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也對,是該離開了,剛剛那個女孩應該已經報警,所以警察應該就快過來了。」李美力認同的點點頭。
「報警?」安寺雋一聽,剛剛邁出的步伐當場打結,差點又絆倒。
「是啊,我聽見她邊跑邊講電話,教電話那頭的人幫忙報警,說她遇到色狼。」李美力趕忙上前扶住主人,滿臉憂心的接口說:「安先生,你真的不去看醫生嗎?我感覺你的平衡感好像有問題,才會這麼容易就跌倒,說不定腦子真的被打壞了。」
「我看你才是整個腦袋都秀逗了!你聽見她教人報警,怎麼不早點說?」安寺雋氣急敗壞地低聲咆哮。
「你只問我看見了什麼,並沒有問我聽見什麼啊。」這家主人真難伺候,改天跟順子及阿龐兩位師兄交換一下心得,比較一下誰的主子最沒良心。李美力哀怨的這麼想着。
「你……我……」繼續蘑菇下去,安寺雋肯定自己一定會因為「氣胸」而送醫急救!「走啊!想等警察來抓人啊?」
「安先生,警察是來抓色狼,可是安先生你不是色狼,這本來就是誤會一場,所以安先生不用像賊一樣落跑。」
「賊」、「落跑」等字眼,宛如利刃一般射來,直接命中安寺雋心口。
「好!那你最好站着別動,就待在這兒等警察來,那時候你再自個兒好好解釋一下這個誤會!」掉頭吼罷,安寺雋逕自往外走。
只會說風涼話,什麼落跑,有種你也別跑啊!
走了幾步,身後過度的安靜還是讓安寺雋忍不住停下腳步。
他掉頭一望,兩個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好樣的!原來他擁有這麼聽話的保鏢?瞧瞧那廂,立正、收小腹、抬頭挺胸,大塊頭果真不動如山!
「你真的不走?」安寺雋感覺腦門瞬間充血。
「報告!服從是本人的天職!我是想走,但是既然安先生已經吩咐了,那麼我只好留下來等警察。我也會把誤會解釋清楚,讓警察知道安先生絕對不是色狼,如果曾經對那個女孩做出沒禮貌的事,那也是不得已的,因為這是老太太的意思,當兒子的本來就是要聽媽媽的話,安先生的一片孝心,相信警察先生應該能體諒才對。」
體諒什麼?體諒一個為人母的唆使兒子對陌生女子做出「沒禮貌」的事?接着呢?他們母子倆是否將榮登社會版頭條?
最後,他的下場可能是被母親大人拿祖宗牌位砸死!
安寺雋想到這兒,不禁一陣頭昏,全身的血液像忽然自體內消失,才充血的腦門即刻出現嚴重的缺血癥狀。
「可惡!你這個笨蛋!你再不走,我就把你解僱,然後包機直接把你丟回印度去!管你是誰特別請來的!」安寺雋快步上前,乾脆連拖帶拉將人帶走。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的腳步忽然打住。
「安先生改變主意,決定不逃了?也對,自首是可以減刑的。」跟着停步的李美力很快的解讀着他的舉動。
「等我宰了你以後我再自首!」迎着李美力那雙驀地圓睜的眼睛,安寺雋不想繼續跟他羅唆,以免當場暴斃,指着地面上的帆布袋喝道:「把那個一起帶走。」
「那個袋子?這樣好嗎?是別人的東西耶……」拿走別人的東西是不對的,老師的話沒在聽喔?李美力心頭嘀咕着,走近帆布袋,順手翻看了一下,發現裏頭全是琳琅滿目的女性內衣褲,忍不住抬起頭訝異地問:「安先生要把這些東西帶回去?用得着嗎?」
「廢話!我要這些幹什麼?」但是一定有人很需要!安寺雋想到剛才那個女孩把帆布袋扛在厲上拚命躲警察的模樣。
這時候的她,應該急着想拿回這隻帆布袋吧?
撫着隱隱作疼的後腦勺,他想到她焦急的樣子,忍不住微勾起唇,冷冷的一笑。
很好,他的疼痛應該還會維持一些時候,就像她的焦急也應該得到延續。
一回神,安寺雋臉上的笑容再度凍結。「阿力!你又在幹什麼?」
李美力的腦袋瓜正埋在帆布袋裏。
「看來看去都是這種款式和花色,好像也不太適合老太太……哎喲!」李美力一聲驚呼,立刻彈跳起身,揉着猛然被踢了一腳的屁股,瞪着銅鈐般的大眼,神情相當嚴肅,「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的屁股!」
「不喜歡碰屁股,是吧?行,早說嘛,那你說說自己比較喜歡別人碰你哪兒?臉?胸?還是……」頓住話,安寺雋忽然笑眯了眼。
李美力瞠視安寺雋帶笑的臉龐,馬上解讀出並不陌生的嗜血意味,二話不說,迅速扛起帆布袋,快步奔出去。
安寺雋這才吁了口氣,跟着往外走。
忽然想到什麼,他回過頭,瞪視地面上散落的那幾件內衣。
哼,丟掉個幾件也不算什麼吧?
繼續跨步往前走,倏地,他的腦子裏又浮現萎采璃那隻緊緊抓住帆布袋的手,那纖細的手臂因過度使力還隱約冒出青筋。
所以,這些內衣褲隨便弄丟個一、兩件,恐怕都會讓她心疼個半死吧?
對,就是要讓她心疼!疼死也是剛剛好罷了,是她活該!
不過……
安寺雋再次回過頭,盯着地上那些內衣褲。
吸了口氣,他已經快速步回原處,彎腰將它們撿起,包括剛剛罩在他頭頂上的那件。
既然是她這麼在意的東西,那麼他當然就有必要全數收好,就像收妥籌碼。沒錯,就是這樣!這跟她是否會心疼完全不相干!
「收好!一件都不許少!」安寺雋把撿起來的內衣褲扔向李美力。
「厚!不要用丟的啦,差點丟到我頭上了,聽說這樣會帶來晦氣,會很倒霉的,打牌一定會輸死的……」李美力忍不住大聲埋怨。
晦氣?倒霉?是嗎?安寺雋撇嘴哼笑。
想他安寺雋可是頂天立地、堂堂七尺之軀的男子漢,披荊斬棘、乘風破浪的無畏勇者,一件內衣就想讓他沾上什麼晦氣?呿!
「安先生,我們現要直接回去嗎?」
「時間太晚了,我不想吵到我母親休息,明天再回去。」
「那現在我們去哪兒?」總得找個地方吧?背着「贓物」逛大街好像不太合宜。
「嗯……」安寺雋尚在沉吟,李美力已經先開口提醒。
「哪兒都好,就是千萬別去打牌喔,乖乖聽我的話准沒錯!」
「那就去打牌!」有沒有搞錯,下屬要主子乖乖聽話?造反了嗎?
「不要吧?這樣不好啦!安先生你不要這麼鐵齒……」
死命勸阻的李美力接收到一記頗具威脅的眼光之後,牙一咬,以沉痛的口吻說:「好吧!既然安先生這麼堅持,那、那……牌搭子我來找好了。」
「隨便。」
對李美力來說,這可是不能隨便的事,人選絕對是值得再三確認——確認哪一位大德最具資格。
「……三叔?他的房子已經被查封了?嗯,那他最適合。還有王阿姨也行,聽說她剛剛失業,一定也很需要錢……好,就先這樣,如果還有特別缺錢的,沒關係,可以輪流一下……真的啦,放心,咱們安先生有的是錢,就算現金不夠,他也有好幾塊土地,美國那裏還有一間很大的公司呢,呵呵呵……」
見李美力笑呵呵地講着電話,一旁的安寺雋曼不了的瞪大了眼。
只是打個小牌,他需要捧着所有權狀上桌等着被瓜分?那些人未免想太多了!
想太多了——這句話也是安寺雋今晚「行動」后唯一的心得,同時也是明天準備對母親大人交差的一句話。
就在安寺雋和李美力離開不久,工地再度出現嘈雜的人聲。
幾名警員在工地四處巡邏之後,並無所獲,不過,最讓姜采璃痛徹心扉的是,她那隻帆布袋確定已不在現場。
姜采璃平時都把大部分的擺攤所得交給爸媽,身上僅留下批貨的錢和些許零用金,現在沒有進帳,又還要再去批貨,錢要從哪兒來呢?
回家的路上,姜璃滿腦子都是錢、錢、錢,她要上哪兒籌錢啊?
她答應母親今天要拿弟弟的生活費回去,這下子該怎麼交差呢?會不會又換來父親捶胸頓足及母親呼天搶地的場面?雖說是一再重播的老戲碼了,但在這衰爆的時刻,她實在沒有餘力再消化這些煩人的事。
但,家還是得回去,該面對的,還是躲不掉。
拐入巷子裏,走過整排老舊的公寓,往巷底走去,姜采璃的腳步愈來愈沉重。
這時,姜家的大門後頭有兩顆頭顱鬼祟地晃啊晃。
小偷嗎?不,那是主人姜旺和姜陳阿桂夫妻倆。
「你不是說小璃快到了嗎?怎麼還沒看到人?」姜旺緊張地問。
「我剛剛明明去前頭偷看過,她都轉進巷子裏來了,哪知道她走得這麼慢。這丫頭動作老是慢吞吞的,難怪老是做不好事情……」姜陳阿桂回應着,忍不住念了幾句。
「好了啦,別念了,你看看我還要不要再多點一下眼藥水?」
「再點一下也好。」姜陳阿桂順手從口袋裏拿出眼藥水,打開瓶蓋之後,就要往丈夫的眼睛點去。
「哎喲!」眼藥水還沒點着,姜旺已經發出低呼,而且猛眨眼睛,泛紅的眼眶已經淌下淚水來。
「呃?」姜陳阿桂愣了愣,才發現原來是自己剛剛塗抹過綠油精的手忘了洗,恍然之餘,忍不住嘻嘻笑了,「反正這樣也很逼真啊,好像綠油精的效果還比較好喔!」
「你是想讓我瞎了嗎?」
「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你剛剛不是也不小心把我那些化妝品打破了?」
「是你說除了家電以外,其他的都可以砸掉的,你又沒說你那些化妝品不能砸。」
「好啦、好啦,砸了就砸了,堊少這樣子小璃就不會懷疑什麼。能不能買新的就全部指望這一下了!所以我們的計劃絕不能失敗!」
「對,絕不能失敗!一定要成功!」姜氏夫婦倆可說是鬥志高昂,擺出背水一戰的姿態。
隨着姜采璃出現在家門外的腳步聲,象徵著屋裏即刻「開戰」。
「是我沒用!我對不起大家!就讓我死了算了!我不要連累大家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姜旺,忍不住在內心咒罵著,該死!這綠油精怎麼愈抹愈辛辣呢?
「阿旺啊,你千萬不要想不開,不管發生什麼事,就算是天塌下來了,我們一家人也要一塊兒扛啊!你看看,小璃回來了,你忘了你還有這麼一個孝順懂事又乖巧聽話的寶貝女兒嗎?」同樣伸手抹着眼角的姜陳阿桂,也很快地陪着一掬熱淚。嗚……她怎麼忘了自己的手還沒洗?
好個孝順懂事又聽話乖巧。聽聞這等讚揚的姜采璃,頭皮立即發麻,因為她很清楚,通常愈多的讚美也代表着愈複雜的麻煩即將到來。
「又怎麼了?」六合彩又杠龜,還是又被倒會了?快速掃了一眼門口處的爸媽,姜采璃吁了口氣,雖然這麼問,但她並沒有停留的準備,打算直接進屋去。
「欸,等等,小璃,你還是別進去得好!」姜家夫妻倆連忙拉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