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走出電梯，她便看到一個不應該出現在她家門前的人……

「這麼晚才回來。」

厲擎天雙手抱胸，不贊同的看着她。

喬亞薰錯愕的張開嘴。有沒有搞錯？他憑什麼一副丈夫抓到妻子晚歸的不高興模樣？

她覺得他莫名其妙，乾脆閉上嘴，懶得辯駁，不發一語地經過她身邊，直接拿出鑰匙要開門。

他向旁邊跨了一步，大手順勢握住她的手，擋下她要開門的動作，讓她轉過身來面對他，用他高大的身軀把她困在大門跟自己中間。

他的靠近讓她一下子覺得呼吸困難，雙腳微微發軟，她得緊咬住下唇，才能控制住自己的反應，不讓他察覺。

「我已經說過吳子豪不好，你為什麼還跟他來往？」

「什麼？」她眯起眼，不敢相信她聽到的。他憑什麼用這種命令的語氣跟他說話，而且她跟誰來往，何時需要經過他同意來着。

「別再跟他來往，我不喜歡他看你的眼神。」

他不喜歡？就這樣？就因為這個理由所以她就該斷絕跟某人的往來？

她冷哼了一聲。「我想那不關你的事。」

然而當她想推開她開門回家的時候，他卻紋風不動，怎麼也撼動不了。

她仰頭怒瞪着他，卻發現他俯視她的眼神里充滿陰霾。「我這些年來是不是錯了？不該給你那麼多自由……」他這些話與其是說給她聽的，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不過激怒她的效果還是一樣的。

她的自由不需要他來「給」！

「我要跟誰交往就跟誰交往！吳先生有什麼不好？他對我有興趣，我看得出來，不過那正好，以為吳家那塊地的開發案，我們喬氏拿定了。」她嚴重迸射出自信滿滿的表情。「呵！我終於贏過你了，不過這只是個開始，以後還有更多Case，我們都能從你們厲家手上搶過來！」

「就因為那塊地？你跟他在一起就只是因為這個原因？」

「沒錯。」

「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會遇到什麼危險？」

「我能應付。」

「不！你根本沒有搞清楚你面對的是怎樣一個男人！」他低聲怒吼。

沒看過盛怒中的他，喬亞薰真的被嚇到了。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不是她記憶中溫柔的厲大哥，也不是人前戴着面具，彬彬有禮的厲大少爺，而是一個掌控國內數一數二大財團的領導人，散發出來的威嚴讓人難以忽視這點。

她心一震，緊緊捏着拳頭，控制住對他屈服的衝動。「我不需要你教我怎麼做，事實上，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雖然姓喬，但我不在你的管轄範圍內。」

「是這樣嗎？你做的這些都是為了要跟我證明這一點？」他略帶挑釁地眯起利眸。

她發現他的音量放低之後的聲音，更具威嚴性，就像是無聲燃燒的藍色火焰，反而更覺得燙人。

「沒錯。」她倔強的仰起頭，強迫自己直視他。

「為了反抗我，你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沒錯。」

他沉下臉，僵硬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喬亞薰快喘不過氣來了，因為他身上散發出來得威嚴太過迫人，她剛剛勇敢大聲跟他嗆聲的氣勢不見了，她只祈禱他不會察覺她正在微微發抖的雙腿。

「我錯了，這些年來我一直都想錯了，以為這樣對你比較好……」他喃喃自語，說了些喬亞薰聽不懂的話，然後兩道英挺的俊眉緊縮了。

在她能夠想到該說什麼之前，她的視線突然被擋住了。

被吻了……

溫暖乾燥卻強勢的唇覆蓋住了她的唇，許久后她才體認到這一點，驚訝錯愕是她第一個反應，下意識的伸手想推開他，豈料雙手卻被他用一隻大掌就緊緊鎖住，壓在牆上動彈不得。

「你……」才稍稍張開嘴想要抗議，他的舌頭就悍然闖入，霸道的佔領了她的氣息。

她的腦袋完全當機，所有的感官被他佔有了，她的嘴裏嘗得到他的味道，呼吸間充滿他的氣息，緊貼着身體又是如此堅硬的貼着她……

少女時期她是曾經偷偷幻想過這一幕，但她沒料到他的吻，竟是如此強烈而火熱……

等到他終於放開她時，她根本就站不穩，暈呼呼的只能眼神迷濛，獃獃的仰望着他。

他溫柔的手眷戀的撫摸她紅透了的可愛臉頰，眼中的掠奪氣勢雖然消失了，但更多了一份堅定，彷彿，他已經決定了什麼事……

「你是我的。」他的聲音如此催眠般在她敏感的耳邊響起，「我不會再放手了。」宛如誓言般，他對着她輕聲說道。

喬亞薰顫抖了一下，她正想要反駁什麼，他卻已經放開她的手。

「Goodnight，我的小薰。」

他寵溺的摸摸她的頭，轉身離去。

好久，喬亞薰只能像被下了魔咒一般，獃獃站在門前望着他離去的背影，直到電梯「叮」的清脆關門聲，才讓她突然回神。

一個人站在走廊上，她為剛才的失神懊惱，她煩躁的開了門，走進去直接衝進洗手間，用冷水潑灑自己的臉，試圖讓變成一團漿糊的腦袋清醒清醒。

抬頭看見鏡子裏的自己，有着一雙迷茫的大眼和紅腫的嘴唇。

她想到剛才那個吻，忍不住臉紅了起來……難道她剛剛就是用這副樣子面對厲擎天的？難怪他要說什麼「你是我的」那種瘋話了。

我不屬於任何人！

她想要理直氣壯的大吼，可是腦中此時浮現的卻是他說那句話時的表情……她竟然開不了口，而且不只發不出聲音，還隱隱覺得有股惡寒從背脊升起……

那天晚上喬亞薰又做了個夢。

夢到有一回她因為連續好幾天加班，深夜從公司回到家就覺得腳步虛晃，喉嚨刺痛，她隱約知道自己好像發燒了，可是沒有太在意，想說回家休息一晚就沒事了。

她已經習慣遇到任何困難都自己處理，所以也沒有想到要打電話給家人或朋友，只是夜裏覺得更不舒服了，因畏寒而縮在被窩裏發抖着，又干又痛的喉嚨極度渴望有一杯溫水可以喝，可是她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只能昏昏沉沉的告訴自己——睡覺！睡醒之後就沒事了……會沒事的……睡吧……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隱約的，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叫她。

她感覺自己像困在一個溫熱黏濕的沼澤里，想往上爬卻沒有力氣，連想張開眼睛看叫她的人是誰都沒有辦法。

然後有個吸管放在她的唇邊，她貪婪的吸進渴望已久的溫水，干緊的喉嚨總算好過一些，接着又不知道是誰把她輕輕拉起，用涼涼的毛巾擦拭她的身體，那種冰涼的撫摸好舒服，她幾乎要因為那份溫柔而落下淚來。

「沒事的……我在……」

依稀聽到這句話，驟然產生的安心感讓她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滑落了。

那人好像喃喃的說了什麼，低沉的嗓音讓她覺得好安心，接着那個人把她擁入懷中，他的氣息是記憶中最熟悉，也是最喜愛的……可是那時她的腦子被高溫蒸騰得就像一團迷霧，怎麼也想不起這究竟是屬於誰的氣味……

她迷迷糊糊的又再度睡去，醒來時已經沒有再發燒了，可是昨夜的一切卻又像一場夢般不真實。半夜有人來照顧她？不可能啊！她家的鑰匙只有她有，她不自覺地往門口一看，門鎖沒有被撬開的痕迹。

她在想什麼？她啞然失笑。難道會有小偷闖進來，什麼都不拿，反而照顧起生病的女屋主？

果然是夢吧？

大概是一個人住，所以太寂寞了，再加上生病時尤其脆弱，才會做了那樣一個夢。一定是夢，要不然她怎麼會似乎聽到那個人喊她……小薰……

不！不可能是那個人。她已經離開他家，兩個人已經沒有關係了，是她發燒所以才會變得軟弱，讓過度壓抑的思念翻湧上來，所以產生那樣的幻覺……

她一邊說服自己，卻一邊覺得心驚。因為依照自己的推論，她對那人難道還……

喬亞薰猛然驚醒，一身冷汗。

夢到上次做夢？！天！這夢會不會太扯了！最近和厲擎天太頻繁的「巧遇」，對她果然產生不好的影響，她害怕得從床上跳起來看看時鐘才凌晨五點，卻不敢再睡。

因為她怕……會再夢到他。

早已搬出厲家大宅、獨自在外居住的厲擎天，突然回到厲家大宅，而且時間還是在三更半夜，這可把喬管家給嚇出一身冷汗來。

「大少爺。」配合厲老爺子的作息，早已回房休息的喬管家又匆匆忙忙的起身，到大門口迎接他。

厲擎天揮揮手，「沒事，我只是回來拿個東西，爺爺睡了吧？別驚動他老人家。」

「是。」

厲擎天沒有遲疑地直直走向厲家主屋後面的小別室，祖父將別室的鑰匙交給他跟擎宇，也就是說他們有隨時都可以進入的權利。

這項權利原本他不準備動用，但今晚他有了迫切的動機。

走進別室，關上門，他憑着記憶取出那天祖父所說的磁石，黑色的兩顆石頭靜靜躺在木盒裏，他將他們取出來，看着石頭。

他自嘲的彎起嘴角。

想不到他會有真的要求助於這古老咒語的一天，如果讓擎宇知道了，一定會笑掉大牙吧！會走到今天這個狼狽的地步，原因就在於他一直太過自信，自信小薰對他的感情，自信自己的魅力，自信她終究會乖乖回到他身邊。

他一直都知道小薰是個特別的女孩，驕傲得要命，自尊心也強到不行，但看似堅強的她，有時候卻會因為寂寞而偷偷躲在角落哭泣……

矛盾卻又美麗的她，才十幾歲就已經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從來沒想過他會有耐性當一個十二歲小女孩的大哥哥，但第一眼見到她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無法剋制自己想要保護她、珍視她的衝動。

只不過那時她的告白讓他錯愕，畢竟大學時的他年輕、意氣風發，眼前無限寬廣的世界正等着他去闖蕩，根本沒有時間停下來仔細思考，那種想疼寵她的心情到底代表着什麼。

她年紀太小了——那是他第一個反應，於是他拒絕了她。

然而他卻低估了這件事對她的影響，從那之後，她就跟他賭氣般的躲着他、不再理他，後來她回到父母身邊，兩人之間也不再有任何聯繫。

大學時期他交了幾個女朋友，那些女孩全是令人欽羨的美女，可是無論跟誰交往，他都沒有太多熱情，女友們總是嫌他冷談，說他看似溫柔，實則無情。

他也說不上是怎麼回事，老實說，他確實覺得陪女孩子逛街、購物、約會——很無趣。

還比不上回家和小薰聊天，她那雙閃閃發光的大眼睛，總是像海綿一樣，對吸收新知有着強烈的渴望，跟她講話一點都不會覺得無聊，她的觀點常常獨特又新奇，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也老是帶給他不同的驚喜。

不想他那些女友，儘管有着高學歷，談的卻多半是流行時尚，要不就是誰愛誰比較多這種話題。千金大小姐——沒錯，家世條件各方面都很不錯……但就是太無趣了，無菌的溫室所栽培的來的花朵——讓人無聊到只想打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