耐看,此時熟睡的她更宛如天使般純真。
輕柔撥開她散落頰邊的髮絲,他情難自禁的朝她俯近,當他回過神,已經吻上她的紅唇。
胸中震顫着,靳煒烈強迫自己退開她誘人的紅唇,迅速站起身。
該死,他在做什麼?他早告訴自己對她的動心陷情只有她在PUB喝醉那一晚,她不是他該愛的對象,為何他仍繼續深陷感情的泥淖?
不行!他得儘快離開,見不着她,他心中的愛意自然會消失。
極力忍住輕碰她小臉與她吻別的渴望與衝動,靳煒烈站在床邊凝視她許久許久,而後,他逼自己轉身離開……
【第五章】
朝陽初升,閑雲酒庄響起一陣高分貝的嚷嚷——
“老爹、老爹!不得了了!”
“大清早的,你在吵什麼?”向來早起的鐘遒海,在門口遇見大呼小叫着從外面跑進來的酒庄助手阿龍。
“發生奇怪的事了,玫瑰園裏有個帥哥在澆花。”阿龍急急的說。
“什麼帥哥在澆花?”
“一個超級大帥哥,我巡視酒庄時看到的,因為情況實在很奇怪,我沒驚動那人,反正老爹去看就對了。”嘴上還在說著,他已拉着鍾遒海往外走。
師父不在,早上巡視酒庄的工作便落在他頭上,如果是有人潛進酒庄玫瑰園偷摘他師父種的漂亮玫瑰,這情形他還可以理解,但是一個好看到達他這個男人都豎起拇指稱讚他超帥的男子,一早跑來他們玫瑰園澆花就很詭異了,他不喊老爹去一看究竟怎麼行。
帶着狐疑,鍾遒海隨阿龍來到玫瑰園,遠遠就看見一道人影熟練的澆着花,等他走近看清那人,他詫異的喊,“煒烈!”
“嗯?師父回來啦?在哪裏?”
“老爹,早。”聽見鍾遒海的喊聲,靳煒烈抬頭打招呼,並將澆水的設備關掉。
阿龍愣愣的瞅着他,“這聲音真的是師父耶!為什麼老爹看過師父沒留鬍子的樣子,我卻沒看過?”
“那時你還沒到酒庄工作,這麼多天不見,你還是一樣聒噪。”靳煒烈走向兩人,沒跟阿龍客氣的說道,這個助手很勤奮認真,就是老愛喳喳呼呼,有點吵。
“阿龍這是正常反應,你今天可是個道地的大帥哥!你幾時……咦?你的腳怎麼了?”鍾道海笑着正要問他何時回來,忽見他右腳微跛,連忙上前關心問道。
“只是不小心扭到,走起路稍微有些不方便,過幾天就好了。”他從容說著早就想好的應對理由。
“師父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先通知一聲,害我以為怎麼會有陌生的大帥哥跑來澆花,緊張的跑去拉老爹過來。”
“昨天回到酒庄已經半夜,於是直接回別苑。”他貪靜,一個人住在西邊的小別苑,並未和老爹他們住酒庄的主屋。
鍾乃海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轉頭吩咐阿龍繼續巡視酒庄其他地方,並交代他要好嬸早餐多準備一份,等阿龍離去,他才問靳煒烈,“你連夜從台北趕回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這孩子這些年每回北上,從未於深夜開車回來,是什麼事使他破了例?
靳煒烈胸中輕震,但他坐至一旁石墩,若無其事的回答,“沒事啊,我朋友那邊的事已經告一段落,想說夜裏不會塞車,就連夜回來。”
“是嗎?那又是什麼原因讓你肯把鬍子颳得這麼乾淨?”煒烈之所以蓄鬍子,就是為免他人過度注意,如今他願意以俊逸的面貌示人,肯定事出有因。
“就一位朋友生日,想看我理掉鬍子的樣子。”知道隨便敷衍回答,老爹不會信,靳煒烈微蹙眉照實說道。
“對方是女的?”疑問句裏帶着肯定的笑意。
靳煒烈眉心更凝,腦中映着倪語霏巧笑倩兮的嬌美容顏,心底隱隱揪窒。
“太好了,這位能讓你破天荒剃掉鬍子的女孩,一定很特別,你應該很喜歡她吧!什麼時候帶她來——”
“老爹。”
“什麼?”話突然被截斷,鍾遒海這才察覺到靳煒烈的表情沉重異常。
“她家裏是開醫院的,本身還是個醫生,我跟她不可能。”
靳煒烈說完逕自走回玫瑰園澆花。
鍾遒海面露驚訝的靜靜站在原地,並未喊他,整個閑雲酒莊裏,只有他知道這孩子的過去,他完全懂他的意思。
煒烈以前是個醫生,他彷彿天生就是當醫生的料,憑着高明的醫術讓自家醫院遠近馳名,可殘酷的是,他發現自己那個滿嘴醫德仁心的父親,根本不若他所以為的仁慈。
他父親利用他擴大自己的事業版圖,滿足自己的私慾,甚至利用他這個兒子響亮的知名度,當作自己索賄斂財的籌碼。
有回煒烈出差不在醫院時,有位心臟病患者極需緊急開刀,然而他父親得知對方無法立即湊出開刀金額,就連病患都沒見便要對方轉院,以致延誤急救的黃金時機,使對方因而喪命,這名病患正是煒烈父親離異多年的前妻,也就是煒烈的母親。
這件人倫悲劇讓煒烈徹底對父親心寒,與他決裂,連帶也痛恨起醫界的一切。
他遠離家鄉,跑到台灣,為的就是和過去劃清界線,這些年來,醫院、醫生這些詞全是他的地雷,背着這樣的包袱,要他如何和一位有着醫生世家背景的女孩交往?
他能理解煒烈的想法,只是難得有位女孩能引起他的注意,且看他似乎對那女孩很有好感,他真的無法拋開沉重的過往,好好和這個女孩愛一場嗎?
玫瑰園裏,靳煒烈完全不知老爹對他的關心與期許,他無意識的澆着花,任由打從昨夜起便縈繞他心頭的那抹倩影,再度纏滿他的腦海與心中。
就允許自己再想她一會兒肥,一會兒,就好。
台北,倪氏醫院。
倪語霏坐在辦公桌前,對剛買回來的午餐半點也提不起勁動筷,一逕出神的看着手中的紙條:
我回台中了,這些日子謝謝你的照顧,桌上的備份鑰匙交給你,若抽得出時間,麻煩你替我澆庭院裏的花。
另外,我額上的傷已經拆線,腳也不礙事,你無需再擔心。
靳煒烈這是她今早醒來,在她手機下方發現的留言紙條,昨晚她借睡靳煒烈家,不料一覺醒來已是隔天清晨,更沒料到靳煒烈會用這樣的方式告別。
這些日子她完全忘了他只會在台北住十來天,也忘了日子過得這麼快,但他可以再多留一天啊,何必走得這麼急?
依他不願麻煩人的個性,她可以把他給她備份鑰匙,請她幫忙澆花,當成是好心腸的他迂迴給她可以每天到他那裏午休的理由吧?只是他要離開為何不喊醒她,就連留言紙上一句再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