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是存心攪和，想讓我的日子更難過嗎？”凌晨時分，易峻威撥打電話擾人清靜。
“誰……老兄，這話應該是我對你說，擾人清夢很要不得吧。”又累又困，癱在床上的江瑞明電話都快握不住。
“看診的時候，你對她說了些什麼，全都詳細招來。”
“拜託，等我睡醒再談。”眼皮撐不開，江瑞明說得含糊不清，要不是聽得出損友的聲音，老早甩上電話。
“我可以把你從床上挖起來，保證讓你很清醒。”易峻威的語調緩慢得讓人發寒。
若是讓他衝過來，整晚都甭睡，江瑞明打了個冷顫，揉揉眼睛。“只是誤導你們有曖昧關係，其餘有關她的事，我不清楚，更沒有提到。”
“你的編造只會把我害慘。”
“你和她是死對頭，偏偏她不對你反感，顯然真的失憶了，多省事啊。”江瑞明朗笑。
“庸醫！”他橫瞪着電話一眼。
“那是對她才有的特別問診方式，從前你不是一直想好好教育她？我是為你製造大好機會，誤導你們關係不淺，這樣一來，她多多少少會聽你的話。”江瑞明的笑里藏着看戲的期待。
“胡扯什麼？”
“你已經把握住機會了還裝傻，不簡單，你編的故事好灑狗血。”他在診療室說的話，自然有人一一轉述給他知道。
“那全是被氣出來的。”回想起來，他額上就青筋浮現，事情演變至此，是他始料未及。
江瑞明真心建議，“唐艾欣的本質不錯，好好引導她，我想多少能改善她的缺點，這是好事一件。”
“但願在那之前，我不會先被她給氣死。”易峻威輕嘆。這一天所發的脾氣，可以抵上三年份。
“你的生活太無趣了，多添一點色彩也不錯……”
多年前，幾個懷着夢想的年輕人遠赴美國開創事業，以聰明才智、過人毅力激出無限潛能實現理想，成立一家資料庫搜尋引擎公司。
不眠不休的工作，整天與電腦相伴，不停的寫程序，累了就在公司里打地鋪休息，食用的全是最便利的微波食品，生活品質很差，更沒有休閑娛樂。
他們的努力不懈終於有了成果，在繁華的科技聖地矽谷攻下一席之地，經濟奇迹、財富神話更添了一筆新紀錄。
易峻威正是這群鑽石單身漢之一，每年會回台灣住一個月，他依舊是與工作相伴，常常忙到一天睡眠時間只有三、四個小時，不同的只是，累了是在床上休息，餓了是到餐館用餐。
身為百億富豪，下半輩子雖不愁吃穿，可他仍舊不停的工作，純粹是愛上挑戰極限、超越自我的成就感。
“無趣？”想到之前與好友的通話內容，易峻威冷哼了聲。他一點也不覺得人生乏味，而是燦爛精彩，如果沒有唐艾欣，那他的人生就能更完美。
思及嬌蠻女，他的情緒又浮動。
哄騙她在公寓住下僅是麻煩的開端，為了表現出寵愛情人的誠意，他花費不少錢添購她的衣物與生活用品，晚餐還特別請店家外送精緻餐點，對她百般呵護。
“三天，她的傷應該痊癒了。”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賊笑，想到接下來的計劃，心情頓時好很多。
趁着唐艾欣昏迷時，他把她的金飾、鑽戒、信用卡與筆電扣留，全是為了讓她感受平凡老百姓的生活，體會為錢而苦的日子，好啟發她懂得珍惜的觀念。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易峻威啟動她的筆電，想要多了解她的生活。
編織的謊言裏若摻入一點真實，那她會更深信不疑，倘若可以進一步掌握到她的弱點，更不必擔心突然恢復記憶的她，還沒學會節儉就想逃走，他就是鐵了心，要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矯正她的觀念。
“很有繪畫的天份嘛。”易峻威快速瀏覽她的作品原稿。
喜歡畫畫的她是他從未接觸過的，其作品令人驚艷，專業水準不凡，看得出她下了很多工夫與努力，非常難得。
“漫畫式的日記？哼！大小姐風格很濃烈。”Q版人物表情生動、活潑可愛，然而四格漫畫表達的內容卻讓他不悅。
移動鼠標關閉圖檔，他繼續搜尋可以運用的資料，逛進了唐艾欣存放照片的檔案夾。
令人忘我的絕美容顏顯現在電腦螢幕上，她很美，眼睛如子夜星辰，笑容柔似水，如此天真無邪，宛如討人喜歡的天使……
驚覺自己竟然因為嬌蠻女的笑顏失神讚歎，他甩甩頭，快速按下一張照片。
“天使外表，魔女個性，難看。”
她的照片大多是沙龍藝術照，美得過於夢幻，與嬌蠻性格有着強烈的對比，易峻威愈看愈無力，直到點閱到幾張平日生活照，才又放慢速度觀看。
“有了。”靈光一閃，他複製生活照至自己的電腦，開啟繪圖軟體，進行照片合成。
他自己的照片少得可憐，能用的只有大頭照，於是上網尋找別人的照片來修補，不斷調整大小、色彩、修剪之後，總算弄出一張恩愛的情侶照。
滿意的看着打印出來的照片，正準備放進皮夾里，他房間的門忽然被打開。
“你還沒睡？”
穿着睡衣的唐艾欣抱着被子跨進房裏，緊瞅着他，好一會兒才應聲，“有睡一下下。”
易峻威站起，高大的身影掩去蓋上筆電螢幕的動作，關心問道：“床鋪不夠舒適？”
她咬了咬唇瓣。“勉勉強強可以接受。”
本想向前檢查她的傷，手又不自然縮回，他仍不太喜歡與她親近。
很好，天然乳膠床墊只能勉強接受，那以後的日子你有得受了。
“頭又犯疼？”
“沒有。”她的目光帶着一絲絲哀怨。
他說的對，在喪失記憶后，太過親密的行為她會排斥，所以保持一點距離，重新感受彼此是必要的，這點她非常認同，可是現在……
“那你為什麼不睡？”忍耐一整天，他很需要獨處，沒辦法保證繼續面對她而不會發飆。
擰着被子，唐艾欣回答得扭捏，“看到燈還亮着，就過來看看你的房間。”
“嗄？”易峻威注意到她是在找借口。
她任性的企圖掩飾膽怯，“這裏環境也一樣差，格局好小，天花板老舊到隨時會塌下來似的，牆壁顏色詭異得像恐怖片里的鬼……”
“欣欣！”
“喔。”驚覺犯了忌諱，她低下頭停止批評。
她想起了晚餐時刻，易峻威肅然聲明這公寓對他的意義，它彷彿是巨大的百寶盒，收藏着全家人的喜怒哀樂，每一個角落都藏着回憶，是父母親留給他的珍貴禮物，任誰都不得詆毀半分！
這樣的念舊心情，她完全無法了解，甚至覺得驚訝，只知道這是警告，所以一時沒牢記在心上。
“快回去睡吧。”易峻威真的累了。
應該道歉，但“對不起”三個字很沉重，她說不出口又不肯離開，“我……”
“不睡的話，客廳有報紙可以打發時間。”
才不要呢！唐艾欣東瞧西看，努力想找話題，忽然熟悉的身影映入眼裏，她走到他身邊，拾起擱在皮夾上的照片。“我們的合照啊。”
“呃？是啊。”他還沒有打算讓照片曝光。
“我笑得好開心，那時候一定很幸福吧。”小心翼翼的捧着照片，她想捕捉遺忘的感覺，無奈什麼都想不起來。
照片上嬌柔人兒依偎在他懷裏，兩道黛眉彎彎，臉上洋溢着比蜜糖還甜的笑容，而他的表情雖然略微嚴肅，不過摟抱動作展現出對情人的寵溺，如膠似漆的情濃得化不開。
“嗯，你總是笑着說自己是世界上最快樂的女人。”
易峻威暗暗咒罵一聲。該死的！說一個謊要用N百個謊言圓謊，這重新教育計劃需要再三思量，他的犧牲太大了。
“你還沒睡就是在看照片嗎？”她的聲音微小，霧氣迷濛了雙眼，這一回再也忍不住了。
故意表現得悵然若失，他幽幽的嘆口氣，“你把我忘得徹底，我很難釋懷。”
“我不是故意的，好希望能儘快恢復記憶，可是……”淚水一滴滴的落在照片上，個性倔強的人兒終於表現出軟弱。
“你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印象中的傲慢公主從不哭泣的，沒料到她會落淚，他有些慌忙。
小臉佈滿淚痕，唐艾欣凝望眼前的男人，丟下被子，第一次毫無戒心揪住他的衣衫，撲向他的寬廣懷裏，像個孩子似的把委屈、畏懼、怯懦全都傾泄出來。
“嗚嗚……我好害怕好害怕，好像是被全世界的人給丟棄了，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
易峻威表情獃滯，全身僵硬，好不容易才擠出安慰的話，“放心，我還在你身邊。”
“有你陪着我感到不安，沒有你陪着我更害怕，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唐艾欣激動的往他懷裏鑽，迫切的想要更多安全感。
剎那間，他懂了，她剛剛的任性行為全是為了遮掩畏怯，現在的她比孩子還脆弱，再欺騙她就太過殘忍了。“你想回到父親身邊嗎？”
“不要不要……你答應過不再逼我走的。”唐艾欣將他抱得更緊，雛鳥心態般的賴着他。
“可是有我陪着你仍是不安心，不是嗎？”
“我不想……再承受面對親人，卻……什麼都不記得的痛苦，至少……要給我一段時間適應。”她哭得更凶了，哽咽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見她如此懦弱，易峻威暫時撇開成見，展開鐵臂環抱着嬌軀，用哄小娃兒的口吻對她說道：“好好，全都依你。”
他的臂彎好暖和，阻斷了黑暗侵襲，她嚎啕大哭后，閉上眼睛傾聽他的心跳與呼吸聲，情緒漸漸穩定下來，緊接着是因害羞而難為情。
獨特的男人味惹得她心兒怦怦跳，臉蛋再次因他而暈紅髮燙，羞怯問着，“我都怎麼叫你呀？”
“易峻威，連名帶姓。”這個問題很嚴重，他堅持不說謊，以防太過親密的呼稱害得自己雞皮疙瘩掉滿地。
“真的嗎？聽起來好像在凶你，又怪生疏的。”她吸吸鼻子，不解的望着他。
“你說這樣更能顯現你是特別的，如公主喚騎士。”大手握住她的肩膀，他不着痕迹的拉開彼此距離。
他是自虐嗎？接二連三硬着頭皮說出噁心的話，唉！情況演變得好詭譎，一定要扭轉情勢。
唐艾欣笑了，臉蛋紅得像蘋果，低頭反覆的看着照片。“照片讓我留着嘍，晚安。”
“晚……安。”
紅唇在易峻威的臉龐輕啄了一下，望着她離開的背影，頓時情緒變得雜亂。
他做錯了嗎？
嬌蠻女一點都可憐不得！
“為什麼你煮菜，我也要在旁邊看？我討厭油煙味，更不喜歡去菜市場，以後不要自己開伙啦。”
她站在廚房門口不肯再前進，心裏還怨着易峻威無故拉她去逛菜市場，那裏人潮擁擠、髒亂吵雜，害得她全身異味，回來馬上就跑去洗澡。
“你必須學着點，接下來我要閉關寫程序，不能像前兩天那樣照顧你。”多年沒有親自下廚，他的身手一樣利落，這是學生時代勤儉刻苦練得的好廚藝。
唐艾欣不能理解他幹麼自尋麻煩。“既然忙，就跟以前一樣請餐廳外送，記得要換餐廳嘍，我都吃膩了。”
端出香噴噴的蔥香酥魚，他轉身繼續煮下一道菜。“快過來仔細看清楚，你最少要學會炒青菜、煮麵條。”
“我不要，這兩天我的膚質變得好差，油煙會害慘我的。”她摸摸臉頰，覺得沒保養的肌膚不夠粉嫩。
“我保證你會覺得吃飯比保養皮膚重要。”背對她的易峻威目光很冷，沒有以往強忍的怒火，因為正式修理她的時候到了。
“才不呢，你別再煮了啦，我們去百貨公司，我要買一套化妝品還有……”唐艾欣細數好多好多物品，依照她的要求至少要花上幾十萬。
易峻威壓根不理她，“你不學也可以，接下來就吃便當。”
“哪裏的便當啊？豪華日式便當嗎？”她委屈考慮中。
“八十元的自助餐便當。”
“什麼！你說笑的吧？”光聽價錢她就倒胃口。
“不用懷疑。”青菜與湯麵一起上桌，他擦凈鍋爐后，坐到餐桌前，從口袋抽出存摺遞給她。
“幹麼啊？啊啊～印錯了吧？”存款只剩三萬多元，她反覆看了幾次，非常懷疑是不是電腦秀逗才會少印好幾個零。
“沒錯，你愛上的男人只有滿腹理想，口袋空空。”湯頭很贊，他一口接着一口不停吃着麵條。
唐艾欣瞠大美眸，不敢相信的說道：“別開玩笑了，有錢應該是擇偶的第一條件，至少不能是貧民級的。”
沉重的放下筷子，他很受傷的看着她。“以前的你從不會嫌棄我窮，還非常欣賞我的才氣、支持我的夢想。”
“那百分百是因為我有錢可以供你……”氣氛死寂，她別過頭閉上嘴巴，久久之後才又開口，“現金、金飾被搶，我的銀行戶頭至少有存款吧？”
“為了拆散我們，你父親老早凍結了銀行戶頭。”
“什麼！前兩天日子已經很不好過，再慘不就要死人了嗎？”她揪住胸口，差點喘不過氣來。
“親愛的欣欣，我也是很無奈，努力搶救貧窮大作戰，如果系統程序能儘快完成，就會有一筆收入，你忍耐點。”哼哼！瞧她花容失色真爽快，連日來受的鳥氣總算可以抒發。
“如果？！沒有期限的保證？你說過不會讓我受苦的。”
“是啊，我就是捨不得你吃苦，在窮困的情況下還硬買了六萬多元的床墊、三萬多元的衣服……”他拿出花費明細表詳述，就是要她悔不當初。
“那、那、那不算什麼吧！”大小姐依然不覺得自己有錯。
易峻威一臉心疼的望着她。“當然，我一定會儘力，請你相信我們會有美好的未來，安心用餐。”
“真的嗎？”她擔心得一點胃口都沒。
“放心，只要忍耐幾天就好。”坐到她身側，他親自喂她喝一口湯，暗忖這一餐將會令她回味無窮。
翌日傍晚，自助餐店送達餐盒，唐艾欣再也無法忍受，使勁敲着房門。“你快出來，快出來啊！”
久久得不到回應，她瞪着鎖得死緊的門板，氣呼呼的想要拿東西把門給劈了。
“易峻威！你再不出來，我就……”
“什麼事？”徹夜無眠全心投入工作，易峻威累癱了，他懶洋洋的依在門邊，修長手指順了順零亂長發，誘人的慵懶氣息盡現。
“你……”好養眼的畫面哦，罵人指責的話全梗在喉間，唐艾欣因為他不同的一面而心神恍惚，雙頰泛起紅灧。
帥氣的他模樣有些頹廢，長發披肩，衣衫敞開半露精壯胸肌，沒想到他卯起來工作時是如此，性感級數足以媲美令人神魂顛倒的大明星。
“高貴的公主有何吩咐？”瞧見客廳桌上的便當盒，又見她氣紅的臉蛋，他已準備好要接招。
愣了一下，唐艾欣才想起自己是要向他抗議，“喂！我不要每餐都吃便當，那種爛菜色，我光聞味道就想吐啦。”
“我有特別注意，珍好味自助餐的飯菜很新鮮，不可能壞掉。”他佯裝不懂她的意思，來到客廳拿着便當檢查。
“是很難吃，難吃到我連看都不屑看！”她搶下便當丟在桌上。
“你忍耐點，再過幾天我會加倍彌補你的。”這話當然是敷衍，他可是會徹底執行計劃。
“我忍耐得夠多了，睡不好、穿不好，成日關在這破屋子裏，一點休閑娛樂都沒有，現在連牢飯都難吃，你叫我如何活下去啊！”
握着她的手，他試着引導她以不同的角度看待事情，“情況沒你想的那樣糟，社區附近的人們雖然貧困，心地都很善良、好相處，環境幽靜單純，你可以出去走走……”
“日子已經夠慘了，我不想再降低生活品質。”她不想和這裏的人們打交道。
易峻威抑制住自己的衝動，“至少珍好味便當一天供應幾百人的餐點，包括我也覺得不錯吃，你不要老是以為山珍海味才是佳肴……”
唐艾欣捂起耳朵拒絕再聽。“別再說啦，委屈吃兩次便當，已經是極限啦。”
“也對，你的想法我這個貧民猜不透。”長長嘆息一聲，他拿起便當開始吃，三兩下就解決了，起身要回房間工作。
“站住！我不允許你把我擱在一邊。”
他深呼吸，婉轉的與她再次溝通，“一天當兩天用，我很累很忙，請親愛的欣欣委屈一點好嗎？”
“這個便當我是不會吃的。”
“那再教你一次如何煮飯，做法我也可以寫下來，食材若不夠用，附近有超市你……”
唐艾欣雙眼冒出火焰，拿起另一個便當就往陽台外丟。
看到便當被拋出，他的臉色跟着凍結。若不是還有一絲絲理智存在，他真的會衝過去狠狠的痛打她的屁股。
“不必！你真的沒辦法嗎？”
“……”抿緊唇瓣，他反覆不停默念靜心大法。
怒目看着他一會，唐艾欣高聲宣告，“我決定要回家，我可以等你奮鬥成功后再來接我。”
聽她說得多冠冕堂皇，易峻威再次慶幸自己不是她的真情人，他假裝痛苦的低下頭。“你不怕分開就是永遠分離嗎？”
忽地心頭一凜，她有些遲疑，但很快被物質慾望給壓抑了。“我一定可以再回到你身邊，這一次我會計劃完善弄到更多錢，房子、車子通通都要換掉，到時候你不必辛苦的日夜工作。”
“唐、艾、欣！”她要不得的觀念根深蒂固，真是無可救藥了嗎？易峻威劍眉橫豎。
“對了，我那有錢的老爸叫什麼名字呀？有錢到什麼程度？現在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通通告訴我，得先擬訂作戰計劃呀。”她忙着拿紙筆準備做筆記。
“我不會告訴你。”
她潑辣的跨步向前斥責，“什麼？你瘋了嗎？”
相信總有辦法可以治她，易峻威的笑容映着森冷寒光。“說了也是白說，你不敢回日本。”
“有什麼不敢的？這幾天我想通了，不會再害怕，雖然我忘了以前的事，但那有錢人還是我老爸……”
他雙眸直射凌厲怒芒，步步迎向她。“你的人生很悲哀，眼界狹窄得除了奢華外，其它美好的人事物都看不見、感受不到嗎？”
倏地，心漏跳了一拍，唐艾欣畏懼他兇惡的表情，惶然的回嘴，“現在都快活不下去了，你跟我講這些沒意義啊。”
“小小的波瀾就讓你活不下去？如此輕賤生命？”
“我是被逼的，才會說出喪氣的話，一個千金大小姐落到如此——”
“你什麼時候才會成熟，用心去感受每一件人事物？”他咆哮丟下重話，說出費心破解密碼才從漫畫日記里挖出來的秘密。
國內外擁有眾多Fans的漫畫天後，竟是個感情白痴。
唐艾欣的才能不凡，專精繪畫技巧，然而故事情節、對話，全是由別人創作提供的，說穿了，她僅是個作畫的機器，徒有虛名而無內涵。
領她進入漫畫界的千之夜老師用盡方式誘導，仍見不到她肯用心克服障礙，決定狠心下險棋，逼她自己想劇情找靈感，突破瓶頸為未來尋出路，因此她才迫不得已回到台灣。
“嚇！”腦袋彷彿被重重一擊，心臟跟着收縮，呼吸窒礙，她的腳步踉蹌，連連退了數步。
看她驚惶無措的反應，易峻威確定用對方法，更進一步的刺激她，“你認為自己畫出的作品有幾分？可曾融入感情？”
模糊影像掠過，這話曾經有人問過，潛意識深處的恐懼被勾起，令她整個人發寒。“不要再說了……”
“還是你依然認定專業技術凌駕在感情層次上就足夠？那我大可告訴你，你註定會失敗，無法達成千之夜老師的要求，你也僅是個不入流的畫畫機器！”他趁勢斬斷她想逃回日本的念頭。
字字句句命中胸口，唐艾欣惶恐的退到不能再退，整個人癱軟在陽台邊。“啊啊～不要再說了……”
“你總是自私的只想到自己，視一切為理所當然，只懂得享福不知要惜福，你何時才能領悟珍惜的道理、懂得感恩付出？倘若連這一點都做不到，你永遠不會懂得千之夜老師為何要你用心去感受每一件人事物。”
“住口住口！我的頭好痛啊。”嬌小的身軀蜷縮着，她的雙臂牢牢的環抱着自己，卻依然抑制不住身軀的顫慄。
她的表情好可憐，但這回易峻威視若無睹，拒絕安撫，邁開腳步離開。
“不要讓我鄙視你。”
最後一句話無疑又是沉重的一擊，望着他冷絕的背影，她面如死灰，淚水滴答落下，脆弱的心淌着血，張口想喚住他卻發不出聲音。
求求你，別丟下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