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他的臉色越來越青,終於猛然靠邊把車停下,速度之快讓她撞在車門上,肩膀劇痛,嘴巴就停了。
他摔門下車,把她留在車裏哭泣。她沒回頭看,她太悲傷了,太無奈了,真沒想到,有這麼一天她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
他打開後備箱,她聽見他在翻她的箱子。
“你幹什麼!”她忍無可忍地轉身向他尖叫,發泄的成分多一點,別說他在翻她箱子,就是他撲過來強暴她,她還能怎麼樣?
他不理她,拿了件她的長袖衫回來。
“穿上!車裏空調太冷!”
她真有心把那衣服撕成碎片,他的假好心讓她更加難以忍受,她就像他的玩具,想玩的時候愛如珍寶,不想玩的時候就扔進滿是塵土的角落。
葉染坐在車裏獃獃地看着柯以勛帶她來的新房子,超過她想像的大,光是院子就如同兩個籃球場,也許還不止,因為院子裏種了繁密的花木,遮蔽了她的視線。
柯以勛按了下喇叭,大門裏匆匆忙忙地跑出了兩個傭人模樣的中年婦女,幫着把車裏的行李搬進房子。
葉染漠然地下了車,她不喜歡原來的房子,因為那裏有戴辰辰和柯以勛的過去。她更不喜歡這棟房子,這碩大華麗的豪宅讓她的自卑心徹底地泛濫。
她自嘲地冷笑一聲,這房子跟她有什麼關係?走進大廳的時候她甚至不自覺地摒住呼吸,太大太豪華了。突然她惡意地想到,如果柯以勛以後的妻子知道她也曾在這裏住過,柯以勛是不是又要砸下大筆金錢再購買一處新宅?
新房子的裝修不如老房子前衛,多了些中規中距的感覺,突出精緻和實用。她忍不住抬頭看即使在白天都閃閃耀眼的巨型水晶燈,真不敢相信柯以勛會喜歡這樣的情調。奢華卻不顯得俗艷,他的品味還是無可挑剔的,拒人千里的水晶燈配上顏色、質地輕柔的精美窗帘,大廳立刻讓人感覺這是一處人家而不是賓館飯店。
“你就住2樓的客房吧。”他站在廳里冷聲對她說,在地點上加了重音,似乎表明他不屑強迫她什麼。
她沒反應,無動於衷地繼續打量他的新房子。
真是費了不少心思吧,就連茶几上的水晶果盤和整個環境都那麼搭配。
來來往往的傭人不下6個,她輕輕地在心裏笑自己,曾經還以為他會來找她是因為失卻家庭溫暖,他的家不僅溫暖,都快沸騰了,很熱鬧。
所謂客房,也豪華得夠嗆,就是個小套間,從大窗子望出去,還能看見這個豪華小區的人工湖,景色優美。
她,和她的那個小箱子在這樣的華麗下,顯得灰濛濛的,她又想起井虹拎着“劉德華”購物袋被攔在飯店門外的情景,別人看她……也是這效果吧。
有人敲門,是一個大約20幾歲的年輕姑娘,氣質高雅,她推門進來說自己是柯以勛的家庭助理,叫翁媛媛,葉染對她微微笑了笑,她不打算和這裏的任何一個人熟悉。
翁媛媛大概就是管家的角色,她指揮保姆們把葉染在柯以勛車後座上看見的一大堆高級衣服鞋包都搬了進來,還問葉染用不用幫她收進柜子。
葉染輕笑了一聲,“你們去問柯以勛吧,這不是我的東西。”
翁媛媛很禮貌很公式化地笑了笑,轉身出去,應該是去請示柯以勛了。剩下的兩個保姆很奇怪地探看着她,因為摸不到底細,對她還不敢有任何錶示,不管是尊敬或者鄙視。
翁媛媛回來,叫保姆把衣物都歸置進壁櫃,也不再問葉染什麼問題。葉染背對着她們坐在床沿上看窗外的小湖,有人忙碌有人閑,卻沒人說話。
“我送你的衣服都不喜歡?”
柯以勛的聲音聽起來是溫柔的,大概事情都按他的想法發展,他氣定神閑,心情也好了。
葉染不回答,沒什麼可說的。
柯以勛走過來,不見外地坐在她身邊,“那可是我叫湯榕的專業造型師替你選的呢。我覺得她的眼光不錯,你和湯榕拍照那天穿的衣服非常適合你。”他呵呵笑起來,似乎很得意。
葉染往遠離他的方向挪了挪,這才發現房間裏就剩她和他了,連門都被無聲無息地關攏。
她冷笑了一下,那些衣服適合她?“你怕我穿成這樣給你丟臉?”她略帶刻薄地說。
他吸了口氣,顯然在壓制自己的火氣。
“這房子喜歡嗎?我覺得周圍的環境比以前那個好多了,尤其這個小湖,天氣好的時候還會開噴泉,看着心裏很舒服。”他換了個話題,努力不冷場似的。
葉染不理他,這房子,小湖,噴泉和她完全沒關係。她站起身,看也不看地越過他身邊,把保姆塞到牆角的小箱子打開,拿出一套換洗衣服。
“說完了么?說完就出去,我要洗澡了。”箱子被他翻亂過,她不抬頭,把換洗衣服放在腿上,蹲着重新整理。她突然臉色發白,把所有的衣服翻起來也沒看見她放證件的小包包。
“什麼不見了?”被她幾句話噎得有點火兒的柯以勛雖然還是笑着說話,但譏諷的意味已經濃了。
“我的證件呢?”她冷聲問,不排除任何可能。
“我拿走了。”他雲淡風輕地說。
她忍無可忍地抬起頭死死瞪他,再惡毒的話都表達不了她的憤怒,她緊緊咬着牙,真的很恨!到了這地步,她對他只剩一個感覺,可怕!
他假裝為她拿衣服的時候,她以為他試圖緩和關係的時候,他已經在進行下一個她防不勝防的陰謀。
他被他看得不舒坦,哼笑了一聲,“不用擔心,我會還你的。我只不過拿去幫你退掉餛飩鋪子的租約。”
“然後呢?”她慢慢地站起身,直直地與他對視,他被她漠然的眼光看得臉色鐵青。“柯以勛,你明說,你到底想讓我幹什麼?”
他也冷冷地看着她:“首先,別惹我生氣。以前你不是很在行的嗎?”
她笑的時候讓他的心像被一雙帶刺的手緊緊攥住了,這真是葉染的笑容?
“柯以勛,你和我,永遠也回不到以前了!”她說的時候沒有提高聲音,甚至在笑。在他聽來卻比她嘶聲大喊還讓他震動。
葉染泡在熱熱的水裏,不知不覺就發了呆。
洗澡讓她輕鬆許多,混亂的思緒也慢慢清晰起來。柯以勛的手段果然厲害,他讓她陷入風暴的中心,動蕩的不止是她的生活更是她的內心。她太慌張了,那麼多想都想不到事情突然接連爆發,她都沒時間定下神來好好想一想。
她後悔在他面前哭泣,她哭了,求了,他就會放過她嗎?
當她發現,她再也沒什麼可以失去,就不怕他了!
和他在一起,她最怕的是傷心,現在她已經不傷心了。不怕失去,無心可傷,他還能怎麼傷害她?她還怕他什麼?
擦乾身體出來,套上自己簡單低檔的衣服,她已經能讓自己的嘴角帶着微微的笑意了。雖然她只能等,等他厭倦等他放棄,不過她不急,因為耗不起的那個人是他。
翁媛媛敲門請她下去吃飯的時候,她輕快地應了一聲。她不鬧彆扭,因為那沒意義,她拗不過他。她無須和他抗爭,他和她的目的地不同,遲早要各走各路。夫妻一場,她知道,他什麼都比她強,只有耐心不如她。要兩個人幸福的在一起,最需要的就是耐心,她都做不到,他就更不行了。
柯以勛坐在巨大長條餐桌獨當一面的上首位置,葉染跟着翁媛媛下樓讓他有些意外,他以為她會拒絕和他一起吃飯,甚至他都打算好讓傭人把飯菜送到她房裏。
當她正眼也不看他,自顧自在位置上吃的津津有味時,他才發現,這桌子大得過分,即便兩個相鄰的座位相距也是那麼遙遠。
葉染吃着自己那份飯菜,第一次發現豪華冷漠的大餐桌對她也有好處。為了方便主人吃飯,飯菜都分成份,所謂一起吃飯,也不過和她餛飩店裏的食客一樣,低着頭各吃各的,唯一的區別就是座椅板凳的精美程度。
將來她的家,決不要這麼大的餐桌,她就喜歡一家人在一起吃幾盤菜,說說笑笑,互相坐得很近。
吃完飯她悠然上樓,餐廳那麼巨大,她路過他身邊的時候,根本就不存在“身邊”一說,讓她更加滿意。進了房間,她倒在床上,打開電視。就一個房客而言,這裏的環境真是相當不錯,中央空調,超大液晶電視。
她為自己蓋上薄被,十分享受。
老天爺最無可奈何的就是隨遇而安的人。
門被象徵性地敲了敲就推開了,柯以勛手裏拿了一大盤水果走了進來。
葉染看了他兩眼,再轉回眼神看電視屏幕。以前她生病他為她端茶送水,她倒不覺得如何,現在看見柯大少爺一副居家的樣子竟然讓她感覺那麼突兀。看來,她對他最後的一點熟悉感都消失了。
“吃水果。”他把盤子放到靠近她一邊的床頭櫃,人也順勢在她腿邊坐下來。
葉染向床里挪了挪,倒不是為了躲他,他這麼一屁股坐下來擋住了電視。
他皺眉瞪着她,她卻置若罔聞,甚至拿起小叉子頗為享受地開始吃精心收拾的水果。水果都做了精美的造型,或挖成小球,或切成小塊,盤子邊還放了用橘子做的裝飾花,顯然是大師傅的手筆。葉染挑蘋果吃,夏天還有這麼好吃的蘋果真是難得,柯以勛簡直建了一個安樂窩。
他也上了床,倒在枕頭上把她擠到另一邊,她也不掙扎,很配合地給他挪出地方。唯一的不好就是吃不到水果了,她無聊地轉着叉子。
“要吃嗎?”他輕笑了一聲。
“嗯。”她坦然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