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其實他想要她抬起頭來看他，像剛剛他跟她說不要在意那些媒體的時候，她仰起頭，用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看着他，那模樣，現在想想他有些些的……心動。

這念頭讓他訝異，不自覺捏緊手，卻忘了自己正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好小，好軟，好冰……他有種衝動想要溫暖它……

「鄭先生，請問您跟程二小姐正在交往嗎？什麼時候開始的？有結婚的打算嗎？之前傳出的那位女服務生……」

突然一個記者不知道是怎麼突破保全的封鎖，沖向前，把麥克風堵在了鄭邦睿的面前。

但那記者的最後一個問題在鄭邦睿冰冷的視線底下，漸漸削弱了聲音。

「程小姐是我的女朋友，她很害羞，請不要驚擾了她。」他簡單回答了記者的問題，用手環住程祈潔的肩，彷彿她是易碎品般呵護着她，摟着她快步走進婚禮會場。

這一幕當然又被媒體捕捉到了，黃金單身漢鄭邦睿如此溫柔護衛女友的畫面，肯定是人人想看的花邊新聞，大批媒體像是嗅到血味的鯊魚一擁而上，但都被趕來的保全擋在門外。

兩人終於擺脫媒體走進婚宴會場，沿途雖然也受到不少賓客的注意，關心，不過至少不會像媒體那樣咄咄逼人，讓程祈潔放鬆不少。

他們在主桌坐定，這桌有新郎新娘兩家最重要的成員，而鄭邦睿坐在程祈潔身邊，兩人的關係也就不言而喻了。

「奶奶好，伯父，伯母好。」鄭邦睿跟程家的長輩打招呼，又在程祈潔的介紹下跟新郎的親戚點頭致意后，這才坐下。

奶奶看着他們倆始終手牽手的模樣，笑得眯起了眼。

「很好，很好。兩個孫女都這麼幸福，沒什麼比這更讓人高興的了，剛忙完祈芯的婚禮，接下來可能還得接着忙嘍。」

「這是喜上加喜啊，到時我們也來幫忙。」潘家的長輩也插話。

「哎呀呀，一下子嫁了兩個孫女，老婆子我可要寂寞了。」

「奶奶，您不是少了孫女，而是多了兩個孫女婿，我們家宇航可疼祈芯了，到時一定早晚陪祈芯回娘家跟您請安，況且咱們兩家住得那麼近，不怕不怕。」

「也是，呵呵。」程奶奶被哄得很開心。

「宇航哥家住我們隔壁，我們三個從小就認識，姐姐跟宇航哥算是青梅竹馬。」程祈潔私下對鄭邦睿解釋他們的關係。

鄭邦睿點點頭，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對他而言這只是不得不出席的社交場合，沒必要太深入了解。

從他們那天達成協議之後，就有許多不得不參加跟應付的場合。

比如說，他們得「約會」，讓雙方長輩知道他們正在「交往」。

不過幸好她設想還滿周到的，每次她都安排他到她的旅館用餐。吃完飯兩人會到她的辦公室，關上門，讓別人以為他們需要空間獨處，可其實是兩人各自用各自的筆電辦公事，沒浪費太多時間。

到目前為止，他對於他們間的默契感覺還滿好的。

儀式開始，新郎新娘進場，雙方父母上台致詞……冗長的程序讓鄭邦睿越來越不耐煩。他本來就討厭參加這些婚喪喜慶，更讓他臉上三條線的是他身邊的女人竟看着台上的新人，偷偷擦眼淚。

受不了，女人怎麼都這麼愛哭？

好不容易新郎新娘坐定，可沒吃幾口菜，新娘又得去換禮服。

至此喜宴進行還不到一半，想到過不了多久就輪到他經歷這些繁文縟節，鄭邦睿臉上的表情就很難維持溫文的笑容。

「宇航哥，恭喜你。」

為掩飾不耐，鄭邦睿低頭吃東西，此時聽見身邊的程祈潔對新郎說。

他抬頭，看見她眼裏還帶着水霧，專註的目光凝視着穿着一襲白色燕尾服的新郎。

一直沒有仔細看過新郎，現在他才注意到以一般人的標準而言，這將與他成為姻親的男人有張斯文俊良朗的臉，金框眼鏡讓他給人一種溫文儒雅的感覺，是那種女人會容易喜歡上的男人。

鄭邦睿微眯起眼，忽然產生某種難以言喻的不悅。

尤其是當程祈潔繼續跟潘宇航聊天，而潘宇航也一直溫柔的對她微笑時。

一般小姨子跟姐夫會是那麼熟的樣子嗎？

他突然想起她說過三人從小就認識，也就是說程祈潔跟潘宇航也是青梅竹馬？

他不知道是不是剛剛吃魚吃得太急了，怎麼好像喉嚨有刺一樣不太舒服。他沉着臉喝了一口紅酒，希望沖淡那種感覺。

幸好，很快的，潘宇航離開去接換好裝的新娘，接下來就是不免俗的每桌敬酒，鄭邦睿坐在空了很多位子的主桌上，總算覺得清靜多了。

到了喜宴結束的時刻，賓客一一走出宴會廳，免不了跟新人說些吉祥話，合照等等的……最後只剩下幾個人。

鄭邦睿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看着程祈潔跟姐姐擁抱，其實他的耐心已經快要用盡，只想儘快回去，可是他看到程祈潔轉而擁抱潘宇航的時候，他整個人突然僵硬了。

在他看來，那個擁抱似乎有點太長了。

過了不知多久，他們才分開。

「宇航哥，要好好照顧我姐，你們要幸福喔。」程祈潔邊拭淚邊說。

「我們該走了。」也不管不禮貌，一直沉默站在一邊的鄭邦睿聽到那句「宇航哥」時忍不住介入，太過用力地抓住程祈潔的手臂。

「噢，嗯。」

她看到他不悅的臉，想可能是冗長的晚宴已經讓他不耐煩，於是連忙告別了一堆長輩，跟着鄭邦睿走。

他們走出飯店時又遇上幾個記者，鄭邦睿轉而牽起她的手，她知道這只是在做戲，果然等到他們坐上司機開來的車，他就鬆開她的手，寬敞的奔馳車後座，兩人坐在靠窗的兩頭，距離很遠。

她偷偷轉頭，瞄了一眼他繃緊的臉。

「很抱歉，花了這麼久的時間，呃……謝謝你的配合。」

「不會。」

他不冷不熱的說了這兩個字以後就沒有再多說，她一時也接不了話，車子又再度陷入窒息的沉默。

「那個……我想我們的婚禮盡量簡單，不要邀請那麼多人，你覺得呢？」她努力找着話題。

他卻勾起譏諷的笑，「連結婚的對象都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了，你說婚禮能我們倆說了就算嗎？」

她尷尬的僵住。「呃，是啊……你說有道理。」

一陣沉默過後他開口，「你的新姐夫……你們感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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