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和煦陽水下,一個二十齣頭的年輕女人在路邊吃着雪糕。

長發綁成馬尾,穿着細肩帶上衣、七分褲和厚底涼鞋,側背着一個大背包,打扮跟時下的年輕人沒啥不同,但她看起來卻十分耀眼。

她長得很秀氣,五宮分開來看不特別漂亮,但嵌在巴掌大約瓜子臉上,就十分亮眼,有種鄰家女孩的親和力,能輕易的吸引旁人目光。

她的皮膚很白,像是能掐出水來的晶瑩剔透;骨架很纖細,卻不過瘦,胸前渾圓的賁起,裹着七分褲的雙腿又直又長,露出約一截小腿均稱白皙,穿着厚底涼鞋的腳丫子也白皙無瑕,她還在腳指甲塗上了淡紫色的指甲油,整個人看起來就是古靈精怪。

尤其她舔着雪糕的模樣更是可愛,粉紅色的舌尖像小貓咪輕吐着,邊舔邊露出滿足的笑容,渾然不知已經有多少男人為她傾倒了。

“計程車!”她伸手招車。

“小姐,你好可愛,長得好像我的初戀情人……”見色心喜的毛小子向前搭訕,恨不得她嘴裏舔的是他。

“謝謝誇獎。”她朝他甜甜一笑,看似親切卻十分疏離。

“我可以請你喝杯咖啡嗎?”毛小子擺出最帥的姿勢。

“糟了,雪糕都快融化了!”看到計程車在她面前停下,她三兩下把雪糕吃完,舔了舔手指。“抱歉,我沒空喝咖啡,拜拜!”

說完,她坐進計程車,不管那男孩露出多麼痴迷的表情。

“小姐,要到哪裏?”中年司機粗聲問,有幾分流氓的氣勢。

她毫不畏懼,笑着報上了地址。

中年司機像是被她甜美的笑容電到了,態度變得親切多了。“小姐,你看起來跟我女兒一樣大,可是我女兒沒你這麼漂亮……”女兒經吱吱喳喳個不停。

女孩安靜聽着,從頭到尾都帶着客套的微笑,只專心在前兩天買來的周刊上,這期的周刊封面是個俊帥的男人,攝影師完全把他那傲慢又自信的神韻拍了出來。

只可惜旁邊的標題寫得很難堪,說他被女朋友狠心拋棄,又說他因為受不了情變的打擊自殺未遂,硬生生把一個黃金單身漢的形象貶低了。

她嘆息着,修長手指輕撫過那張完美的俊臉,眼底有着淡淡的迷戀。

馬上就能跟他見面了……

“小姐,到了。”

“謝謝。”付完帳,她帶着雜誌下車。眼前是一棟壯觀的大樓,她必須仰着頭才能看清楚它的全貌。

他,就在這裏頭。她想見他,想了整整十四年。

直到今天,她終於來了。

“我是為你而來的,宇海。”

***

宇宙集團總經理宇海,遭女友許佳幀拋棄自殺未遂?!

宇海鄙夷的看着前兩天發行的“第一周刊”,上頭不僅有他的照片,標題用字更是煽情無比,說的像真的一樣,他連內頁都不屑翻就扔到一旁去了。

煩死了!揉了揉抽痛的太陽穴,他喝了口咖啡。心情就算有多煩躁,眼神流露出多麼不耐煩,他的舉手投足間仍是充滿着天生的貴氣。

他俊美五官有如混血兒般立體。身材修長精瘦,渾身散發,着淡淡的書卷味,卻因為他太過剛毅強悍的氣勢,從不給人斯文儒雅的印象。

他很高傲,進入父親一手創立的“宇宙集團”后,不屑坐上為他內定的位子,選擇從基層做起,慢慢地累積經驗,毫不掩飾自己的企圖心,捉緊每個立功的機會,前年便躍升到總經理一職。

雖然他是含着金湯匙出生,但不管做什麼事,他所付出的心力和時間並不亞於他人,所以他的事業能一帆風順,屢屢創下佳績,被旁人當成神的讚揚,他都自認為理所當然,所以當他被媒體抹黑了形象,他有多麼憤怒是可想而知的。

不過此時更讓他心煩的是,母親從周刊一發行就火速來電關切,今天下午更是跑來公司碎碎念個不停,害他頭痛到現在。

“阿海,佳楨對你實在是太殘忍了,交往了那麼久居然狠心拋棄你……”宇母邊說邊掉淚,捨不得兒子受這種苦。

宇海俊臉扭曲。“媽,我沒有被拋棄,我跟佳嬪也沒有在交往……”然而宇母只聽到第一句話,還怕拋棄這字眼對兒子太過傷害,糾正道:“不,不是拋棄,是移情別戀。”

“佳幀沒有移情別戀,她本來就有交往多年的男朋友了。”他已經解釋過N遍了,為什麼母親就是聽不懂呢?

“阿海,佳姨都那麼無情了,你就把她忘了吧,你是宇宙集團總經理,也是宇宙集團未來的繼承人,想要什麼女人都有,何苦要自殺呢……”豐母悲痛到語氣哽咽。

宇海嘴角抽搐着。見鬼了!他會自殺?他只是為了閃躲一隻小狗,不小心撞上電線杆,結果車頭毀了,他毫髮無傷,算是撞車中的大幸。

但是車禍的消息一曝光,那些該死的媒體就自動解讀成:他是因為情變才自暴自棄開快車出車禍。

事實的真相是,他與世交的許隹楨僅有兄妹之情、會一起出席公開活動也只是圖方便而已。

他早就知道佳楨有男友了,只是她低調沒公開罷了,現在她訂婚了是件喜事,他真不明白,為什麼他就非得成為被她拋棄的前男友,還大受打擊到鬧自殺?

他會因情傷而自殺未遂?這真是年度最好笑的笑話,他對窪嬪不可能,對其他女人更不可能!工作對他來說是最重要的戀愛?滾一邊去吧,為愛傷神的男人是笨蛋!

報章雜誌不求證就胡亂報導,不僅中傷他,更中傷已訂婚約許佳楨,他絕不會輕饒的,打算請律師擬狀控告。

“媽,我不可能自殺的,下次回家我會仔仔細細的跟你解釋一遍前因後果,你就先回家休息吧。”再這麼碎碎念下去,他待會兒的會議都不用開了。

“我的寶貝兒子正在受苦,我怎麼能安心回去啊!”宇母的哭聲仍是綿綿不絕。

宇海盯了眼從頭到尾都不吭一聲的父親,語氣沉重道:“爸。”

“我回辦公室批文件了……”宇父雖然貴為宇宙集團的總裁,是商場上的猛將,對付敵人從不手軟,但只要面對神經脆弱的老婆,他就什麼法子都沒了。

“爸!”連爸也打算落跑嗎?

“阿海,媽好擔心你,你知不知道啊……”宇母快抽光了一盒面紙,明明年紀一大把了,還像小女孩說哭就哭。

宇父想了想,才開口:“阿海,你就搬回家住吧,你媽看得到你也比較安心。”

宇海在外頭自由自在慣了,從沒想過要搬回家。“爸,媽只是誤會我跟佳幀的關係,只要我跟她說清楚就沒事了。”

“阿海,你媽擔心的不只是這件事,連十四年前那件事,她都一直擱在心裏。”

宇海沉靜了下來,十四年前的綁架案,他可以想像母親惶恐不安的心情,但他已經不是當年十五歲的少年了,現在的他已有自保的能力。

“爸、媽,我已經二十九歲了,十四年前的綁架案不可能困住我一輩子,也不會發生第二次。”

綁架案過後,好一陣子他身邊都跟着保鏢,無論他到哪裏保鏢就跟到哪裏,直到他受不了,主動提議他想學空手道防身,還努力拿了全國第三名回來,好讓爸媽撤走保鏢、放他自由。

他能在短短時間內忘記被綁架的陰影,是因為他忘了被綁架的那三天。

許是頭部受傷的關係,他只記得綁架前的事,待他有印象時,他已經躺在醫院了。聽說是他受傷了,剛好被附近的養豬戶救起,警方也在這時趕來,順利逮捕傷了人打算逃逸的綁匪。

而他遺忘的那三天,每當他硬要回想就會頭痛,加上歹徒已在幾年前急病在獄中過世,有沒有回想起那段回憶似乎不重要了。那麼不愉快的記憶,不要想起來比較好吧。

只是偶爾,他會夢見他待在一間伸手不見五指的小屋裏,看到門漸漸開了,透露出一絲讓他重獲自由的光芒,但他卻始終看不見為他開門的人。

“可是你一天到晚都在外面,媽會擔心啊!現在壞人那麼多,人家看你是宇宙集團的總經理,就會嫉妒你,想從你身上撈點錢……”字母愈說愈悲觀,聲音發顫着,像是又快要哭了。

“媽,那我每星期回家一趟好嗎?”宇海趕緊說。再看到她哭他的頭會更痛。

“是啊。阿海忙着工作,每星期回家一趟已經很不錯了,你要體諒他一點。”宇父跟着勸道。

“好吧。不然能怎麼辦!都是你,說什麼要磨練兒子,派給他那麼多工作!”宇母埋怨歸埋怨,還是只能含淚的點頭。要是她再干涉太多,兒子一定會搬離到離她更遠的地方,那她會更擔心的。聞言。宇海終於鬆了口氣,與父親交換了一記安心眼神。

其實他不是不喜歡待在家裏,而是在經過綁架案后,母親對他的保護太過了,總是監控他的行動,甚至在他車裏裝設監視器,逼得他挾喘不過氣來,不知道該怎麼和關心他的母親相處。

所以在大學畢業后,他選擇搬出去,想說跟母親保持點距離。就不會有不愉快的摩擦,他也能當個孝順的好兒子。

說到孝順,下次回家,他就帶媽最喜歡的名牌包,好好的孝敬她吧。

***

宇海是個工作狂,生命里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平常加班成習慣,如果沒有應酬,星期日就是他唯一的休假日,通常他會睡到自然醒,醒來時大都已經中午了。

然而今天他才睡到八點多,就被一陣門鈴聲吵醒了。

“該死的!是誰在按門鈴……”他赤裸着結實修長的上身。穿着運動長褲,沒有馬上去開門,反而坐在床上發愣。

早上起床有低血壓的他,總是得發獃一會兒才會清醒,何況現在才八點多,睡不飽的他更難受了。

該不會是媽來找他吧?因為昨晚他和客戶去應酬,沒回家過夜,所以擔心之下跑來了?

不,不可能!這個時候媽還在睡美容覺。

鈴鈴!該死的,他頭好痛。

“別再按了好不好!”宇海忍着低血壓的不適,緩緩踏出房間。

不耐煩的他,連問對方是誰都省了,直接開門,看誰有那個膽子敢在星期天的早上吵他。

映人眼帘的是個長得十分秀氣的年輕女人,她綁着長馬尾,穿着清涼的細肩帶上衣和七分褲。

“你好。”她禮貌的朝他問好。

宇海蹙眉,還以為自己在作夢,沉默了幾秒才納悶的開口。

“你是……”他不認識她吧?

“我叫凌茉茉,二十二歲,B型,天秤座,身高二八五,體重四十八……”她滔滔不絕的自我介紹。由於她太亢奮了,還High到比起V手勢。

別看她大方自在,其實她是緊張得不得了。雖然看過他的照片,在心裏描繪過他好幾百遍,但是面對面看着他,她還是心裏小鹿亂撞。

他變得更迷人了,原就俊美的五官在經過歲月的洗禮,多了成熟的男人味,他光裸的上身,雖然沒有猛男的發達肌肉,但他也不是白斬雞,有稍微鍛鏈過的肌肉線條很勻稱、漂亮,讓她好想摸一把……

砰!宇海冷着臉把門關上。

哪有人厚臉皮到上門自我介紹,還直盯着他的胸膛看,簡直是花痴!他難以忍受被她的眼睛性騷擾。

她是追星族嗎?被公司女職員稱為“宇海王子”的他,有女人迷戀他、倒追他是很正常的,可是他還沒遇過那麼大膽的粉絲,還找來家裏了。

鈴鈴!宇海蹙眉,怎麼他都謝絕訪客了,她門鈴還是按個不停,要是吵到鄰居怎麼辦?

這回他套上了上衣,開門趕人。

“回去!”

“不要。”凌茉茉用力搖頭,誓死守在這裏。

宇海薄唇抿得緊緊的,隨着低血壓的不適漸漸消失,他的思緒愈來愈清明,對她的疑心更重了。

“你到底是誰?找我有什麼目的?管理員為什麼會放你進來?”這棟大廈有保全監控,訪客管制很嚴格,一般外人是進不來的,她是用什麼法子進來的?

雖然她單純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會傷人的瘋狂粉絲,但所謂人不可貌相,他不能小看她。

她進得來第一次,就進得來第二次,他不能讓她有干涉他私生活的機會,所以他務必要弄清楚這女人的來歷。

“從地下室停車場就能進來了啊!”凌茉茉說得理所當然。

開玩笑,她可是觀察了好幾天,今天才逮到機會偷溜進來的,剛好他也在家,真是太好了。

就這樣?看來他得要求保全更加註意地下停車場的管理了。宇海嘲諷的扯了扯唇,顯然把她這個粉絲等級想得太厲害了。凌茉茉心情亢奮的繼續回答他的問題。“你怎麼問起我是誰了?我不是都說了我叫凌茉茉,二十二歲,B型,天秤座……”

宇海板着俊臉。“再說廢話我就去找警察!”

“好,我不說廢話!”她比了個童子軍立誓的手勢。

“我老實回答你第二個問題,我是來報恩的!”聞言,宇海更想關上門,遠離這個怪女人遠一點。

“我是認真的!”凌茉榮用力拉着門板不讓他關上。“我要報恩!只要你收留我一個月,我就當你的阿拉丁神燈,為你實現聽有願望!”

“瘋子!”看來她病得不輕,迷戀他到想報答他。

報答?其實她是想以身相許吧!這個想法更讓他厭惡她。

“宇海,你忘了我嗎?我們曾經見過面啊!”凌茉茉的表情很認真,和方才搞怪的形象判若兩人。

“你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十幾年前,我爸生病,我媽靠打零工過活,我家窮得連開刀費用都付不起,那時是你捐款幫助我門家渡過難關的……”她愈說愈激動,眼眶泛着熱淚。

宇海聽得入神,她那淚眼盈眶的模樣不像是騙人,而且她說的是真有其事,從小他就常跟着父親做公益活動,為公司建主良好形象。

“那我們是何時見面的!”他對她可是沒有一點印象。

“那年我爸手術成功后,我為了感謝你,還曾到公司找你,握着你的手說謝謝!當時我就立下心愿,長大后一定要好好報答你這份恩情!”

宇海想了又想,說要報恩的人太多了,她是哪一位?才分心想着,就給了她趁虛而入的機會,他看着她纖細的身影從他身邊閃過,登堂入室。

“喂,你……”

“哇!你家好大,住起來—定很舒服吧,我可以自己挑房間嗎?”凌茉榮像傭懶的貓兒般癱在偌大的沙發上,全然忽略了眼前有道殺死人的目光瞪視着她。

這女人是無賴嗎?他何時答應要讓她住下了?

前一刻扮可憐,下一刻耍賴,讓他不得不懷疑她剛剛說的都是謊言,他差點相信她的鬼話還真是傻瓜!

“出去。”宇海沉着臉下逐客令,他會搬出來是因為想要有自己的牛活空間,除了家人,他從不輕易讓別人進來他的屋子裏。她這個不知從哪來的小無賴簡直太囂張了,擅闖他的聖地,還玷污了他的沙發,他絕對要攆走她!

凌茉茉佔着沙發不動,還衝着他笑得很甜美,那抹笑看不見她慣有的客套,而是很真誠的對他展露笑容。

是啊,這世上唯有他能讓她卸下心防,真心以待。

“主人,請多多指教。”不管他有多麼想甩掉她,她都會黏他黏得緊緊的。

主人?宇海渾身冒出雞皮疙瘩,不知怎地,當她這麼說時,“以身相許”這四個字又再次浮現他腦海,讓他—刻都不想看到她。

“不準叫我主人,馬上給我滾出去。”他拖着她往玄關處走去。

“不要!拜託不要趕我走!我是來報答你的,你不能讓我一點表現的機會都沒有就趕我走……”凌茉茉哇哇大叫。她好不容易才闖進他的住處,他這麼一趕,她就白費苦心了。

“滾!”憤怒的咆哮聲一出,跟着用力關上門,砰的好大一聲,凌茉榮已被他丟到外頭。

好痛!他真不憐香惜玉,她屁股好痛啊!

“我的包包在裏頭……”那可是她全部的家當啊!門再度開啟了,包包朝她的頭招呼過來,痛得她眼冒金星。

不過這對凌茉茉來說不算什麼,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背起包包,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是個剛被趕出來的人。

她最大的優點就是厚臉皮,她是不會放棄的。

“沒關係,我們很快就能見面了。”她甜甜一笑,美眸閃過一絲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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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請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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