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既然知道了你所有的秘密……”
“咦?”什麼啊?
“事到如今,我也只好豁出去了。”
“欸?”花見蕾是越聽越不懂了。
“看你是要乾脆宰了我滅口,還是收留我住下來,入你們家的戶籍……”
金正胤繼續說著,低沉嗓音如愛的小蟲,輕搔她的肌膚,酥酥痒痒的觸感令她舒服到不行。
等等!
不自覺揚起的笑意倏然斂去,他剛剛是不是說……入他們家的戶籍?
他……他想入贅到他們家?!
是她聽錯還是他在開玩笑?
正當她百思不得其解時,只見金正胤伸手解開脖子上的項鏈,取下掛在上頭的墜子,抓起她的左手,不由分說將它套進無名指。
“呃?你……呃?”這什麼……嚇!
花見蕾下意識低頭,看清楚套在她手指的竟是一枚鑲有花蕾造型圓鑽的白金戒指,吸足了他的體溫,熱呼呼地圈住她的無名指,她又驚又氣地捏住鑲着碎鑽的戒環,毫不猶豫將它拔下。
“哼!誰准你戴到我手上的?”她都還沒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居然就給她硬套上戒指了,胤哥哥真夠賊的!
金正胤用力抓住小手,把戒指推回指根,惡狠狠威脅:“不準拔下來!這完全是按照你畫的圖請人連夜趕工做出來的,是我要給你的驚喜,除非我不在了,你才能拔掉它!”
這哪裏是驚喜,根本是強迫中獎吧……
花見蕾一聽,小臉當場垮下,眼眶熱了,視線也模糊了,嘟起小嘴,委屈兮兮地隔着淚幕睇住他。
這個男人真的很不浪漫,就連求個婚都能搞得她哭笑不得,沒鮮花也沒有一句甜言蜜語就算了,他居然還以惡霸之姿強行求婚,戒指一套到底,根本不容許她考慮……
當她躲進小宇宙,專心嫌棄他毫無新意的求婚時,金正胤又說了。
“等到我二十歲生日那天,胤哥哥會幫我戴上它,將我從邪惡魔獸的詛咒中解救出來,我願意隨他到天涯海角,過着平凡而幸福的日子。在那天來臨之前,我要努力做一個配得上胤哥哥的好女人……”
她可以用“一失足成千古恨”來形容現在的感受嗎?
匪類的胤哥哥居然偷她的日記內容當求婚台詞,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人無力的?
“嗚嗚……”她向來最不愛哭的,都是他害的啦!
好端端的,她怎麼突然哭了?
啊!一定是喜極而泣!呼,終於感動她了,趕快再多說些好話!
“很抱歉我不是在你生日那天求婚,不過像我們這樣趕進度也不錯啊!當你出席我們孩子學校的活動時,一定是所有家長中最年輕貌美的……”
“嗚嗚……”
在她的青春胴體正處於最鮮嫩甜美的人生巔峰時,人家是盡情揮霍唯恐不及,她卻要看着平坦細緻的小腹一天天朝着青蛙——不,應該是巨型牛蛙的規格一步步邁進……
想到這裏,她當初為了保住寶寶的義無反顧瞬間消散無蹤,徒留無限悔恨。
看她哭得活像是梅雨鋒面遇上低氣壓籠罩,眼淚流不停,金正胤只好搞笑轉換氣氛,“喂,哄你哄半天,是Yes還是No,總得給我個答案吧?”
這個臭男人!自以為偷看了她的日記就能任他搓圓捏扁?
哼!她可沒忘記他是用什麼卑劣的手法逼她驗孕的!
寶寶,有這樣卑鄙的爸爸,不如咱們母子倆相依為命活下去就好了……
花見蕾用力抹掉眼淚,怒火熊熊地瞪住他大吼:“答案當然是No!”
在還沒感受到他的誠意之前,休想她會答應!
她快速摘下戒指往他手裏一塞,想也不想地跳下床,此舉卻嚇壞了金正胤,瞬間,緊繃的身軀如子彈般沖了過去,及時抱起就要踩到那攤碎玻璃的她,自己卻重重踏了下去。
霎時,一陣刺痛鑽進他的腳底,濕熱黏膩的血液迅速濡濕襪子,當他一拐一拐的將她抱到床上時,也在實木地板留下一個又一個嚇人的血腳印。
“胤,你的腳流血了!”那觸目驚心的畫面令她忍不住驚叫。
他抬起鮮血淋漓的腳,擔心地看着她,“我沒事,你呢,你沒受傷吧?”
她哭着猛搖頭,無助地大喊:“媽!他受傷了,你快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花見雪惠開門一瞧,不由得驚呼,“怎麼了?哎呀!你怎麼會去踩到玻璃?”剛剛下樓前不是有提醒過他們了,怎麼還會受傷?
“都是因為我……”花見蕾抽抽噎噎地說。
“還是去醫院看看吧,我先去叫車。”
在醫生忙着剪開染血的襪子,聚精會神夾出他腳底的玻璃碎片時,站在一旁的花見蕾不自覺地握緊他的手,咬着唇,淚眼汪汪地凝視俊顏,恨不得替他受痛的模樣,讓他看得心都隱隱泛疼。
“傻丫頭,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你哭什麼呢?”金正胤將小手拉近輕吻,要不是得趴着接受治療,他真想摟住她好好安慰一番。
可是……一定很痛啊!
“我才沒有哭。”她噘唇否認,吸吸鼻子,揚起小巧的下巴,將滿眶淚水逼退。
“對了,阿松要我幫他向你道歉。”該解釋清楚的還是得說。
“道什麼歉?”
“關於他告訴你,我和前女友的結局,都是他亂編的,目的只是要你對我死心,乖乖離開台灣。”
“欸?!”那些全都不是真的嗎?
“簡單的說,她是那個人派來的,只要生下我的孩子,她這輩子就不愁沒錢花了。”
“那,孩子……”
“當然沒有存在過啊!”金正胤哂然一笑,因即將表白而緊張得猛流汗,仍緊緊握住小手不放。“在那之後,我再也不相信女人,即使開始對你有了不一樣的感覺,我也只能對自己否認到底,直到……”
不一樣的感覺……那是愛咯?
等了好多年,終於就要聽見夢寐以求的告白,花見蕾驚喜不已,小手按住怦怦作響的心口,興奮得頭都暈了……不行,要暈也得聽完他表白才能暈!
直到怎樣?討厭!他幹嘛話說一半就停住?
“胤,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我的?”
金正胤一聽,眉頭卻開始糾結,成分困擾地喃喃自語,“早知道就先找你爸談了……”嘖!他也很討厭這樣,談生意口若懸河,該說某些話的時候卻膽小如鵪鶉。
她陡然瞠眸,小臉上的甜美當場褪個精光,眯起的美眸跳燃火花,“你說什麼?!”
“我有很重要的事得跟你爸商量……”唉,他真的說不出她愛聽的那種肉麻話,能不能直接跳過這關,婚後用行動證明自己有愛她就好了呢?
他居然寧可靠她爸爸說服她結婚,也不願意坦白對她的感情?
不可原諒!
“哼!”她氣得猛甩手,卻被他握得死緊,根本掙脫不了,忍不住對他哭喊,“既然我爸對你那麼重要,那你去跟他求婚,跟他結婚就好啦!”
“我幹嘛要跟你爸求婚?”她的反應令他當場頭上冒出三條黑線,“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啊。”
嗚嗚……她怎麼會愛上這樣的男人?
花見蕾死命扭動手腕,瞪住他,恨恨地指控:“給我的告白一個字也說不出口,當初拒絕我的話就可以講得那麼流利!”
“那是兩回事。”那也是他考慮了好幾次天才做出的結論啊!
狠心用指甲抓得他吃痛而鬆手,她退開些許距離,傷心道:“從我發現自己愛上你,就不曾停止愛你,就算你表明不要我們母子,我也無法教自己別再愛你。我是這樣每分每秒的愛着你,連你有沒有可能愛我都不知道,就義無反顧地愛下去了,你呢?”
“蕾蕾……”
鬆開被咬得沁出血絲的唇瓣,她像要把他狠狠甩出腦海般用力搖頭,隔着淚幕說個明白:“愛和結婚是兩回事,但沒有愛,我是不可能答應嫁給你的!”
說完,花見蕾憤然轉身,飛奔離開醫院。
“蕾蕾!回來——”該死!他真該把她綁起來。“抱歉,我得去追她……”金正胤不假思索地下了床,伸手指指她的背影,用日文告訴正要上藥的醫生,隨即追了出去。
“咦?你們怎麼……”拎着飲料回來的花見雪惠見他們先後奔出自動門,納悶極了。
金正胤放慢腳步,轉過頭對她解釋,“沒事,你先進去,我們馬上回來!”然後才繼續追趕。
時間剛過中午,黑色的路面被毒辣的艷陽曬得熱氣蒸騰,燙得他邊跑邊齜牙咧嘴,仍忍痛邁步追逐不知去向的伊人。
才停頓了幾秒,她居然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了。
他不安地奔跑在並不熟悉的城市中,往事如浮光掠影湧上心頭,關於她和他的故事,一幕又一幕,鮮活的在眼前上演……
打從第一眼見到聰慧秀氣的她,他便立刻知道,在同一屋檐下相處久了,倘若放任情感發展而不加以約束,他對這個小女孩付出的,將不會只有單純的同情。
於是他不斷告訴自己,只要當她是那個人後來又找孕母生下的小妹妹來照顧就行了。可是隨着她漸漸成長,他竟越來越無法按捺男性本能,就連半夜在陽台抽煙,也會覺得迎風搖曳的純白三十四E蕾絲胸罩是在對他大跳艷舞。
他瘋了嗎?不,那只是男人對得不到手的異性的妄想作祟罷了。
不過,從小就習慣孤獨的他,每每在以替代品泄除慾火之後,卻變本加厲地想要她,眼中只看得見她,不管是哭泣的她,微笑的她,天真無邪的她,還是夢中嬌媚撩人的她,他都想要獨佔!
但他知道不能這麼做,該死的不能——不管那個人是安排她當眼線,還是純粹只想把仇人的女兒賞給他玩弄,都無法改變他堅定的立場。
直到那天晚上,她把原本單純的關係徹底破壞,才真正解除他為自己設下的結界,無法自拔……
她的懷孕和離開,是促使他認真考慮轉換跑道的最大關鍵。
下定決心之後,揮別土生土長的故鄉就變得容易多了。
拿到為她訂做的婚戒時,他幾乎是個窮光蛋了,但為了她,他很樂意把孑然一身的自己移植到這個陌生的國度,在這裏落地生根,開創新局。
只要有了她,他就有勇氣面對未知的一切……
奇怪?怎麼跑了好遠還是看不到她?
啊,她應該是躲起來了!
突然意識到這點,金正胤開始往回走,緩慢地四處張望,終於發現一幢樓房的圓柱後方,有一小片白色裙角被風撩起,壓在心口的大石頭這才落下,他對着那根柱子大喊:“蕾蕾!”
花見蕾不禁一縮,揪回飛揚的裙擺,皺眉瞪住圓柱上的花紋。
他追來幹嘛?既然這麼難啟齒,她也不會勉強他非說不可啊!
“我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但我很確定的是,我想娶你,不是因為你懷了寶寶,而是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當下,花見蕾不自覺地揪緊裙擺,抿緊雙唇,死命壓抑幾乎衝口而出的哭泣聲。
雖然他還是沒有說愛她,可是為什麼一聽到他說不能沒有她,她就感動得淚流滿面,差點就要飛奔到他懷裏,全面投降?
她沒有走出來,也沒有從柱子後面探頭,甚至連風吹得再大,白色裙角都不曾再掀起。
她還在生氣嗎?
金正胤憂慮地想,是不是那些話還不夠貼近她的心?
該怎麼說才能讓她明白,他對她的真心無庸置疑,無可取代?
他心亂得猛爬頭髮,無計可施下只好回歸原點,坦率面對自己的感情。
“對不起,我不知道那三個字對你來說那麼重要,我只是……很不習慣表達自己的感情……”
驀地,他眼睛一亮,圓柱後方的白色裙角再次飄揚,激勵了他的信心,忙不迭的強調道:“是真的!我在飛機上練習了好久,每當我想告訴你的時候,總會尷尬得說不出口……”
艷陽當空,曬得他眼冒金星,站在燙腳的街道上笨拙地剖析自己的感情,他卻擔心得直冒冷汗,害怕她依然不肯相信他真切愛上她的事實。
“當我趕到阿松家,發現你已經離開了,我……我覺得自己好像快要死掉了,這裏好痛,好像有人硬要把你從我的胸口挖出來,這時候我才想起,當我說出要送你回日本的話時,對你來說有多殘忍……”
按着心口的大手收握成拳,金正胤一臉痛苦地說著。
下一秒,他難以置信地看她離開圓柱,緩步走來,他感到自己的心越跳越快,腳底也不覺得燙了,雙腳像是踩在高空的白雲上,軟綿綿輕飄飄,毫不猶豫地朝她狂奔而去。
他說了……雖然完全沒有說出他愛她,但他是真的愛她,千真萬確!
大顆大顆的淚珠爭相湧出,模糊了視線,卻阻止不了花見蕾此刻的決心。
她小跑步沖向他,一躍而起,而他抱起了她,濕潤的黑眸定定地望着美眸中雀躍的星光。
她捧住他的臉,熱情無比地啄吻他的唇,小嘴急切地說著承諾:“胤,我愛你!我要嫁給你……再也不離開你……”
他吻去她臉上的淚,不再抗拒對她表達關於自己的一切。
“我也是……為了永遠跟你在一起,我把公司股份都賣給阿松,交換你的行蹤,台北的房子也火速脫手,現在在台灣什麼也沒有了,要是你不要我,我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什麼?!”這突來的轉折令花見蕾驚訝得張唇抽氣,彷彿被人用遙控器定格般目瞪口呆,“你……”
“沒錯,我已經沒有退路了。”他苦笑回答。
“喔,原來你是因為這樣才巴着我不放!”嘻,有了這個得力幫手,爸爸的公司一定會發展得比現在更順利!
輕輕放下她,金正胤掏出褲袋裏的戒指,單膝下跪,用雙手捧高它,酷眸深深地注視着她。
“蕾蕾,嫁給我。”
這不是問句,也沒有熱情如火的求婚飾語,卻包含了無限柔情與永恆的承諾。
看着心愛的男人跪在大太陽下,手中捧着她在少女時代隨筆勾勒的夢想婚戒,揮汗如雨地求婚,她感動到雞皮疙瘩全體豎立,久久不能言語。
還有什麼比這一幕更能打動人心?
她抹去喜悅的淚,伸出左手任他套牢,花蕾鑽戒在陽光下閃耀着動人的光芒,美得令她驚嘆。
“太美了!它真的好適合你。”金正胤站了起來,托高小手欣賞玉指配美鑽的靚麗畫面,發自內心認同道,“難怪有人說,鑽石是女人最好的朋友。”
從男人口中聽到這句行銷力十足的廣告詞,讓她忍不住笑了。
“胤,這應該……不是真的吧?”媽呀,她到現在才發現主鑽居然這麼大顆!
他忍不住笑了,隨口提示:“有世界公認的權威GIA為它背書,你認為它是不是真的?”
“你真的……”她不可思議地瞠眸驚呼。
“我拿到的錢幾乎都花在這上面了,只好來你爸的公司打工,賺錢養你和我們的寶寶。”
難怪他會說想入他們家的戶籍……不對,重點是他說把所有的錢都花在要給她的戒指上了……
這麼大一顆,又有GIA背書……
花見蕾眼眶一熱,握起粉拳輕捶他結實的胸膛,噘唇嬌嗔道:“你真傻!就算你是用啤酒罐的拉環求婚,我也會開開心心答應嫁給你呀!”
“那是你十六歲時的夢想,我只是想幫你實現它。”金正胤微笑道,握住小手往回走。
“你這個傻瓜……居然為我變成窮光蛋了……”嗚,胤哥哥又害她感動噴淚了。
“啊,還有一件事,整理房子的時候,滿屋子情趣用品也被我順便出清了。”
什麼?!“全都……沒了嗎?”他都不覺得可惜嗎?
“噢,我留了一個你還沒看過的,那個很適合我們一起玩喔!”她沒問,他還真忘了這回事呢。
厚,他還是這麼愛說色色的話!
“討厭,不要在外面說這個……啊!你的腳……”看他走路怪怪的,花見蕾這才想起稍早他還在讓醫生治療腳傷,急道,“怎麼辦啊?玻璃一定刺得更深了……”
她拉着他來到建築物的陰影下,蹲在他身後檢視血污的腳底,憂心不已。
“沒關係,我要出來的時候看到醫生正要幫我上藥,應該都清乾淨了。”
“可是……馬路上不幹凈啊!”萬一細菌感染,那可就不好了。
“沒關係,我們散步回醫院吧,還想知道什麼,我會慢慢告訴你。”
放下受傷的腳,金正胤拉她站起,含笑的黑眸望進她的眼底深處,清澈溫柔得教他移不開視線。
“嗯。”
花見蕾彎起柔唇,伸展雙臂圈住他的頸項,踮起腳尖,仰着臉迎向他落下的唇。
這個甜蜜又熱情的吻,讓他們沉醉在美妙的氛圍中,悠閑地享受融化在彼此口中的滋味……
陽光穿透樹梢,篩落在兩人腳邊,熱呼呼的風像巨大的捕繩紙般襲向兩人,而他們卻是開開心心被黏在一起熱暈。
戀戀不捨地結束親吻,他們大手牽小手,時而鬥嘴嬉戲,時而相視微笑,心情多快活!
“等我們結婚以後,我還可以叫你胤哥哥嗎?”
“可以啊!”
“胤哥哥,我愛你!”
“我知道。”
“那你呢?”
“小傻瓜。”
“說嘛!”
“等回到家你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