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一輛很普通的馬車在小路間穿行,車簾拉得嚴嚴實實。蕭書嵐掀起一看,只見日已偏西,他們已足足趕了一日的路了。

他細心地在車廂里側墊了一塊毛皮,以免馬車顛到了柳聽竹。柳聽竹雙手被反綁在身後,一雙眼睛似要噴火地瞪着蕭書嵐。

「放開我!」

蕭書嵐苦笑道:「若不是你一變回人形便想跑,我怎麼會這樣做。你又不識得路,路上不知道有多少追兵,我怎麼放心你一個人走?乖乖地待着,過幾日回到山裏,那時候他們想找你也找不到。」

柳聽竹冷笑一聲道:「那你想必又會用青龍劍壓制我,逼我跟你……」說到最後,卻說不下去了,臉上一陣紅,又是一陣白。

蕭書嵐伸手把他摟在懷裏,讓他頭枕在自己肩上,更靠得舒服些。柔聲哄勸道:「怎麼會,只要送你回去,你安全了,這把劍我自會拿去毀掉,從此再傷不了你一分一毫。」

他輕輕吻了吻柳聽竹的額頭,冰如冷玉,打寒顫的卻是柳聽竹,這許久來,再沒人這般親近過他,一時間竟忘了發作,還有些手足無措。

蕭書嵐見他有些微羞澀,更是放柔了聲音道:「若你真討厭我,恨我,不想再見到我了,送你回去后我便自行離開,再不來妨礙你。但這一路上你定要聽我的,你總得為自己着想啊。你不會真想被青龍劍砍了頭去祭天吧?」

柳聽竹又顫了一下,蕭書嵐見他眉宇間略有動意,在他臉上輕啄了一下道:「答應我,路上聽我的,我就放開你。我也不想捆着綁着你。」

柳聽竹輕微地「嗯」了一聲,蕭書嵐大喜,忙將他翻了個身放在膝上,替他解開手上的繩索。看那細瘦的手腕上勒出一圈圈紅印,蕭書嵐好生心疼,又吹又揉的。

知他坐久了車又不便動彈,必然渾身酸痛,便在他肩背、腰際按揉,柳聽竹被他折騰得舒服,不自覺地粘在他懷裏,倒似兩人從前常做的那般。

「聽竹,我想你啊。」蕭書嵐湊在他耳邊低聲說。

柳聽竹紅了臉,在他膝上掙扎了兩下,翻過身來卻正面對着蕭書嵐那雙灼灼的眼睛,臉上紅暈更深了。

蕭書嵐的手指滑到柳聽竹頸間,雖是無心的一個愛撫,柳聽竹卻驟然臉色慘白一片,整個人都往車壁靠去。

蕭書嵐見他畏懼,知他是記起了當夜裏對他施暴,又是悔恨又是內疚又是憐惜,伸着手又不敢碰他,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馬車行到一處市鎮外,蕭書嵐見柳聽竹嘴唇有些乾裂,便道:「我去買點吃的喝的。你……留在這裏,別亂跑。」

柳聽竹見他的眼光下滑到自己腳上,臉色一變,把一雙赤着的腳縮了回來,又扯下衣襟的下襬遮住了。

蕭書嵐看着他這一連串動作只覺得心裏發冷,只輕聲道:「你多慮了,我不會像以前那般對你的。方才綁着你,是你鬧得太厲害,我怕引來追趕的官兵……」

柳聽竹淡淡地道:「借口有很多,理由有很多。你對我一向如此,不是嗎?」

蕭書嵐何嘗如何忍氣吞聲過,一路上被柳聽竹愛理不理加冷嘲熱諷,加上知道追兵必然不遠,血戰是免不了的,心中也未免焦躁,提高了聲音道:「好,我不找理由,不找借口。你自己走,自己回去,或者你愛到什麼地方都成,我絕不再干涉你。這樣可好?」

柳聽竹不提防他說出這番話來,楞了片刻方道:「好,自然好。」一彎腰,掀開車簾便跳下車。蕭書嵐見他身影沒入人流中,嘆了口氣,付了車錢,尾隨而去。

蕭書嵐遠遠跟着,只見柳聽竹一直往荒山僻地里行去,越走越是人煙稀少。蕭書嵐一會擔心山裏有虎有狼,一時又擔心有攔路搶劫的賊人,柳聽竹雖無財,可有色啊,怎麼放心他一個人在深山密林里亂竄?

柳聽竹顯然沒走過這麼長的路,跟蕭書嵐賭氣走了出來,山石尖利,不時間腳便受了傷,索性便坐地上歇了起來。

只見他一坐下來,就有些羽毛漂亮的鳥兒飛來,嘰嘰喳喳地叫得極是悅耳。柳聽竹伸手撫摸它們也不飛開,蕭書嵐藏在樹后,山中本來空靜,柳聽竹的笑聲聽得清清楚楚,看他一張臉容光煥發,心裏居然有些酸酸的。

還是這裏適合你啊,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又幾時看過你笑得這般歡喜。

忽見柳聽竹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卻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憂鬱之色。蕭書嵐見他抬起眼睛注視來路,眼神頗有凄迷之意。

只見他對着一隻小鳥喃喃道:「他真的不來追我了……我還以為……他會跟着我來的。難怪……他一直都說我傻。」

蕭書嵐看着他對着鳥說話,那模樣實是可愛煞人,但聽他如此說不由得痴在那裏,一時間恨不得沖將出去。

柳聽竹站起身,捏着自己的腳揉了兩下又走。蕭書嵐見他一路行來的方向,翻山越嶺走的卻儘是捷徑,顯然是回山中,心裏奇怪他對路怎地如此熟悉。

這般地跟了一日兩夜,柳聽竹看來是一心想早日回去,除了坐下歇息片刻,也不見有睡過。

可苦了蕭書嵐,山中野獸雖多,但怕柳聽竹發覺,不敢生火,只得也學着柳聽竹,采些野果充饑。柳聽竹吃這些慣了,還把手裏的果子分給跟來的小獸,臉上笑盈盈地看得蕭書嵐怦然心動。

直到第二日已近黎明,蕭書嵐見柳聽竹躺在草地上卻很久不起來,知他是累極了睡著了。悄悄走近了些望去,他的容顏清秀寧靜得像個熟睡的孩子。

清晨間露水甚重,他睡在長草之間,露珠不時地滴到他面上,他也沒絲毫驚覺,想來已經是疲倦到不行了。

一隻小白狐狸在他身邊挨挨擦擦,最後鑽到了他懷中,柳聽竹輕輕「嗯」了一聲,但也沒醒,大約知道是個沒有惡意的小東西來親近自己。

衣襟下露出他的雙足,本來玉般的一對足如今卻是傷痕纍纍,這般赤着腳在山林里走了幾日,哪有不傷的。蕭書嵐看得心疼之極,又見他睡得香甜,實不忍驚醒他,便在一旁輕輕坐下,等他醒來。

沒想到柳聽竹大概是累得過頭了,這一睡就睡到了日落時分。蕭書嵐也有耐心,硬是坐那裏一動沒動,權當吐納打坐,天上飛的鳥兒都把他當木頭落到他頭上了。

見柳聽竹微微蜷縮了一下身子,知道他穿得單薄,夜間山裡寒氣更重,想是怕冷。脫了身上外衣,盡量不發出響動地挨了過去。

柳聽竹懷裏的小狐狸卻一下子驚醒了過來,用爪子死命地抓柳聽竹,柳聽竹「唔」了兩聲,翻了個身,不情願地睜開眼睛,一見是蕭書嵐,頓時睡意全無,一臉警惕地瞪着他。見那小狐狸對着蕭書嵐揮爪子,便把它放下地來,揮手示意它走。

蕭書嵐找不到話說,乾笑着道:「這小狐狸跟你很像啊。」

柳聽竹眉一挑,蕭書嵐見他薄怒,又笑道:「都愛往人懷裏鑽,像得緊啊。」

柳聽竹更氣得臉上發紅,站起身便向樹林深處走去。

蕭書嵐見他三拐兩拐便不見了蹤影,暗罵自己,柳聽竹一進去了,安心要躲,自己還如何能尋到他?此時追也來不及了。

忽見那隻小狐狸也正一蹦一跳地向樹林裏跑去,他心生一計,嘿嘿一笑,一把將它抓在手裏,運起內力叫道:「好,正好肚子餓了,就把這隻狐狸烤來吃好了!」

那小狐狸在他手裏吱吱而叫,蕭書嵐拎着它的尾巴,一面在那裏揀了些枯枝生火,有意把火堆燒得旺旺。又笑着揚聲道:「沒想到看起來小,倒挺肥的,味道一定不錯!」

話未落音,柳聽竹已從林子裏奔了出來,一臉惱怒。「蕭書嵐,這麼小的狐狸你都不放過,你要逮逮那些大傢伙去,跟它過不去做什麼!?」

蕭書嵐見他奔得急了,臉上飛霞,一雙眼睛裏似嗔又怒,嘴唇微撇又似不屑。心中痒痒,便笑道:「餓壞了,哪有力氣去打那些大傢伙?只能先用這小東西填填肚子了,唉,你不要皺眉,其實我也不屑為之啊……」

柳聽竹罵道:「蕭書嵐,你什麼時候變成這德行了?」

蕭書嵐笑道:「食色人之性也,這食,還排在色的前面哪!」見柳聽竹臉上紅暈更濃,提着那狐狸尾巴搖了兩下,笑道:「我看你走了幾天,大概也沒吃什麼東西。我烤野味的手藝不錯,你要不要分一半?」

柳聽竹氣極,道:「那你把我烤了吃好了,那小傢伙才修了百把年,我有兩千年,再怎麼也能讓你多吃兩口!」

蕭書嵐見他氣急,心中暗笑,用力揪了一下那隻狐狸的尾巴,狐狸吃痛吱吱亂叫,柳聽竹果然看了心疼,叫道:「別折騰了,你要吃吃我好了!」

蕭書嵐見他天真,強忍着才沒爆笑出聲,努力保持面部表情地兇狠道:「那你過來!」

柳聽竹口裏如此說,也實不相信蕭書嵐會把自己烤來吃了,當下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草地雖軟,他仍是走得蹙眉咬唇的,顯是腳傷不輕。

待他走到面前,蕭書嵐把那隻小狐狸一手放開,一伸手就把柳聽竹摟在了懷裏。柳聽竹不提防他這等舉動,被緊緊圈住動彈不得,一時間竟一張臉紅得像蘋果似地,眼中都快滴出水來了。

蕭書嵐咬着他耳朵笑道:「傻孩子,我怎麼捨得把你烤來吃了?要吃,也不是這個吃法……」

柳聽竹哪裏聽得懂他這話,一面在他手臂里掙扎,一面咬着嘴唇道:「那是要清蒸,還是要紅燒?這裏可沒那麼多佐料!」

蕭書嵐失笑,捏了捏他的臉道:「不清蒸,也不是紅燒,就是這樣生吃。」有意做出一副猙獰的模樣道:「把你撕成一塊塊的,就這樣吃。怕嗎?」

柳聽竹也知他這表情是來嚇自己的,眼波一轉,道:「那你就來吃啊,有什麼好怕的。」

蕭書嵐笑道:「好!」

「嚓」的一聲,柳聽竹的外衣被他撕開,又去解他裏衣,柳聽竹大驚,一邊伸手拉衣服一邊叫道:「你來真的?」

蕭書嵐見他害怕,心下更是好笑,道:「你還當我逗你?我在這裏找不到吃的,不吃你吃誰?」說著又作勢去解他衣服。

柳聽竹驚怒交集,更多的則是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傷心,索性閉上眼睛,只覺中衣已被解開,蕭書嵐的手正在他脖頸間摸索似要解他內袍,再也忍耐不住,心酸莫名,一滴眼淚慢慢滴落了出來。

落日餘暉下,這滴眼淚看得分明,晶瑩如珠。蕭書嵐本來只是想逗他,沒想到柳聽竹卻當真了,才知道這個玩笑開大了,忙把他摟在懷裏,溫言道:「別哭,我是逗你的。傻孩子,我怎麼會把你來吃了?」

柳聽竹睜開眼睛,見蕭書嵐一臉寵溺,又氣又羞,一巴掌朝他搧去。

蕭書嵐也笑嘻嘻地讓他打,柳聽竹沒了出氣處,一口朝他脖子咬了下去,蕭書嵐「噯喲」了一聲,騰出一隻手摸了摸,笑道:「我沒吃你,你倒迫不及待先啃起我來了。」

柳聽竹更怒,道:「你說得煞有介事的,我自然以為你要吃我!你對我還有什麼事情是沒做出來的?」

蕭書嵐笑道:「我要吃你是沒錯啊,但可不是這個吃法。」見柳聽竹睜了一雙清亮亮的眼睛看自己,實在忍笑不住,道:「你把衣服脫光,我就告訴你怎麼吃法。」

這句話已說得滿是調笑之意了,柳聽竹總算聽懂了,氣得連脖子都紅了,蕭書嵐大笑,一仰面躺了下去,任柳聽竹騎坐在他身上又打又掐的,還擺出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

柳聽竹更是牙痒痒的,一回手從火堆上抓了一根燃着的枯枝,喝道:「我讓你笑?」

蕭書嵐望着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沉澱成了悲涼。「只要你高興,你要怎麼樣都行。我是對不起你。你在我身上戳幾個大洞,我也認;把我燒得面目全非,也由得你。」

柳聽竹笑了,丟了枯枝道:「何必說得這般慘烈,我也不過是說笑。蕭書嵐,我把你殺了,也無濟於事。

「有些事情,做了就無法挽回,有些東西,生在心裏便無法除去了。你再怎麼做,我總歸是不會信任你了,你抱我在懷裏的時候,我也不會覺得安全和溫暖,而會害怕在接下來的某時某刻,你是不是又會做傷害我的事。我是怕了,不敢信,也不能信了。」

忽然見蕭書嵐一雙大眼直溜溜地盯着自己看,才察覺到自己還是坐在他身上的,柳聽竹臉上一紅,忙想起身,卻被蕭書嵐摟住腰身,掙扎扭動了兩下。

蕭書嵐抬起頭瞟了他一眼,道:「別亂動,否則我可不保證我會做出什麼事來。」

柳聽竹更紅了臉,蕭書嵐極喜看他羞澀的模樣,但聽了他方才那番話,也不由得心中一陣涼似一陣。一手扶着他的腰背,將他輕輕按下來,臉緊貼在自己臉上,唯覺其冰。

「罷了,我知你是厭煩我了,不願再與我一起。我不勉強你,待我送你回去,我便不再纏着你。」

柳聽竹與他貼得極近,近得幾乎沒有距離,只聽得到他的心跳聲。聽了他這話,自己一顆心卻是跳得更不聽使喚。

「別動,就這樣,讓我抱抱你。以後……就再也……」蕭書嵐的聲音越來越輕,柳聽竹也安靜了下來,任他摟着。

「我就在那山裡結廬而居……你可以討厭我,不理我,躲着不見我,但我住在那裏,你總不能說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把我給攆出去吧?」

柳聽竹吃吃而笑道:「裏面多的是山精樹魅,隨便找一個也能吃了你。」

蕭書嵐笑道:「不知道他們又是怎生個吃法?最好把我的肉吃了,血喝了,把我的骨頭留下來,否則你連我死了都不知道。」

柳聽竹輕輕一笑道:「一堆骨頭,我又怎麼知道是不是你的。我對死人沒興趣,更何況是枯骨。」

蕭書嵐正色道:「那你現在把我吃了好了,被你吃,總比被那些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吃了的強。」

柳聽竹又笑,卻毫無了方才的天真純稚,眉宇間一股憂鬱之氣不散。「還說你要吃我,現在你還讓我來吃你啊。這可顛倒得太快了。」

他微微抿唇,道:「我不吃了,沒用了。從最初見你那夜起就沒用了。後來也只是吃上癮了,在那個骯髒的人世間,倒把我自己附帶地弄得髒了。越近靈山,我一想起我曾經吃了那麼多人,我就噁心得想吐。」

蕭書嵐長長吁了一口氣,道:「你總算肯說真心話了。」伸手替他把鬆開的領口掩上,溫言道:「那以後就好好地活,山中歲月於你已是慣了,也不會難熬,還是一般地過得快活逍遙。你若不願再看到我,我便離你遠遠的,只要守在你周圍就好。若你哪日裏念起了我,不怨我了,就來找我,我會一直等着你的。」

柳聽竹道:「當真?」他眉目間沉靜如水,看不出一絲一毫的驚異。

「真的。我知你已信不過我,我不多說,只做。」

柳聽竹微笑道:「你就不提醒我一下,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或許等我待膩了,想通了那一日,出來尋你時,這世間早已過了百年了,你豈不又是空等一世?」

蕭書嵐道:「我若提醒你,那豈非是矯情,既然矯情了,又何談真情。」

柳聽竹蹙眉沉思,蕭書嵐又道:「就算你看見的只是我的一堆白骨,你總歸也是想通了,宥恕了,我也算是瞑目了。若你根本不會再記掛我,也未嘗不是一樁好事,深山裏本也是逍遙的神仙境界。」

柳聽竹不再說話,只是更緊地貼近了蕭書嵐。半日,自他口中,模糊地吐出了兩個字:「有理。」

也不知是在說,見到一堆白骨有理呢,還是再無牽無掛的有理。

見天色又已晚了,看柳聽竹還懶懶的模樣,蕭書嵐又哄又勸也不肯走,蕭書嵐苦笑,也只得又歇了一晚。柳聽竹被他抱着睡得香甜,一手還抱着那隻狐狸,蕭書嵐卻是思緒起伏,無法入眠。

天明了,蕭書嵐心知追兵必在路上,雖貪看柳聽竹的睡顏,但還是得把他輕輕搖醒。柳聽竹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是偎在蕭書嵐懷裏的,臉一紅又板了起來。

蕭書嵐把一些洗凈了的野果遞給他,道:「吃點吧,我們快點趕路。」

柳聽竹接了過來,蕭書嵐卻把他的腳踝拉了過來。柳聽竹道:「你幹什麼?」

蕭書嵐從懷裏摸出金創葯,道:「替你裹傷,你腳這樣子了,還怎麼走路?」替他搽了葯,又撕了衣服替他裹好傷,道:「你走山路怎麼赤着腳,這裏哪找得到賣鞋的啊。」

語氣中微有斥責之意,柳聽竹聽了卻並無不悅,只是道:「習慣了。」

蕭書嵐看他站起來走了兩步就蹙了眉頭,忍不住道:「疼嗎?疼,我就背你。」

柳聽竹瞪了他一眼,蕭書嵐笑道:「你不如變回狐狸,我抱着你走。我是翻山越嶺慣了的,這樣你不也省力了。」

柳聽竹狐疑地將他上看下看,想了半日,倒也不覺得這法子有何不妥。

蕭書嵐又在一旁慫恿道:「前面路還那麼遠,若是我走,三日便到了,以你的腳力大概要翻上一倍。早一日回去多好,何況後面還有追兵啊。」

柳聽竹道:「好吧。」轉到一株老樹背後,蕭書嵐突想起一事,問道:「你怎麼對這裏路這麼熟?」

柳聽竹的聲音自樹後傳來:「空氣越乾淨越清爽,就越近了,順着走就可以了。」

蕭書嵐「哦」了一聲,道:「我倒沒多大的感覺。」

樹后的人沉默了半晌,丟了兩個字出來:「俗人。」直氣得蕭書嵐抱着劍在草地上轉圈圈。

等了半日,忽然一隻小白狐從樹后探出了腦袋,一雙黑眼珠子骨溜溜地直轉。

蕭書嵐喜道:「終於變好了啊。」走近伸手欲抱,那小狐卻往後縮了一縮。

蕭書嵐笑道:「這又是怎麼了,來啊。」忽覺得衣服后襟被什麼扯了兩下,回頭一看,一隻小白狐正用爪子抓自己,一雙眼睛惡狠狠地都要冒火了。

再一看面前那隻,確實長得是有那麼一點不一樣。見小狐都快七竅生煙了,忙將它抱起來,笑道:「誰叫你們都長得差不多啊,白日裏你身上也是純白,着實分不出來……」

話還沒說完,小狐便掄起爪子,狠狠地對着他的臉抓了下去。蕭書嵐微一側頭閃開了,笑道:「我知道了,下次哪怕在一堆狐狸裏面,我也一樣能把你找出來。我只挑那隻最凶的就是了。」

小狐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蕭書嵐忙把它一把塞進自己前襟里,又將一把果子塞在它爪子裏,笑道:「快吃吧,我們也該趕路了。這幾百里都沒人煙,夜裏只能露宿了,咱們行得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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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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