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柳長月為小闕蓋好被子,方才吃的葯已經起了藥效,小闕睡得沉,連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曉得。這時柳長月將手伸進小闕的被子底下,摩娑着他手上的繭子。

小闕以前用的是巨闕劍,據說那是他命定之劍,滿周歲時抓周抓着的,從此就一直帶在身邊沒放過。

巨闕劍屬重劍,需雙手合握才得使,所以小闕兩手虎口都有練武時磨出的繭子。

依小闕這個年紀,經脈尚未拓寬,若非碰上延陵一劍教他赤霄劍法,內力也不至於深厚得如此可怖,更不至於一個不小心便會走火入魔。

幸好陸莫秋及時讓他舍巨闕改用赤焰劍,再加上自己和致遠都有指點過這孩子一些功法,否則若那日的后花園裏失了這個孩子,他絕對會剷平赤霄坊和鐵劍門,讓他們以命還命。

當然,若天痴那日真殺了小闕,他也不會饒過他。

看着小闕單純得像個孩子般的睡臉,不知怎麼地,從來硬心腸的柳長月心裏便塌軟了一大片。

沒多久,柳長月又道:「天痴,過來替他運功療傷。」

天痴無語,只得走到小闕床前,待柳長月讓出位置之後,抓住小闕的手,慢慢地將自己的內力渡到小闕的經脈當中。

天痴無奈,心裏暗罵道:『老子可是清明閣第一高手,第一高手的內力多值錢你不會不知道吧!這兩天都這麼差使老子救你兒子,老子損失的幾年功力,要多久才補得回來啊!』

鬼子也是。清明閣的兩大高手就這樣內力不用錢似地,被抓着用真氣替他們閣主的寶貝疙瘩療傷。

原本只有鬼子老是在喊「虧虧虧虧」的。現下變成兩人成天到晚在喊「虧虧虧虧」了!

天痴在門口守了兩日,鬼子也在門口守了兩日,待第五日清晨天才蒙蒙亮,柳長月起身發覺床上沒人,而屋外小院卻傳來練武的聲響時,柳長月臉都黑了。

隨意披起一件長袍,柳長月開門走到長廊下。

不遠處小闕正在練劍,而蘇笛則找了個軟軟的墊子墊在膝蓋下跪着,聚精會神地盯着小闕看,一雙媚眼盯得死牢,就怕對方一個不小心軟到地上。

小闕穿着一席白色勁裝,袖口收攏,衣襟稍寬露出一截白色的的脖子,因為衣衫的關係,勾勒出了他的細腰窄臀,還有踏着白雲靴修長好看的雙腿。

明明是以剛勁着稱的赤霄劍法傳人,但舞起赤焰劍的身影卻是靈動非常,一劈一橫一跳一躍宛如乘風,瀟洒快意得令人轉不開眼。

可當柳長月看到小闕臉色白得幾乎和那身衣服的顏色一樣時,實在無法稱讚這受重傷沒多久就下床練功的勤奮孩子。

「小闕!」柳長月站在屋檐下,聲音冷冽。

「啊!」赤焰劍當的一聲劍身搖擺,晃來晃去,小闕發現柳長月之後,立即往他的方向跑了過去。

「柳大哥我吵醒你了嗎?」小闕定在柳長月面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道。

「你受傷還未痊癒,大清早的練什麼劍?想讓傷勢加重嗎?」柳長月的臉很黑。

小闕把劍往左手腕一甩、一扣,讓赤焰劍回復成手環的模樣。但鐵劍門所出的刀劍皆非凡品,但是這樣的動作,柳長月的額角就抽了抽,怕小闕這個粗心大意的一個不慎,就讓削鐵如泥的寶劍將自己的手腕給削了去。

小闕沒感覺到柳長月的擔心,大咧咧地一笑說道:「我在床上躺了四天,骨頭都躺酥了,更何況有天痴大哥和鬼子大哥不停地輸真氣替我療傷,我若到今日還傷勢嚴重,那才奇怪呢!」

柳長月眯了眯眼,想發怒罵這孩子幾句,但又不知該從何罵起。

蘇笛恭敬地跪在長廊上,低頭不語。柳長月朝他說道:「叫鬼子過來給小闕看看傷勢。」

「敢問主上,是跪着去還是走着去?」蘇笛答道。

「走着去比較快唄!」柳長月還沒發話,小闕就替柳長月說了。

跟着回過來又給了柳長月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還拉着柳長月的袖子甩了兩下,讓柳長月真是又氣又好笑。

蘇笛得令,立刻從地上跳了起來,說著:「謝謝主子,謝謝小公子!」接着就跑去找鬼子了。

沒一會兒,鬼子來了。他萬分憤慨地看着小闕,心裏想的還是那幾個字「虧了虧了」。前兩天是天痴,今天又輪到自己得輸真氣給這小子了。

可當鬼子抓起小闕的手腕,將爪子搭在小闕的脈上,那雙帶着陰森還泛綠光的狐狸眼轉來轉去,忽地「嘎」地一聲叫了出來。

小闕被鬼子嚇了一跳,猛地就要往後竄,可鬼子沒放手,把他拉了回來,又仔細摸了摸他的脈相。

「如何?」柳長月問。

鬼子左想想、右想想,才道:「好像已經好了。」

「好像?」柳長月道:「說清楚。」

「蓬萊鎮主給的那些葯金貴、好用!」鬼子又「嘎嘎」兩聲,笑得開心。「小主子、不對,小公子的傷好了七分,不用再輸真氣救命了,嘎嘎嘎嘎嘎——」

柳長月忽地眼神飄飄地看了小闕一眼,嘴裏泛酸地說道:「你那義兄對你可真好,留下的也不知是什麼葯,短短几日便叫你生龍活虎了。」

聽見義兄這二字,小闕才想起受傷之後整個人渾渾噩噩的,直到今早醒來才好些,所以都沒問那天之後到底如何了。

也沒發現有人正酸得冒泡,小闕連忙道:「對了,我哥哥他現下怎麼了,還有牟大哥華五哥他們呢!」

柳長月瞥了他一眼,轉身,紫色的長袍隨着他的身形劃了一個優雅的圓,而後他前腳踏入屋內,後腳就一個踹門,把門踹關了起來。

小闕眨了眨眼,迷惑地看着被甩上的門,弄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嘎嘎嘎嘎——有人被氣到了——」鬼子笑得花枝亂顫,然後高興地跑開了去。

小闕疑惑地轉頭問蘇笛道:「發生什麼事了?誰被氣到了?他們怎麼都跑了,為什麼沒一個人回答我問題啊?」

蘇笛鄙視地看着小闕,心裏想着什麼,嘴裏也說了什麼。「你就是個缺心眼的。」

「幹什麼連你也罵我?」小闕還是疑惑。

「呦,你也知道缺心眼是罵人的嗎?」蘇笛哼了聲。

「小笛子你乖,別亂了,快告訴我我哥他們在哪裏,那天之後情形如何了?」小闕道。

「我!」蘇笛被「你乖」兩個字刺激得想罵人,卻聽見房裏的人咳了一聲,當下迅速老實了,隨後整了整衣衫,這才說:

「那些人本來就全都得死。」

見小闕臉色一變,蘇笛這才悠緩緩地繼續說:「但因為你,主上還是把他們都給放了。」

「放了?全都走了?」小闕問。

蘇笛點頭。巧妙地避開了天璧山莊僕人們的下場。

雖然知道那些人只要離開之後就大致安全了,但小闕心裏卻因此有些空蕩蕩。「哥哥和牟大哥他們也都走了嗎?哥哥沒留下來?」

蘇笛撇了撇嘴,本來不想講的,但還是說道:「你哥哥留了一堆傷葯給你補身子,我都喂你吃了,哥哥聽沒聽見鬼子說的,你哥的葯金貴、好用,所以你的傷勢才會好得這麼快。至於牟瀚海他們也留了些葯,不過那些全加起來也不抵你哥半顆葯的好,於是全讓鬼子拿走了。」

「他拿去幹嘛?」小闕疑惑地問。

「無聊的時候吃着玩。」

「葯還能吃着玩?」他怎麼不知道?

蘇笛點頭后又說:「致遠那禿子留了個玉佛給你,聽說是能保平安的,現在在主上那兒;你哥也留了封信給你……喂喂喂喂,怎不聽人把話講完啊!」

小闕一聽卯星有信給他,邁開步子直接就往廂房裏沖了。

【第七章】

小闕打開門,見着柳長月半眯着眼正在吃紫色的甜沙餅,他走到柳長月面前,柳長月也沒正眼瞧他,小闕苦苦等候了許久,待柳長月把榻上盤子裏的七色甜沙餅都吃完了,可吃完了甜沙餅,柳長月也就沒了動靜。

小闕心裏急,正要開口,卻看柳長月目光朝几上的茶盞瞥了一下。

小闕疑惑地看着柳長月,不知道柳長月那一眼的用意是什麼,這回倒是換柳長月不耐煩了,說了聲:「茶。」

小闕這才會意過來,連忙倒了半杯熱茶入茶盞里,遞到柳長月面前。

小闕眼巴巴地看着柳長月,等待柳長月慢條斯理地將茶喝完,才開口道:

「柳大哥,我想看我哥哥寫給我的信,蘇笛說你留着是不?」

柳長月把剩餘的茶水遞給小闕,小闕自然而然地接下,拿到几上放好,然後又轉到柳長月眼前看着他。

柳長月說道:「我撕了。」

「咦?」小闕一臉震驚。

見到小闕那副見鬼了的神情,柳長月笑得讓人有些膽顫心驚。他說:「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魂。撕你一封信就這幅德行,這表情擺給誰看?」

柳長月說話時態度是冰冷的,偏偏小闕也不怕,噘了噘嘴,拉了張凳子就在柳長月面前坐了下來。

小闕悶悶地說道:「哥哥離開了,以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他。你撕了他給我的信,我難過啊!」

「不能撕嗎?」柳長月眼一挑,有種莫名的意謂在其中。

小闕看得愣了一下,魂突然被勾走了一半,喃喃說了聲:「柳大哥你眼睛可真好看。」

「哦?」柳長月笑了聲,不曉得小闕腦子是怎麼轉的,一下子跳到這裏來。「怎麼好看法?」他問。

「唔……」小闕想了好一會兒,想不出如何形容,只道:「就是好看。黑黑的,像練字時研出的那種很香的墨,濃得不得了,又像晚上的夜空一樣,沒有月亮和星星的時候一大片的黑,走路都會跌倒。」

明明再好聽的話語都聽過,明明再深的情人耳語都比這些話黏膩動人,可別人的稱讚也比不上心儀之人一個好字,柳長月當下心就酥了,那冰冷的面容漸漸瓦解。

他凝視着小闕,伸手擰了擰對方的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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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蕩江湖之任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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