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看着他和煦的笑容,如意忍不住紅了臉,清了清喉嚨,她故作鎮定的板著臉,不想流露出自己的心事。
“好吧!”她頷首,大搖大擺的走進內室里。
原本安靜的店鋪,此時才恢復原有的喧嘩,馮妍芯揮了揮手絹,看着上頭的繡花,這是她閑來無事繡的,綉工仍是稍嫌粗糙了些。
“馮姑娘,很抱歉,害妳受驚了。”寒煦有些歉疚的說。
“何需道歉?又不是你讓我受驚的。”她笑了笑,“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馮姑娘,這手絹是妳親手繡的?”他好奇的問道。
“怎麼,綉不好嗎?”她偏頭笑問。
望着她絕麗的笑靨,他微微定神,她的笑靨足以魅惑人心,一個如此標緻的姑娘,這麼拋頭露面似乎太過冒險,他的心陡地升起一抹不快。
“不,這綉工極好,月牙庄的綉娘還遠不及妳呢!”他抹去心中那份異樣情緒,淡然笑道。
“寒公子過獎了。”
“在下句句屬實。”一抬眸,他對上她氤氳的翦水秋眸。
馮妍芯只覺得芳心顫動,一種前所未有的悸動令她深吸了一口氣,他那雙黑眸里流露着溫柔,攫住她全副的注意力,心神一斂,她忙不迭的垂下眸,一顆心猶如闖進一群小鹿,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她怎麼會有這種感覺?
“那……”她吞了吞口水,“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
“需要我差人送兩位回府嗎?”他柔聲問道。
他溫柔的關心再次令她心緒大亂,她有些慌亂的搖搖頭,這男人全身散發著足以令她失常的氣息,她得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如詩,咱們走吧。”她催促着,隨即轉身離開。
“是。”看小姐倉促的舉動,如詩有些摸不着頭緒的搔搔頭,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看着那抹麗影離去,他的心感到悵然若失,厘不清自己心中那份陌生的情愫,輕嘆了口氣,驚見地上掉落的白色手絹,他彎身拾起,上頭栩栩如生的荷花樣式令他莞爾一笑。
看來這個信安城的第一美女,果然名不虛傳。
看着手中的綉品,馮妍芯微蹙着眉,一顆心始終被寒煦那張如朝陽般的面容給佔據,她心煩意亂的將手中綉到一半的綉品丟至一旁,端起桌上的冰糖蓮子吃了起來。
也不過才兩天光景,怎麼她的腦里全是寒煦的身影?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對一個男人日思夜想,這實在有失女子該有的矜持,她輕嘆了口氣,始終無法理解自己的思緒。
差人上月牙庄,怎麼連點消息也沒有?該不會是寒煦忘了他們之間的約定?她眉頭緊鎖,一張俏顏有着焦慮,如詩一踏進房裏,就瞧見馮妍芯失魂落魄的神情。
“小姐,發生什麼事了,妳怎麼悶悶不樂的?”
“誰悶悶不樂了?”她眼一抬,沒好氣地開口。
“瞧妳氣呼呼的模樣,誰惹妳生氣了?”
馮妍芯可是馮家上下最寶貝的掌上明珠,誰那麼不識相敢惹她生氣?平時的小姐可是溫柔有禮,對人總是和顏悅色,幾時見她板着張面容,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活像是在思念某人似的。
莫非,小姐看上了哪家的公子?
這可是條大消息啊!想想小姐也到了該婚配的年齡,若是有了喜歡的對象,她一定會稟報老爺,請老爺幫小姐做主,只是……,究竟是哪家的公子呢?
將端來的桂花糕、蓮子酥和綠豆糕給擱上桌,如詩不忘端了杯剛泡好的上等桂花茶給她,濃郁的香氣散出,令馮妍芯鬱悶的心情獲得紓解。
她怎能因為一個一面之緣的男人搞得思緒大亂?這實在太羞人了!
拿了塊桂花糕入口,甜膩的口感令她微擰起眉,這桂花糕太甜了。
“這糕點從哪兒買來的?太甜了。”
“太甜了?”這些糕點明明來自小姐平時最愛吃的餅店啊!
“不信嗎?妳嘗嘗看。”她端起桂花茶喝着。
聞言,如詩拿了塊桂花糕入口,不會啊!甜度適中,哪有太甜?分明是小姐心有旁鶩。
“小姐,妳這兩天真的怪怪的。”如詩提出這兩天的觀察心得。
“怪怪的?有嗎?”她眉一抬,淡然的問道。
看她一副粉飾太平的模樣,如詩壓根不相信沒事,跟了小姐這麼多年了,她怎麼可能看不出小姐的不對勁?當她如詩頭腦如此簡單嗎?
“哪沒有?這糕餅分明是‘賀記餅鋪’做的,和往常都一樣。”她直言。
是嗎?她眉頭皺得更緊了,沒道理讓一個寒煦擾亂了她的心,不過是上月牙庄一趟,她深信自己只是太沉迷於那位綉娘的手工,再沒有其他的。
“對了,梅兒回來了嗎?”她決定轉移話題。
“小姐,從信安城到新月城少說需要半個時辰,況且梅兒才剛去沒多久,小姐未免太心急了吧?”她促狹的笑道。
美眸一抬,橫了她一眼,只見如詩掩唇竊笑,而後轉身替她收拾綉線去了。馮妍芯俏顏微紅,自己鮮少亂了調子,今天卻屢屢失常,讓如詩有機會笑話她。
她只是急着想看見那位綉娘的剪紙式樣罷了,所以才會如此心急,肯定是如此,絕對不是因為寒煦的關係。
試圖揮去腦海中的那抹俊挺身形,她再度拿了塊桂花糕入口,此時在口中瀰漫的口感和方才不同,甜度適中,一點也沒有方才的甜膩。
莫非真是她的心亂了?居然連甜味也嘗不出,她懊惱的揪着眉,怏怏不快的站起身子,決定去外頭走一走。
“小姐,妳要上哪去?”看她猛地起身,如詩忍不住出聲問道。
“我到街上的綉坊逛逛。”或許讓自己忙碌些,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綉坊?妳要買些什麼嗎?我去幫妳買就好了,妳不用親自上街去……”她自告奮勇的想攬下這等重責大任。
“如詩。”她朱唇微啟,嬌柔的嗓音透露出她的不悅。
聞言,如詩機靈的噤聲不語,平時的小姐是很好說話沒錯,不過若是犯了她的大忌,她也是會板起臉來訓人的,只是能讓她這麼焦慮的,她想來想去,似乎只有寒煦了!
“若上個街也得聽妳嘮叨,我看我乾脆換個貼身婢女,妳覺得如何?”她燦爛一笑,眸里閃過一抹促狹。
“不不不,小姐,妳可別把我換掉啊!如詩跟了妳這麼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妳捨得離開我嗎?”如詩討好似的跑到她身旁,狗腿的在她肩上諂媚着。
看她諂媚討好的模樣,馮妍芯忍俊不禁噗哧一笑,甜美的笑容,讓如詩也不免看痴了,她家的小姐真是個絕世大美人啊!
“那還不快隨我上街?”投去一記帶笑的眸光,馮妍芯蓮步輕移,逕自離開房門。
“小姐,等等我!”抓住裙襬,看着馮妍芯的背影,如詩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哎呀!這不是馮姑娘嗎?什麼風把妳給吹來啦?”王大娘一見到馮妍芯,圓潤的臉上忍不住揚起笑容。
“王大娘,我來買些綉線。”她拎着裙襬,款款走進綉庄。
誰不知道這馮家千金不僅是個絕色美人,而且知書達禮,平時又樂善好施,全信安城裏哪個人不喜愛她?只是條件好,眼界自然也高,多少皇親貴族登門求親,也沒見這位千金大小姐看上眼的。
“妳來得可真巧,前些日子向月牙庄進的綉線全給送來啦!妳瞧瞧,這色澤和質感,保證讓妳滿意。”王大娘興沖沖的將綉線全給拿了出來。
看着王大娘拿出來的綉線,色澤瑰麗,就連綉線的質地也是上上之選,她愛不釋手的挑選着,一想到連這些綉線也出自於月牙庄之手,難怪月牙庄的名聲會遠近馳名了。
“這綉線質感柔順,色澤瑰艷,王大娘,這些我全要了。”她朱唇輕啟,柔柔的嗓音格外悅耳。
“馮姑娘真是慧眼獨具。”清柔的男性嗓音,從她身後傳來。
馮妍芯身形一凜,有些倉皇的回頭,只見寒煦揚唇輕笑,從容不迫的走到她面前,而他身後,則是跟了個面紅耳赤的小丫鬟。
“梅兒,妳怎麼會在這兒?”不是要她上月牙庄去取剪紙嗎?怎麼會和寒煦同時出現在這裏?
“小姐,我本來要上月牙庄找寒公子取剪紙的,可在城門恰巧遇上了寒公子,他說他要親自送剪紙花樣過來,我才跟在他身後,沒想到會在綉坊外頭看見妳們,這才跟了進來。”梅兒一股作氣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給交代清楚。
聞言,馮妍芯抬眸迎向寒煦,那雙靈動的雙眸,此時正透露出疑惑,儘管此時她的內心焦躁不安,但憑藉著多年來的良好家教,讓她面不改色,態度從容的朝寒煦打了聲招呼。
“寒公子,說好讓我差人到府上取剪紙,怎好勞煩你親自送來?”
寒煦噙着抹笑意,自從兩天前和她道別之後,心裏頭總是縈繞着她的倩影,再加上今兒個正好要上信安城來,就順便登門拜訪,沒想到會在街上遇見她。
“馮姑娘別客氣,寒某正好有事進城,就不勞煩妳派梅兒姑娘走這一趟了,這兒全是剪紙的花樣,請馮姑娘笑納。”從懷裏取出剪紙,他莞爾笑道。
馮妍芯接過他手中的剪紙,目不轉睛的盯着上頭的花樣直瞧。
這花鳥的樣式剪得極好,若再加上一流的綉工,將五彩綉線給綉上,不難想像眼前的花鳥會是多麼的維妙維肖了,果真不愧是手藝堪稱一絕的綉娘,可惜她連她的姓名都不知道,更甭論見上她一面了。
“寒公子好生福氣,月牙莊裏有這麼一位優秀的綉娘,真令人艷羨。”她抬眸,眸中閃動着迷人的光采。
“馮姑娘綉工了得,屈屈一個綉娘,着實不需讓妳如此罣礙。”他似笑非笑道。
“寒公子忒謙了,我沒你說的那麼好,倒是感謝寒公子替我實現心愿。”能得到這位綉娘的底樣圖,她已然知足。
月牙庄的綉品響譽全國,就連皇親國戚的袍紗配飾,皆由他們一手包辦,想到那幅“龍鳳呈祥”,就足以令人嘆為觀止,她的技巧,還差了很大一截呢!
“馮姑娘若再和我客氣,不是枉費了寒某的一番心意?”她生疏的舉止,讓他不由得有些不悅。
“既然寒公子這麼介意,那麼小女子就把這番感謝放在心裏了。”她倒也不矯情,菱唇微啟,嬌艷的芙面上,有着溫柔笑意。
馮晏日的米行遠近馳名,三名子女各有所長,尤其是蕙質蘭心的馮妍芯,早已有不少達官顯要登門求親了。
望着她聰穎慧黠的絕麗容顏,他唇角微揚,如果她知道那位綉娘的身分,不知會有怎樣的反應?
“今日馮姑娘是來挑綉線的?”他話鋒一轉,看着她手中的綉線問道。
“是啊,這些綉線質地堪稱上上之選,真不愧是由月牙庄出品的。”她目光微斂,看着手中拿着的幾把綉線。
“若是馮姑娘喜歡,不如讓我差人送些綉線到府上吧!”她愛不釋手的模樣,讓他不由自主的開口允諾。
“這會不會太麻煩寒公子了?”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但只要一想到那些綉線,她的雙眸便顯得璀璨耀眼。
刺繡是她的興趣,再加上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既然讓她找着了這麼上等的綉線,她豈有放過的道理?
思及此,她嫣然一笑,一見到她傾城的笑容,一向冷靜沉着的寒煦,此時也不免被震懾住,只消她眼波一轉,怕是全信安城的男人都會為搏她一笑而去摘月來送她吧!
“怎麼會麻煩?不過是舉手之勞。”他溫雅一笑。
“一直麻煩寒公子,也讓小女子過意不去。這樣吧,不如今日就由我做個東,請寒公子吃一頓飯,不知你意下如何?”她臨時提議,此舉不但令如詩訝異,也讓寒煦有些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