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失戀了。
凌茉茉此時的心情很複雜，當她親眼目睹宇海和前女友擁抱時，心裏僅存的那一點點不該有的希望也被燒得連渣渣都不剩了，但她還是像平常一樣的為他做早餐。應該說，外表看似平靜的她，其實內心很焦慮，她必須做點事情轉移注意力才行。
“榮茉，你別轉來轉去的，看得我頭都暈了，快坐下來吃早餐。”宇海把她拉到椅子坐下，他可不想虐待她的胃。
“不，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快沒有時間了。”
“什麼快沒有時？”他銳利的眸子盯着她。“茉茉，你在急什麼？”
“沒有……”她別過臉，不敢告訴他，明天她就住滿一個月了。
“沒有嗎？那為什麼沙拉都過期酸掉了你還用？還有三明治肉沒有熟。”宇海吃第一口就察覺了，這根本不是她的作風。
“怎麼可能？”凌榮茉吃了口沙拉，味道酸到她的淚水直在眼眶裏打轉，責怪着自己怎麼那麼無能，連做個早餐也會出錯。
宇海總覺得她哪裏怪怪的，尤其是從溫泉旅館回來后，她拚命工作得很奇怪，一點都不像平常把工作當成娛樂的她。
他原本還以為她是在吃醋，怕許佳幀抱着他哭泣，讓她心存芥蒂，但在回程路上時，她一副嘻皮笑臉的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更讓他無從解釋他和許佳幀的關係。
就算是面對多麼心愛的女孩，他依然有他的尊嚴存在，她打斷話不讓他告白，要他去找其他女人過生日，已經讓他很不爽了，他自然不想在她看似無所謂的情況不再自作多情一次，
“算了，我去煮稀飯給你吃。”她就坐着好好休息吧。
“你會煮稀飯了。”凌茉茉驚訝道。
“別小看我，我可不是連稀飯都不會煮的大少爺，待會兒包準你吃了會一碗接着一碗。”宇海得意洋洋的捲起衣袖，到廚房去忙了。
凌榮茉臉蛋有點紅，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不對了，連她煮壞了早餐也沒損她幾句，還說要煮稀飯給她吃，讓她有些小小的感動。
她的心塞滿了他對她的溫柔，看着他在廚房裏忙進忙出的，她不敢眨一下眼睛，也許這是她最後一次能盡情的看着他吧，他的生日就快到了。
“吃吃看吧，這可是我特別為你煮的皮蛋瘦肉粥。”不一會兒工夫，宇海煮好了，把他的得意作品端到她面前。
凌茉茉差點噴笑出來，這叫做皮蛋瘦肉粥啊？不過煮好的白粥，上頭灑着皮蛋和瘦肉而已。她很給面子的嘗了一口，口味清淡到幾乎沒什麼味道，但她還是吃到快熱淚盈眶了。
這個心高氣傲的男人，居然會為她煮粥……
“好吃嗎？”
“嗯，好吃。”她直點頭，滿足的再吃了口。
“我吃吃看。”看她一口接一口，宇海還以為多好吃，豈料沒什麼味道，她未免太捧場了吧。“味道太淡了，我來加點調味料好了。”說著，他看着她那沾上米粒的唇，結結實實的親了下去。
凌茉茉瞠大眼，他不是要加調味料嗎？幹嘛吻她？她被吻得快喘不過氣，卻又甘心承受這個吻，整個腦子混混沌沌的，分不清虛幻與真實。
“這樣夠火辣辣的吧……”他戀戀難捨的離開她的唇。
凌茉茉像是被他吻傻了，表情怔愣着。
宇海吻了吻她的額頭。“小傻瓜，我喜歡你，當然會想吻你了。”他簡直是想把她一口吞了!可是他不敢說更不敢做，就怕把她嚇跑。
不過他終於說出“我喜歡你”了，她應該懂得這四個中文字的意思，不需要他再解釋吧。
他喜歡她……
凌茉茉應該樂不可支的，但他說的甜言蜜語對她來說是沉重也是幻覺，聽完后就消失無蹤了，她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何況在這之前他才和前女友擁抱，那一幕對她的刺激太深了，讓她很難輕易忘懷。
宇海以為她沒拒絕他，沒像上次一樣落荒而逃，當她已經聽懂他的告白了，雖然要他耐心等待她的回應有點讓人捉狂，但因為是她，所以他不想太逼她。
反正她橫豎都是他的人，她逃不了的，這輩子只能待在他身邊。
“你……不去上班嗎？”凌茉茉低着臉，真不知道被他吻了該做什麼反應，她的臉龐還紅暈未褪，就算是幻覺也夠她回味無窮了。
“不去了。”宇海終於知道什麼叫只愛美人，不愛江山了。
“我還有很多年假沒休，今天不去上班沒問題。”說這種話大概會讓他的屬下們跌破眼鏡吧。
“可是……”
“茉茉，今天我就陪你一起打掃吧。”他連一分鐘都不想離開她，想緊緊黏着她，他從不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那麼的甜蜜。
“咦？”他是煮粥煮上癮了嗎？平常樂當大男人悠哉看報紙的他，竟然會想幫她打掃？
“請多多指教。”宇海用力親了下她的手背。
凌茉茉真是嚇壞了，不過既然他那麼想當苦力，那麼她就來成全他大少爺的心愿，最好是他能早點放棄打掃去上班，省得她又想起他吻她的事，心兒又怦怦跳的，好煩。
用完早餐后，凌茉茉帶着宇海洗衣服、晾衣服。
“衣服要這樣拍一拍、拉一拉，幹了之後才不會皺皺的。”
“這樣嗎？”他沒什麼技巧的亂拉一通。
“你力氣太大了，衣服會被你拉壞，像這樣才對。”她再示範一次。
“這樣嗎？”他放輕了力道。
“對，好厲害喔!”凌茉茉看他學得挺快的，忍不住讚美他，全然忘了她應該損他，趕他去上班才對。
“那這個該怎麼晾呢？”宇海把玩着手上的小玩意，沒想到晾個衣服驚喜那麼多。
凌茉茉轉頭看去，剛好看到他手上拋着她的絲質小褲，她嚇得趕緊搶過來藏在背後，尖叫道：“你不用晾衣服了啦！”
晾完衣服后，換拖地。
雖然用拖把拖就好了，但凌榮茉習慣趴在地板上，用抹布仔仔細細的擦拭每一塊地磚。“地就是要這樣拖才會幹凈。”
“不會腰酸背痛嗎？”人高馬大的宇海很不能適應。
“你是老人家嗎？這樣就酸了，看我怎麼拖……”凌茉茉穿着極短的熱褲，挺翹的小屁股在他面前晃啊晃的不自覺。“這好像水蜜桃……”他的心魂不知道飄去哪了，根本沒聽進去。
“你在說什麼？”
“沒事，像這樣拖對不對……”他亂擦一通。“你這樣施力不對啦！要這樣才幹凈。”凌茉茉很仔細對的說明，沒發現她上身一頃，過寬的上衣立刻讓她春光外泄。
“拖地果然很不錯……”美景在前，宇海着迷的喃喃道。
“你在看哪裏？”凌茉茉朝他的眼光看去，羞得一手捂住胸前。“你也不用拖地了！”
沒拖地就沒搞頭了，他可是第一次覺得打掃還滿有樂趣的。“那我應該做些什麼？”
凌茉茉恨不得他這個大色狼馬上消失。“你還是去上班吧。”
“茉茉，不如我來幫你按摩。”真是個好主意。
“按摩？”為什麼她嗅到了一股危險氣息？
“你平常要打掃煮飯，我來幫你按摩消除疲勞吧。”大野狼變身!
“不用了!”小紅帽誓死不從。
“不用客氣!”宇海的大手伸過來，施力適當的按着她的肩膀。“不要啦……”她想抗拒，卻又舒服的眯着眼。“別發出那種聲音，會誤導我。”凌茉茉瞪大眼，不可思議的嚷嚷道：“性騷擾，又說些肉麻兮兮的話。”難不成他真誠的告白都被她當成性騷擾了？像這樣嗎？”
“別這樣！”她嚇到渾身都快凍結了。他乾脆把頭埋在她的頸項里。“這樣好舒服。”
“我又不是枕頭……”凌茉茉埋怨道。他這麼抱着她，究竟是把她當成什麼了？“茉茉，謝謝你。”他自她肩頭悶聲道。
“什麼？”
“謝謝你來到我身邊，為我做了好多事，讓我得到心靈上前所未有的滿足。如果不是你，我恐怕還是個工作狂，到死都不會懂得什麼叫快樂。”宇海難得說出這麼感性的話，表情有幾分不自在。他是真的打從心底感激她，很想為付出不求回報的她做些什麼。
“茉茉，換我來實現你的願望吧，你可以在我生日的那天，說出你的願望。”
他要實現她的願望？
凌茉茉感動的想回應他，只要他快樂她就很欣慰了，但她不禁動搖了……她的願望，她幻想中的告白，真的可以說出口嗎？
鈴鈴!手機響了。
“抱歉，我接個電話。”宇海鬆開她，拿起手機接聽。
“喂，佳幀。又怎麼了？”他邊說邊往房間的方向走去。
凌茉茉看着他還特地到房裏講電話，熱烈的心一下子冷了。
他不敢讓她聽到電話內容嗎？
自從前幾天在溫泉旅館巧遇他的前女友后，他就常常接到前女友的電話，還曾為了她半夜出門。每當她試探性的問起；他總是幾句話打發她，不想讓她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榮榮，我出去一下，晚上會回來吃飯。”宇海交代道。要不是事情很嚴重，他也不想出門，情侶之間的和事佬真不好當。
她鼓起勇氣問：“是許小姐找你嗎？”
宇海好幾次都想告訴她，但那是許佳楨的私事，說了不太好，所以他才會到房裏講電話。
“嗯，有點事，乖乖等我回來。”
凌茉茉神情落寞的看着他出門。那個叫許佳幀的女人……他忘不了她吧，連對方都訂婚了他還是執迷不悟。
他會抱她、親她，說喜歡他，只是因為他是個性騷擾大王吧，他會說想要實現她的願望，也只是感謝她為他做了那麼多事而已，那不代表什麼吧。
報答他本來就是她一直以來的心愿，他一點都不需要感謝她。既然他對許佳幀還存有依戀，那麼在她結婚前都還有機會，她更該實現他的心愿。
他說要幫她實現她的心愿，其實她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宇海，你得到幸福，就是我最大的願望了。”
只要他得到幸福，就算她會像人魚公主化為泡沫也心甘情願。
凌茉茉在宇海生日當天收拾好行李，為了他，她多停留了一個星期，現在是她該離開的時候了。
幸好她帶來的行李不多，可以讓她輕輕鬆鬆的離開，裝有剪貼簿的箱子她也在這幾天陸續寄回桃園住處了。
這是她收集了十幾年的心血，只要有這些東西，她就能回到原點，跟以前一樣默默的守着他、看着他，過着她平凡的下半輩子。
今天是他的生日，她會幫他準備好最棒的生日禮物。
凌茉茉翻着宇海的電話聯絡簿，這是她在他書桌上找到的，裏面記載了很多電話，包括許佳幀的。
她按着手機號碼，打了過去。
只剩兩個小時就是宇海的下班時間了，他早上跟她說過，下班回來會接她到餐廳，這段時間，他跟許佳須應該不會那麼剛好有聯絡才對。
電話接通了，她略帶苦澀的神情在瞬間轉換成笑容滿面。
“喂，許佳須小姐嗎？我是宇海的管家凌茉茉，我有很重要的話想跟你說，不知道你今天是否方便？”
獲得肯定的答案后，凌茉茉又打電話給宇海。
“喂，宇海，你不用回家接我了，待會兒我先到精品店逛逛，然後直接到你說的餐廳門口等你，可以嗎？”
她的心一片死寂，但她的語氣很鎮定，跟平常沒什麼不同，她不想讓自己有分離的感覺，那太悲傷了。
掛上電話，她哭不出聲，應該說，他能得到幸福，她又有什麼好哭的。
“宇海，生日快樂，這是我最後送你的生日禮物。”
今天是宇海的生日。他從早上就開始想着凌茉茉會為他準備什麼禮物，想到他真想提早下班，現在好不容易撐到下班了，他當然是直接殺去餐廳。
她下午曾打電話來，要他不用回去接她，她會在餐廳門口等他，但他都停好車等候她許久，卻沒看到她，反而看到……
“佳幀，你怎麼會在這裏？”
許佳楨下了計程車后，看到宇海也在這裏，驚訝道：“你的管家打電話給我，說有很重要的話想跟我說，她人呢？”
宇海這才知道他被凌茉茉擺了一道。這個小無賴腦袋到底裝什麼？他要她陪他過生日，她卻多事的找許佳楨來，她以為他會感謝她嗎？
他撥打她的手機，她竟關機了，家裏的電話也沒人接。
該死的女人，壞了他一天的好心情，他真想掐死她!
“宇海，你的管家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同是女人，許佳幀自然能了解凌茉茉的心情，她最近常打電話給他，還曾讓他半夜跑去她那裏，解決她跟她未婚夫的事，如果他事先沒說清楚，是很容易讓人誤會的。
“什麼意思？”宇海自認為他都對凌茉茉告白了，自己的行為也坦蕩蕩的，她有什麼好誤會的。
“宇海，你真是粗線條!你忘了上回我在溫泉旅館遇到你，抱着你哭的事嗎？凌茉茉當時就在旁邊，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可是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在意。”所以他生悶氣不想解釋。
“你以為女人看起來不在意，就真的不在意嗎？”看他挺聰明的，怎麼一遇上感情的事就變遲鈍了？
“你最近幫了我很多忙，解開了我跟我未婚夫的誤會，但她知道嗎？別忘了媒體曾大肆刊登過我們的緋聞，每個人都認為我們在交往，或許凌小姐也是這麼認為，所以才會約了我，想湊合我們倆。”
宇海像是被雷劈到，恍然大悟了。
他以為他對她告白了，以為他行事坦蕩蕩，他的用心那麼明顯，茉茉應該能明白他的心情，卻忽略了他隱瞞了他跟許佳幀的事。還有報紙上的誤導他也沒跟她說清楚，讓她很沒安全感。所以當他出自於喜歡的心情吻她、抱她時，茉茉才會當成當成他是在對她性騷擾。
但她不應該這麼輕易放棄他才對!她怎麼可以在他愛上了她，還千方百計的撮合他跟其他女人在一起，那他的心情該怎麼辦？
該死的女人，要報恩也不是這麼犧牲徹底!他吻她、抱她向她吐露愛意時，她那臉紅的模樣，他一點都不相信她對他是無動於衷的。
“我要去把那個小無賴揪出來算帳！”她真的惹毛他了!宇海轉身想回停車場開車時，許佳幀叫住了他。
“宇海，我還有一件事想跟你說，這也是凌小姐約我出來時，我會答應的原因。”
“什麼事？”
“其實……”許佳幀欲言又止，不知道該不該說，但見他着急的想去找那女孩，為了他好，她還是讓他知道實情比較好。
“我在溫泉旅館見過她之後，就覺得好像在報紙上看過她。我回去想了又想，直覺告訴我，她的出現絕對另有隱情，所以我瞞着你私下調查了她，才發現她母親姓凌，而她父親姓田，她本名田茉茉。”
“田茉茉……”宇海的注意力被田這個姓氏吸引了。茉茉姓田，竟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想想聽許佳幀說下去。
“宇海，她就是當年綁架你的綁匪田勇的女兒啊!”
“綁匪田勇的女兒……”宇海身心受到劇烈衝擊，怎麼都沒想到她竟是綁匪的女兒，令他的世界一陣天旋地轉。
我是來報恩的!
只要你收留我一個月，我就會當你的阿拉丁神燈，為你實現所有願望!
他想過好幾種她來報恩的目的，從一開始她說謊，說他捐款救助她一家人，到後來他認定她是因為暗戀他而來的，卻萬萬沒想到，她竟是以綁匪的女兒身份來報恩的。她是來贖罪的嗎？因為她父親綁架了他，所以十四年後她。才會來到他身邊，想彌補她父親犯下的過錯嗎？
他不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
宇海，你忘了我嗎？我們曾經見過面啊!
你真的想不起我嗎？
“為什麼我就是想不起來！”他從來沒有如此痛恨失去那段記憶，只有恢復記憶他才能想起他們之間的牽絆，到底有多麼強烈到她對他說盡了謊言，也要待在他身邊。
一個月快到了……
我快沒有時間了……
“沒有時間……”為什麼會沒有時間？難道……
“佳嬪，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宇海衝去開車。
在回家的途中他闖了好幾個紅燈，他顧不得行車安全，只想快點回家確定一件事。
然而回到家后，如他所想的，她的行李全都不見了。
她走了，時間到了，她真的走了。
她上哪了？他不知道，恐慌塞滿了他的胸膛。
茉茉、茉茉、茉茉……想到他的心都痛得了。
茉茉，你怎麼能那麼狠心，沒有說聲再見就走了，那通電話一點都不像在道別宇海在心裏吶喊着，轉身衝出住處，開着車在附近搜尋着她的身影。只要還有一線希望，他就要找到她，他一定要她回到他身邊。
他早該察覺到她的真實身份的，不該在得知她說謊后就停上追查。也許是他下意識在逃避吧，她是個謎，他太深入的話是會受傷的。然而現在失去了她，比起她是綁匪的女兒這個事實還要教他害怕。
“茉茉？”在行人路上走着的不正是她嗎？她綁着馬尾的背影他再熟悉不過了，他要追上她，一定要追上她……
字海開得太快，沒注意到前方有輛車逆向行駛，他一個煞車不及和對方撞上——
背着背包離開宇海的公寓后，凌茉茉就一直心神不寧，總覺得宇海正在找她，好幾次她都聽到他喊着她名字的聲音。
茉茉、茉茉、茉茉……
但那只是她的幻聽，他現在一定正在跟許佳幀甜蜜的過生日吧。她說服着自己，加快了腳步，想搭最近一班火車回桃園，直到身後響起一聲巨響，她才轉過身去看，而那一眼她就震嚇住了。
原本以為只是交通事故，但她認出那輛被撞到凹扁的車了，那是宇海的車，車牌還是她熟到不行的數字，她不敢相信的哭喊出——
“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