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早晨,晴空萬里,陽光映入屋內。
易峻威睡得比平常晚,梳洗完畢,他進入廚房準備早餐,沒想到餐點已經擱在桌上,一瓶牛奶與一份夾蛋吐司。
他好奇翻開吐司,蛋的形狀很畸形,一面太白一面過焦,味道除了咸又甜,還有着微微苦味。“哈,能自動自發分擔家事,算可取了。”
屋內過於安靜,他覺得不太對,抬頭髮現房間門板有張便利貼,Q版漫畫告知她的去處。“公園畫畫?”
從社區至公園需經過幾條街道、要拐不少彎,沒有柏真陪伴她知道路嗎?聽說失憶的病患記憶不佳,甚至可能會繼續遺忘……
“麻煩。”基於責任,他解決早餐立即出門。
公園裏來來往往的人眾多,練氣功、晨跑、跳舞……不論是忙着運動或是悠閑乘涼,他們全都是唐艾欣的目標,她希望能發揮才能,幫客人畫素描賺點錢,也盼能累積畫畫的經驗。
萬事起頭難,她費了好大的勁才跨出第一步,雖然屢遭拒絕,不過問了幾次她的勇氣反而增加,可惜仍舊沒有人願意給她機會。
“先生、小姐想畫一張素描嗎?”
“我可以當你的模特兒。”全力衝刺,以最短的時間找到人,易峻威的呼吸急促,汗水濕透衣衫。
“太好了……”好耳熟的聲音哦?轉頭竟見到他站在身後,她傻掉了。
“會不會很貴?”他摩挲着下巴很認真的考慮。
“真的嗎?你願意當我的第一個模特兒?”求之不得的願望居然成真,她好興奮目。
易峻威咧着一口白牙笑道:“第一個?那要打折。”
他終於肯對她笑了!他的絢爛笑顏迷得唐艾欣恍神,她點頭如搗蒜,可愛的表情像個小娃兒。“好呀。”
“用心,我的要求很嚴苛,不滿意不付費。”輕敲她的額頭,他隨興找了一個位子坐下。
“嗯嗯。”她會傾盡全力。
原本不打算現身,然而見她處處碰壁,他忍不住挺身幫忙,一時衝動的結果是無聊呆坐,木頭人當久了很容易睡着,他目光四處游移轉移注意力。
振作精神,他望向專註畫畫的人兒,眼神竟再也移不開,唐艾欣的美一向不入他的眼,然而此時對她的感受全然不同。
抽離從前記憶,個性經過磨練,靈魂重新洗滌后,現在的她潔白無瑕,散發出一股靈秀氣質,不用華麗裝扮,她的美令人不由自主的沉迷,情愫在他心底悄悄蔓延,而他渾然未覺。
唐艾欣最在乎千之夜老師的肯定,雖說她什麼都不記得,但瞧她一聽見那句話的激烈反應,可知道意識深處還惦記着。
在公園裏繪製人物確實是好主意,經由實戰經驗的累積,她定能深入描繪人物特質,進而提升自我,他心想幫忙就幫到底,決定這段期間把公園當成工作室,一邊工作一邊盯牢她……
峻威。她在心裏無聲呼喊。
凝望他的臉,唐艾欣投入忘我的境界,周遭事物彷彿不存在,眼裏只有他,心裏更是深深烙印。
她輕輕的在畫紙上打上輪廓,除了細心觀察與專業技巧,還融入了對他的依戀愛慕,將眼裏與心裏的他全勾勒出。
俊男美女對彼此的愛戀眼神,在公園裏譜出浪漫氣氛,不少人放慢腳步探望,接着被唐艾欣手中的畫吸引住,圍觀的群眾愈來愈多,易峻威的幫忙徹底達到宣傳效果。
“畫好了?”久久不見地動作,易峻或問道。
“我覺得……”她有些遲疑。
她對作品並不是很滿意,他本人是更完美的,不論從哪個角度看,他都帶着無限魅力,而畫中人物遠遠不及。
跨步來到她身邊,取過畫像一看,他的雙眼為之一亮。“畫得很好啊,果真是專家。”
“真的嗎?”輕輕一句讚賞給了她無窮動力,不斷的叮嚀自己定要好好努力,不負他的期望。
“我說的話無說服力?”易峻威舉高畫像展示,問着圍觀的人們,“大家覺得畫得好就請給予掌聲。”
服從於天生的領袖氣質,加上事實確是如此,大家熱烈的鼓掌,很多人還主動稱讚唐艾欣,還有人願意付出金錢請她繪製畫像。“畫一幅多少錢?”
她對金錢沒有概念,想起了水彩盒與便當,怯怯的甜笑着。“八十元可以嗎?如果不滿意可以不付費。”
“哇!太好了,我要畫。”
“我也要畫,下一個就換我畫”
“嗄?”易峻威覺得太過便宜,但價格已定,他也不好駁議。罷了,經驗累積才是可貴。
十一點多,作畫暫時告一段落。
“我們回家。”他動手幫忙收拾。
“有個客人跟我約一點半,我想在這裏休息。”
能夠為人作畫,唐艾欣好開心,充滿了熱忱與活力,之前被打擊的挫折感淡了些,回想起千之夜老師的話,她不再痛苦害怕,而是勇於面對。呵……多虧了峻威援助。
“不是明天嗎?”
“這位客人只有待會有空。”
“正中午很熱。”他眼睛半眯。才去上個洗手間,小妮子竟又約了客人,不怕累壞?
“偶爾風吹過來時很涼爽呢,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她摸着畫本其中一頁,正是易峻威的畫像,她還急着想修圖哩。
“以後不能留到中午。”他認為有必要約法三章。
“好……”不懂他為何不悅,她連忙點頭。
易峻威摸摸她的頭叮嚀,“我去買午餐,不可以亂跑,在這裏等我。”
“要留下來陪我?你的工作呢?”
“現在沒有那麼忙。”程序進度已經差不多,美國總公司那邊也有合伙人幫忙盯着,毋需他操心。
呵,那意思就是可以見他的時間變多了,可以常像今天這般幸福?!她不禁眉開眼笑。
“對了,我賺了兩百四十元,全交給你留着買便當。”小手捧着錢在他面前,真摯誠懇的心意讓人感動。
“你今天的穿着很特別,哪來的牛仔褲?”
話題扯開了,唐艾欣很樂意跟他聊,“住在隔壁第三間的李太太願意跟我換衣服,她人好好哦,還堅持一套換三套呢!”
“你又多了朋友,不錯。”
“她還為我修改衣服,很合身對吧?”她轉了一圈展一不,雖不是名牌牛仔褲,不過挺好穿,且不容易臟,很好洗。
“嗯。”他情不自禁的伸手將她垂落的秀髮順到耳後,“錢存着買你想要的東西。”
“真的可以嗎?”她擰着眉頭擔心浪費。
“當然,家計我一個人扛得起。”易峻威輕點她的巧鼻,暗忖生活品質要漸漸提升,免得她矯枉過正。
目送他離去的背影,再也止不住心中溢出的甜蜜,唐艾欣輕觸自己的鼻頭,感覺他留下來的溫度。他們很快就能與從前一樣恩愛了吧。
“嗯,要再加把勁挽回峻威的心。”
***鳳鳴軒獨家製作***bbs..cn***
呼!這工作不是人乾的。
上班時間彈性,自備機車、數位相機,拍攝房屋建物,乍聽起來輕鬆,結果完全不是,不是她愛埋怨,無底薪的工作容易讓人無力。
林佳佳忙得不可開交,四處奔波的工作很累人,連上個廁所都是麻煩事,她飛也似的衝進公園解決。
“啊啊,爽快多啦。”走出廁所,她舒服的嘆道。
天氣很不錯,涼風徐徐吹拂,非常需要舒緩緊繃神經的她,忍不住放慢腳步在綠林步道偷個閑。
“咦?唐艾欣?!”涼亭里的身影引起她的注意,林佳佳激動的向前想確認,卻在距離十公尺前煞車。
耶?耶?不對啊,那女子衣着打扮很平凡,而且和身旁男子的互動好親密,舉止柔順得像只小兔子,除了相貌神似,她與任性大小姐是判若兩人。
“唉,只是像而已。”林佳佳臉上浮現憂心。
據聞唐艾欣平空消失,唐家派了不少人跨海尋她,而她又是最後與她接觸的朋友,自然被警方傳去問話,事隔多日,聽說還沒有找到人。
唉!怎麼這樣?可憐的大小姐被綁票了嗎?
洒脫帥氣的男人離開,美麗的女子獨自留在涼亭,林佳佳抱着一絲希望前去確認,“嗨!”
攤開畫本,唐艾欣的手指輕撫過他的眉、他的眼,滑落在唇瓣,他微笑時,薄唇揚起的弧度帶着性感。
“需要再修一下……”
因為細緻出色的畫像,林佳佳禁不住脫口呼喊,“艾欣?”
“呃?你你你……好。”被人瞧見戀愛的舉動,唐艾欣的臉炸紅了,迅速把畫本翻至空白處。
她的態度陌生得像第一次柏見,好生疏喔。“我是佳佳啊。”
唐艾欣微愣,認真打量活潑有朝氣的帥氣女孩。“你有留資料要繪畫像嗎?抱歉,剛剛圍了太多人,我大概是記漏了。”
“沒……有,我只是無聊想找個人聊聊,剛好你很像我一個朋友。”林佳佳的表情非常迷茫。
那張亮麗容顏確實是唐艾欣,可是她的反應卻截然不同,客客氣氣,沒有一點傲慢姿態,好似軀殼一樣,但靈魂不同,難不成唐艾欣有失散的雙胞胎姐妹?
“沒關係。”愈瞧她愈覺得親切,唐艾欣主動找話題,“我很像你的朋友?她是什麼樣的人呀?”
好難回答的問題,林佳佳搔搔頭,支支吾吾一語帶過,“呃……就跟你一樣漂亮。”
“喔。”唐艾欣有點失落,還以為巧遇從前的朋友。忽然,她抬起頭來再次看苦她,漾着和善笑容,“從現在起,我們也可以是朋友啊,你是來公園散步、拍照嗎?”
“好啊,慎重自我介紹一次,我叫林佳佳,在房屋中介公司工作,累丁就到公園休息打混。”她伸出手與她相握。
“呵呵,我叫唐艾欣,最喜歡畫畫……”
“哎唷喂呀。”林佳佳震驚得從椅子上跌了下來。唐大小姐是存心玩她嗎?
“你還好嗎?要不要緊?”唐艾欣彎腰想將她扶起來。
易峻威正巧回來,撞見慌亂場面,加快腳步進入涼亭,出於保護的心態,伸出鐵臂橫抱將唐艾欣摟進懷裏。“怎麼回事?”
“我沒事,不小心跌倒的人是她。”
林佳佳拍拍灰塵,自己站了起來。“只是疼了點,沒受傷。”
“小姐,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正要開口,對方簡短字句里充滿戒備,她硬是把話吞回肚子裏。
她抬頭看去,確定不是自己多心。這看似斯文的男子渾身散發懾人霸氣,他對唐艾欣的態度,就像小心呵護着珍貴寶貝。
而唐艾欣意識清楚、精神良好,不像是受威脅,依然嬌柔。雖說她的個性轉變是好事,但情況很古怪,為什麼她認不得自己,也不與家人聯絡,難道發生不可抗拒的因素?!
“她是我剛剛認識的朋友,叫林佳佳。”唐艾欣小手拉了拉他的衣衫,暗示他別嚇壞了人家。
“你好。”易峻威漾着戒備的眸子柔和了些。
“你好,我目前在房屋中介工作,這是我的名片。”
因為常常失業,林佳佳練就了察言觀色的功力,了解搞不清楚狀況就亂說話是會壞事,害了自己害了別人都有可能。
“家禾中介,很有名。”他點點頭收下名片,“小姐吃飯了嗎?要不要一起用餐?”
下逐客令啊?林佳佳笑容滿面,連連道謝,“我正在減肥,午餐能省則省。對了,艾欣你還會來公園畫畫嗎?”
“會的。”
“那我可以預約嗎?”林佳佳擔心再也見不到她,但是怕直接問她的住處與聯絡電話會使人起疑。
“當然嘍。”唐艾欣打開筆記本寫下她的名豐。
“我的手機號碼順便留下,如果你不能來要告訴我……就這樣說定,咱們明天見。”揮手向兩人道別,林佳佳心中另有算計。待會要偷偷回來拍照,雖然艾欣安然無事,仍是要以防萬一。
涼亭里只剩兩人獨處,易峻威肅然警告,“現在的社會壞人、詐騙份子不少,你要多提防。”
“佳佳看來很不錯,我對她第一印象很好呢。”
“我不是單指她,而是所有人,壞人不會在臉上寫‘我是壞人’的,初見面總是要小心。”易峻威不放心的又叮嚀了一次。
“我明白,我也不是對每個人都毫無戒心呀。”
“這倒是,我就沒有林小姐的幸運。”
“唔!”
回想她那刁鑽潑辣樣,他雙手環胸,不悅的大嘆,“若凶起來,還沒幾個女人比你凶。”
之前對他恰北北,唐艾欣好懊惱,於是挽着他的手臂撒嬌,“對不起嘛,我現在是加倍信任你了呀,而且就是因為有你,我對佳佳才不會像防陌生人一樣。”
“是喔。”大手輕捏了她的臉頰一把。
從前,他很討厭地矯揉造作,因為了解她是懷着企圖向長輩索取利益,如今情況不同,她撒嬌的模樣像貓咪般可愛極了。
“這段日子謝謝你包容我。”她站起來對他深深一鞠躬。
“以後要更聽話知道嗎?”易峻威很配合的裝嚴厲。
她的雙頰鼓起,眼睛骨碌碌地轉着,調皮說道;“你這麼凶的回應我,讓我覺得要脾氣比較划得來。”
她呀!表情豐富百變,逗得他朗笑,“哈哈,快吃午餐吧。”
拿出紙巾拭凈雙手,唐艾欣打開餐盒,大聲呼喊,“好餓哦……哇塞!是握壽司耶——”
易峻威伊拉着波浪長發提醒,“噓!保留一點氣質,全公園的人都聽到你在吃壽司了。”
“比起便當,這個握壽司豐盛豪華得令我驚訝嘛……可是花了你不少錢吧?”忽地,她的臉上浮現憂慮。
他拿起鮪魚壽司遞到她嘴邊。“慰勞你辛苦工作,值得的。”
“真好,謝謝你。”她張開嘴巴大口咬住壽司,豪爽得不顧淑女形象。
“這兩天有一筆收入,你不必那麼辛苦了。”看到她變得這麼溫柔、懂事,甚至還外出打工貼補家用,對她的憐惜之心頓時生起,他情不自禁輕吻她的額頭。
“呵呵,不辛苦,我過得很快樂。”
一種甜甜的、暖暖的感覺從心中滿溢了出來,她突然覺得,如果能一直這麼幸福,這輩子就算不恢復記憶也無所謂了,只要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