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柳長月沒有說話,於是卯星接著說:「這次鬧成親的事情是我不對在先,卯星向柳閣主先行個不是,可如果我不將小闕拉進來,小闕永遠不會想過有一日你會離開他,他不開竅,你就不算完全得到他。而之於我,許凌也是一樣。」

柳長月冷冷地道;「東方鎮主設計得好!」

「只是我沒想到你真的會想殺了他。」卯星說。

柳長月勾起的嘴角笑得詭異而扭曲。「他是我的。若不能得到全部,本座甘願毀之,也不願見他與誰卿卿我我。」

卯星搖頭。

柳長月卻是說:「我要讓他自己想想,沒有了我,他該如何。也許在他什麼也做不了,只能不斷地想着柳長月這三個字時,終將明白。」

卯星道:「柳閣主對他真是狠心。」她明白柳長月的性格了,柳長月是個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的人。倘若小闕真的離開他,這個人肯定會拉着小闕玉石俱焚。無論,他有多喜歡那個孩子。

卯星接着道:「跟着,來談嫁妝與聘禮吧!」

「什麼嫁妝聘禮?」柳長月皺了皺眉頭。

「一場婚宴,自然是要有來有往的不是嗎?」卯星端正了一下神色說道:

「你想要不死葯,我有。那葯只有一顆,是當年取自宮中豢養的四十九個葯人鮮血,花費三年六個月以丹爐煉製而成。那葯其實沒有名稱,但既然閣主以不死葯稱之,那就且叫它不死葯吧!

傳說中,不死葯雖能重塑壞死筋骨血脈,甚至修補氣海,更能延年益壽顧本培元猶勝仙丹,但據說其實此葯因有大好,故也有其大壞。此葯藥性兇猛,先祖遺訓,若非生死交關之刻,不得食用。該死卻生乃逆天而行之法,混亂輪迴,所以死大於生。因此就算我一出世便雙腳殘疾,我父王也不敢冒險讓我服用這葯。」

卯星再說:「蓬萊島已經不能住人,而我們的身分太過特殊,且又遺世獨立太久,若被當朝皇帝或有心人發現,恐怕落不得好下場。所以我以這顆丹藥,換你在中原一塊得與世隔絕的土地,而丹藥就算是我為族人所付出的代價。」

「成。」柳長月淡淡地應了一聲。但那鏗鏘之聲,是清明閣主最有力的應許。

卯星接着又道:「第二點,我們是互惠關係。你讓小闕與我演一場戲,當然我不會告訴小闕,若在拜天地之前得不到我要的結果,小闕還是由你帶走,但你答應我必須好好待小闕,他太過單純,如果這些日子都不能讓他明白你的心意,你也要循循善誘,慢慢讓他知曉。」

「這事用不着你這外人操心。」柳長月臉色硬了硬。

「怎麼算外人,小闕可是我最疼愛的弟弟啊!」卯星笑。

『我還是他爹呢!』柳長月興起殺意,真想在此就了結了這個女子。

這夜,他們又談了許多。

包括小闕的、包括蓬萊鎮的,還有一些許凌的。

卯星原本想找人傾訴一下自己是如何喜歡上許凌這個木頭,可柳閣主並不賞臉,當卯星第三次開口說出許凌這個名字時,柳閣主就一個轉身,留下瀟洒卻孤寂的背影,挾帶着一股誰都無法比擬的氣勢,離開了。

情啊、愛的,單純的人想不透,而聰明的人想太多,於是也陷得,比對方深上許多許多……

【第六章】

小闕每天都在外面晃,除非卯星差人來叫他,否則他就一直尋找柳長月。

從他們的小院,到曾經走過的街道,再至蓬萊山下那片綠草如茵的美麗山坡,可無論小闕怎麼找,就是找不着柳長月的蹤影。

好幾天了、好幾天都沒見到了,小闕獃獃地站在酒樓外,看着那兩條玉制的盤龍大柱,之後又到買玉簪的小攤子前,愣愣地站了好久。

天黑了,卯星叫人來要他回去,他抬眼看了對方,便低着頭隨對方走,走回了屋裏,他又跑回自己的院子,看柳長月回來了沒?但小院一片漆黑,燭火從未點起,小闕總是失望再失望,他和柳長月認識以來,從未分開過這麼久。

夜裏小闕總是睡不着,有時候他會跑出廂房坐在地上看月亮。

柳長月的名字裏頭也有一個月字,彷佛看着月亮,就像看見柳長月一般。

有種感覺一直在心裏盤據,也許叫做寂寞、也許叫做悲傷。

小闕不太懂得這些。

只知道沒有柳長月的日子,身旁沒有人可以擁抱,沒有人會笑着聽他嘰哩咕嚕講廢話,沒有人會給他梳頭,沒有人會拿梳子敲他,沒有人會像在那天的深海里一樣緊抱着他不放,對他說:『我到死都會和你在一起。』

「我到死都會和你在一起……騙人……」小闕看着月亮喃喃自語談着呆,卻沒發覺遙遠的另一頭,也有人正靜靜地看着發獃的他。

等小闕回過神來感覺似乎有一股視線由遠處而來,然轉頭過去,卻也沒發現異狀,只見一片竹林蕭瑟,寂寞地發出沙沙的聲音。

許荷從屋裏頭走出來,輕聲對小闕說:「小主子,主子請你進屋去,外頭太冷,對您不好。」

小闕點點頭,跟許荷一起進了卯星的房裏。

小闕一入門,卯星便讓許荷挑了件厚重保暖的披風給他穿上,小闕靜靜地任許荷替他打理一切,待許荷離關退出卯星房門外了,小闕還是低着頭站在原地,動也沒動,話都沒說一句。

卯星推着輪椅過來,握住小闕的手,只覺得這個原本總是溫暖的身體,如今卻變得冰涼涼的。

「怎麼了,手竟然冷成這樣?」卯星憂心地問。

小闕心裏委屈,卻只能用幾個字表達。「我找不到柳大哥。」

卯星嘆了一口氣說:「是姊姊的錯。放心吧,等事情一結束,他就會回來的。」

小闕不解,問道:「什麼事情一結束?」

卯星頓了頓,才道:「你柳大哥只是在氣頭上,他氣你不懂……不懂你們之間的感情,他也氣任何介入你生命中的人。」

小闕還是不明白。

卯星拍着他的手,有種安慰的意味,小闕在卯星身旁坐了下來,把臉靠在卯星的腿上,難過與不解。

卯星說:「情愛向來是自私的,你柳大哥則是將這點完全發揚光大了。」她輕輕一笑。

卯星再問:「你是不是真想見你柳大哥?」

小闕抬起頭來,大眼睛閃爍個不停。

卯星說:「那,就與我成親吧!只要你與我成親,當天婚宴之上,他一定會來找你。」

「真的?為什麼?」小闕連忙問道。

卯星只問一句:「小闕,你信不信姊姊?」

小闕遲疑了一下,但看着這個失去記憶后初睜眼便映入眼帘的女子,之後沒有多想,便朝卯星點下了頭。

「這就成了。」卯星微笑地伸手將小闕的亂髮撥好。「三天後,我們成親。」

又過了兩日,小闕還是一直尋找柳長月。

成親的事情整個蓬萊鎮都曉得了,然後整座蓬萊島都沸騰了,連火山也小小噴發了一次,地牛輕輕翻身了兩次。

之後小闕無論走到哪裏,都有人彎腰笑着叫他「小主子」,而「小主子」這詞似乎是卯星對外吩咐的,他是主子日後的夫婿,是主子身旁的人,只是因為年紀小了點,所以稱他為小主子。

小闕一點都感受不到鎮上人的喜悅是為何而喜悅,他只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淘空了,也順便了解了「行屍走肉」這個詞的真正意義。

不會餓也不會渴,眼睛可以睜着永遠不閉起來,睡不着也醒不過來,所有聲音都隔絕在耳朵之外,聽不見而眼神茫然,像是被籠罩在一層網中,有些時候能開口說話,但更多時候,誰也進不到這層網裏來。

這天下午,走着走着,小闕又走進了他與柳長月曾經住過的小院。

他看着走道兩旁栽植的碧竹愣愣發獃,然後整個人往青板磚上躺,看着稀疏的陽光透過竹葉縫,灑到地上、灑到臉上、灑進他的眼睛裏。

他看了很久很久,也不閉眼。

久到有一個人從屋子裏頭走出來朝他說道:「這般看太陽,你就不怕眼睛被灼瞎嗎?」

小闕起先覺得疑惑,怎麼會聽見熟悉的聲音。但當他緩緩起身,轉頭往後望時,整個人就是一陣激靈,乾涸的喉嚨沙啞困難地,逼出了幾個字:「……柳……柳大哥……」

柳長月只看了他一眼,也不理他,逕自從他身邊走過。

小闕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也不知該怎麼著,只得連忙拉住柳長月的衣袖,用一臉想擠出笑容,卻笑得跟哭一樣的表情注視着柳長月。

「敢問蓬萊鎮的小主子有什麼事?」柳長月面容不復以前溫和,那一字一句由他口中透出來,都像寒冰一般。

小闕腦袋裏頭亂鬨哄,太多天沒和人說話,一時間竟找不到話講。

就在柳長月欲揮袖離去之時,小闕突然想起今天早上離開卯星房裏時卯星吩咐的事,才支支吾吾地道:「姊姊……姊姊讓我晚點去試喜服……我……我成親的時候你來不來……」

柳長月一聽見成親這兩字,聲音就壓得扁扁的,像是從牙縫中奮力才得擠出來一般,陰冷說道:「敬謝不敏!」

柳根月說完話要走,袖子卻死死地被小闕拉着,小闕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讓柳長月生氣,他現下只想把柳長月留下來。

「柳大哥,我們不能像從前一樣嗎?像以前一樣,你替我梳頭,我給你穿衣裳?」小闕說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但他強忍着說道:

「我很笨,不像你和姊姊都是聰明人,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哪裏惹你生氣了?只要你說,我會改的!你別這樣不理我,別不理我啊!」

柳長月聽着小闕這番話,臉上一點動靜也沒有,只說道:「你明日就要成親了,梳頭到時也該找你妻子替你梳去!拉着我不放這算什麼?」

「你到底為什麼突然這樣?」小闕忍不住,朝柳長月吼了起來。

「為什麼這樣?」柳長月冰冷的眼眸黑得叫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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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蕩江湖之任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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