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不要回去。」儘管兩條腿抖得不像話，喬亞曦還是勉強自己直視他。「我已經決定了。」

「別傻了。」他皺起眉。「你是升起我要結婚的事嗎？我都跟你說過，那不算什麼，你幹什麼鬧脾氣？」

「結婚還不算什麼？」喬亞薰在一旁實在聽不下去了。「厲擎宇你真是欺人太甚！」

厲擎宇終於轉頭睨了她一眼。「我跟亞曦講話，不關你事。」

「誰說不關我的事？堂姐的事我管定了！她在這裏，我會保護她的，我們會證明就算沒有你，她也能過得很好，不，應該說會更得更好。」

厲擎宇眯起眼，像看只討厭的蟲子般看着眼前對他大呼小叫的女人。

他感到一陣心煩意亂，不是因為喬亞薰，而是亞曦竟然有膽當著他的面，對她說不，而且她雖然看起來緊張、害怕，但他注意到她的語氣沒有一絲鬆動。

她也許真的會離開他……以往沒有想過會有這種可能，現在他卻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

不！他絕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你們想的太天真了。」他哼道。「你們喬家人是不可能脫離厲家的。」

「不可能嗎？哈！誰說的？我就可以！我離開厲家多久了？還不是好好的？」喬亞薰很驕傲的說。

厲擎宇譏諷的扭曲了嘴角。「你真的覺得自己脫離了？我聽到的可不是這麼一回事。」

「就算你知道我跟擎天在交往，那又怎樣？」

「你有一陣子不是很討厭他？討厭到離開厲家好幾年，還在事業上處處跟厲家作對？怎麼突然間轉性了？你難道都沒有懷疑過這中間有什麼問題嗎？」

喬亞薰不甚明白的皺起眉。「什麼問題？」

她不喜歡他那自信滿滿、高高在上的神情，彷彿他首重握有什麼她不知道的秘密似的。

「你不覺得自己的轉變很突然、很奇怪嗎？」

她想起前幾日Teresa說的話，還有那是自己檢視過去的改變……

「你跟我哥志堅有種異常吸引力，每天都想見到對方，甚至每天晚上還會夢到對方，在一起的時候就像相吸的兩顆磁石一樣黏着不放，分開的時候就好像把自己切開一般那麼痛苦。」

他描述的情況精確的讓人毛骨悚然。

「那就是戀愛……不是嗎？」她的語氣卻帶着一絲不確定。

厲擎宇彎起嘴角。「厲家被傳說會試用咒術，並不是空穴來風。」

「你指望我相信那麼荒謬的事？」

「信不信隨你。」他無所謂的說。「你可以回想一下自己的改變，我想我大哥大概真的對你下了那個咒語，厲家祖先留下一個戀愛魔咒，可以將喜歡的人綁在身邊，祖父將咒語的方法傳給我們的時候，哥就顯得很有興趣，我那時候覺得自己不需要，不過看他這麼成功，我想不妨拿來用用看。」

他威脅似的瞪視喬亞曦一眼，讓她背脊竄過一陣寒意。

如果說喬亞曦只是一陣寒意，那麼喬亞薰就是整個人浸在冰窖中。

腦子裏理智的那一部分要她嘲笑厲擎宇說的是天方夜譚，但心底某部分又不禁回想起那個夜夜做夢夢到厲擎天的過程。

如果只是愛情的力量……真有那麼大嗎？

開始有了一絲懷疑之後，原本深信不疑的一切，就像有了個缺口的擋水牆，縫隙越來越大、越來越深，最後恐怕將會崩潰……

「你騙人……」

「想知道我是不是騙人很簡單，我也可以對亞曦下一個咒語，我相信到時她就會乖乖回到我身邊。」

喬亞曦聽到他這麼說，害怕得瞪大眼睛，而厲擎宇那自信滿滿的態度又不像是在說謊。

喬亞薰感到益發的恐懼和絕望，但自尊讓她不能顯現出來，於是她昂起頭。

「這麼了不起的話，那你就不用在這邊糾纏亞曦姐了，你回去念你那個什麼咒語吧！」她伸手推了推他，想把他趕走。

厲擎宇皺眉，單位了表示她說的是真的，所以他沒有選擇。

「好。」他陰鷥的目光盯住喬亞曦。「你是我的，我會讓你乖乖回到我身邊的。」

撂下這句話，他瀟洒的走出喬亞薰的家。

厲擎宇一走，喬亞薰整個人虛脫一樣跌坐在地。

她不敢相信，可是種種跡象卻又讓她不得不面對現實。所有的恩愛纏綿……難道都只是咒語所造成的假象？！

「亞薰，你還好吧？」

現在反而變成喬亞曦要來安慰她了，因為她的臉色實在太慘白，讓人不禁憂心。

「我沒事。」喬亞薰咬咬唇。「對不起，我的腦子很亂，你可以藝人待在這裏嗎？」

「嗯，沒問題，我想二少爺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把備份鑰匙交給堂姐，喬亞薰走出自己的住處。

她沒有目的地，只是覺得自己需要吹吹風，好好想想。一走出社區大門，一亮黑色賓利立刻駛到她面前。

「喬小姐，要用車嗎？」

喬亞薰一驚。「小李，我不是叫你回去了嗎？」

「呃，可是厲先生要我在這裏待命，讓喬小姐隨時方便差遣。」

也就是說，他聽命於厲先生，不是她。

「不用了。」她揮揮手，急忙要離開。

「喬小姐，你要去哪裏啊？喬小姐！厲先生要我跟着你，保護你的安全。」

她沒有回答，只是低着頭拚命往前走，胸口累積的怨氣多到就快要爆炸般難受。

他派人監視她，他到現在還派人監視她！美名其曰保護，但其實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她討厭被人控制的感覺，討厭別人把她當成什麼都不會做、需要人保護的柔弱女人，可是為什麼跟他在一起之後，她卻完全沒有發覺這樣有什麼不對？

她在街上胡亂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喘不過氣來，就好像一個無形的套子罩住她，就好像她要拚命逃離那令人窒息的束縛。

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走到後來，竟發現站在他家樓下。

喬亞薰愣住了，心底一陣陣發寒。

為什麼會這樣？難道真是所謂「咒語」的效力嗎？

「喬小姐，你好。」

大樓警衛跟她已經很熟了，所以看到她，禮貌的跟她打了聲招呼，但她沒有任何反應，腦子裏一片混亂。

「喬小姐，你還好吧？要不要上去休息一下？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她搖頭。「別管我。」

「是。」

她揮手遣走了那名警衛，正要走開，眼角餘光卻看到警衛拿出電話，不知道在跟誰講話，眼睛還是一直往她這邊瞟。

她突然了解他在做什麼了——他正在跟某人報告她的行蹤。

連警衛都是他的眼線之一，這個體認宛如一盆冰水向她兜頭淋下。

她改變主意，沒有離開，反而走進大樓，坐上電梯，往他家的方向去。警衛臉上流露出送了一口氣的表情，看得她幾乎氣得咬斷牙齒。

走進這幾個月來每天居住的房子，她環視四周，到處都是兩人親昵相擁的記憶，可是萬一這一切都只是一座精心設計過的牢籠呢？萬一她所有的感覺都不是真實的，只是某個該死的咒語所造成的幻象呢？

她能相信什麼？還有什麼是真的？

她不知道……她已經失去判斷能力，唯一能確定的事——厲擎天從沒放棄過要控制她，她的一舉一動，甚至是她的感情，他都想操控。

甚至不惜騙她。

他騙她，用卑劣的手段愚弄她……那是她最無法忍受的。

看她傻傻的被他吸引過來，像吃春藥般的渴求着他，恐怕他在心裏笑得很得意吧？

喬亞薰咬緊下唇，腦子裏出現的事厲擎宇對待堂姐那頤指氣使的臉，跟厲擎天的臉重疊……

他們都一樣……原來他們都一樣……

她以為厲擎天是不同的……

自己真像個傻瓜……這就是他啊！十五歲那年她不是就知道了嗎？經過這些年，她一點長進都沒有！

眼前的景象模糊成一片，她知道自己哭了，軟弱的哭了，她用力用手背抹了抹眼眶，拒絕讓眼淚流下來。

走進卧室的更衣間，她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從衣櫥里拿出來。

她必須做些什麼，以免自己發瘋。

喬亞薰將堂姐安排到一個隱秘的地方，一個遠離厲擎宇騷擾的地方，然後她開始有計劃的搬離厲擎天的家。

厲擎天比預計的提早兩天回國，開始察覺不對勁是因為他怎麼樣都找不到喬亞薰，電話不是關機就是沒人接聽，打到她辦公室，秘書也總是說她在開會。

司機小李說她拒絕他的接送，開自己的車；寓所的傭人也說她好幾天都沒回他住處了，還清空了她留在他那的所有東西。

聽到這些消息，他再也待不住了，儘管最後兩天是最重要的簽約日，他還是拋下一切回到台灣。

有什麼已經脫離他的控制了，那種感覺讓他莫名的心慌。

喬亞薰步出電梯，還沒走到她的車位，就見到一台熟悉的車子橫在眼前。

「小薰。」

終於來了，她心想。朝思暮想許久的男人出現在她眼前，她心中五味雜陳，一方面想要撲進他的懷裏，另一個自己卻又有上前狠狠打他一巴掌的衝動。

兩方不停拉車的結果，讓她只是靜靜站着，冷冷注視着他。

厲擎天蹙起眉。「怎麼了？小薰，你不高興看到我媽？這幾天我好想你。」

她很不對勁，非常非常不對勁，因為她不但沒有投入他的懷中，反而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瞪着他。

「你弟弟跟我說了件很有趣的事。」好像聊天般的語氣，她輕輕的說。

「什麼事？」

「有關於厲家的過去，跟一個古老的咒語。」

厲擎天立刻意會過來。她知道了？！片刻的慌亂之後，他隨即克制住了。

「別傻了，那不過時個荒謬的傳說，你不會相信吧？」他的態度還是一樣優雅從容，談談的勾唇微笑。

但她沒有笑。

「那你做了嗎？」

他心頭一震，並沒有回答。

只不過有時候沒有回答也是一種回答，喬亞薰的手在身側緊握成拳。

「你怎麼可以對我做那種事！」她朝他大吼。

「你太小題大做了，那根本就沒什麼。」

一句「沒什麼」把她徹底激怒了，對他而言是沒什麼，可是在她看來，那是一種欺騙，而欺騙是不可以被原諒的！

「要不是那個咒語，我會變成現在這樣嗎？難怪我總覺得怪怪的，我都不像自己了！」

他抿緊唇。「我們會在一起，難道說只能歸因於一個古老的咒語？沒錯，我是對你下了咒，可是我是真的愛你，有沒有咒語都是一樣的。」

「但我不是！」她憤怒的打斷他的話。

厲擎天沉下臉，陰沉的面容看來充滿了壓迫感。「小薰，不要輕易說出你後悔的話。」

「我不後悔，要不是那個鬼咒語，我根本就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他的俊臉扭曲，像是她拿了把刀刺進他的胸口一樣。

「這幾個月的日子，難道你可以說我們不快樂嗎？為什麼你不能完了那點小事，只要結果是好的，不就好了嗎？我們還是可以過得很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