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顏若妍走入病房，拿水桶進浴室盛裝熱水，熟練的移動病床並取下床頭架，輕輕捧起老人家的頭放進吹氣式的簡易洗頭槽中，再將空桶放在排水管下方，舀起一瓢溫水打濕頭髮，為病患洗頭。
「請問需要潤絲嗎？潤過發吹乾後會比較柔順喔。」顏若妍邊洗邊建議。
「要加錢嗎？」
「對，潤絲加十元。」
「好啊。」
服務完最後一位病患，顏若妍收好工具，拉着工具袋走向看護們的休息室，脫下工作圍裙，往角落的椅子一坐，拿出早上吃剩的飯糰慢慢咀嚼。
「哎呀！我還以為你在家待產了哩！肚子這麼大了還出來幫人洗頭，你的腰一定很酸吧？」一位看護阿姨看她挺著大肚子還出來工作，煞是心疼，拿過紙杯倒了些自己煮的雞湯遞給她。「來，這個給你喝。」
「謝謝你！」她喝了一口雞湯，樂觀的說：「其實還好啦，不是有人說多動會比較好生嗎？」
「也是啦，但你也不能讓自己太累，該休息的時候就不要逞強，知道嗎？」
「我知道，謝謝阿姨。」
填飽肚子，顏若妍休息了一會兒，又拉着工具袋前往醫院的另一棟病房。
走了一下午才洗到一位客人的頭，腰卻比平常更酸疼，於是她決定提早回家。剛走出醫院，她忽然威到肚子緊繃得難受，只好在停車場外的花壇旁坐下休息，拿出白開水飲用。
「奇怪，怎麼還這麼硬？平常只要休息一下就會變軟了啊。」她緊張的撫摸肚皮，閉眼深呼吸，試圖緩解不適。
另一方面，收到父親動完手術的消息，侯彥勛立刻趕赴醫院探視。
當他騎車行經停車場轉角，瞥見那名清秀的短髮孕婦時，他突然緊急煞車，以雙腳將機車倒退，看個仔細。
「若妍！」他盯着她的肚子大叫，「你……你懷孕了？」
顏若妍被他嚇了一大跳，下意識拉攏外套掩飾突出的腹部。
怎麼會在這裏碰到他？天，她真倒霉！
「這個……這不是你的孩子……」
為了避免他聯想，她急忙撇清，但在他聽來卻是越描越黑，欲蓋彌彰。
「你在這裏等一下，我馬上過來。」他輕聲交代完，隨即將車騎人停車場。
她心虛的點頭，趁他投幣停車時拖着工具袋就跑。
「喂！你站住！別跑！」發現她偷偷跑走，侯彥勛連安全帽都來不及解開，拔腿就追，還得停下來撿拾她掉落的洗頭工具，哭笑不得的大喊，「你的游泳圈和水桶都不要了嗎？」
顏若妍只好停下，按著肚子轉過頭看他，想拿回賺錢工具又怕被他逮著後無法脫身，一臉為難的咬唇沉吟。
「你跑得那麼快，肚子不會不舒服嗎？」他快步追上她，替她把工具掛回拉杆上，一手拉着工作袋，另一手牽着她走向停車場。「你幹嘛帶這些東西出門？」
安靜的任他牽著走了幾步，顏若妍沒來由的感到委屈，原以為早已枯竭的眼淚倏然湧出，讓她擦也擦不完，只得甩開被他握緊的手，想找手帕擦拭淚水。
看她瞬間哭得像故障的水龍頭，他緊張的安撫，「你怎麼哭了？我、我剛才沒有罵你啊……」
「你憑什麼不讓我走？我們早就分手了，你為什麼不乾脆假裝沒看到我算了……」找不到手帕，她突然情緒崩潰，捂著臉哭了起來。
「寶貝別哭啊……對不起，我還是很愛你……」侯彥勛趕緊抱住她，迭聲安慰。
從結婚前就沒再見過她，難得巧遇，他發現自己仍深愛……不，甚至此過去更愛她，看她哭成這樣，他真的好心疼！
顏若妍用力推開他，火大的嗆道：「哼！你所謂的很愛我就是在緊要關頭避不見面，故意把手機交給朋友，然後教他送錢來要我自己去墮胎嗎？」
「什麼朋友？送什麼錢？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一臉莫名其妙。
「別告訴我，你不認識你最好的朋友朱侑誠先生啊！」斜睨他一眼，她咬牙切齒的說。
「你是說……」侯彥勛正想解釋，突然想起父親剛動完手術，立刻解下安全帽放進機車的置物箱，隨即拉着她往醫院裏走去。「先跟我上來，等看過我爸爸，我們再慢慢談。」
她無法原諒他過去造成的傷害，拚命掙扎。「我不要！我要回家！你不能強迫我……」
他忽然轉過頭，篤定的說：「若妍，過去是我太懦弱，從現在起，我會努力讓你幸福。」
顏若妍聞言不禁呆愣。
她實在不懂，她還有什麼利用價值，能讓這個當初對她不聞不問，也不肯出面負責的男人說出這番話……
※※※※※※
顏若妍原以為侯彥勛會帶她到餐廳或咖啡館去，沒想到卻是去他以前的住處。沒想到還會再來到這裏，她驚訝之餘也不勝欷吁。
「那位美女是你的老婆吧？她肚子好大了，隨時都有可能生產，你應該親自送她回家才對。」
侯彥勛停好機車，將她的工具袋留在腳踏板上，進屋關門後，迫不及待的抱住她，低頭吮吻她的雙唇。
知道他已有家室，她緊閉著唇掙扎抗拒。
「若妍，我好想你……」他改為舔吻她敏感的耳朵，誘惑的說著甜言蜜語。
受不了這樣的挑逗，她忍不住伸舌舔唇，被他逮著機會探入口中，狠狠的吮住她的舌，誘她回應這個吻。
「若妍……我好想要你……」他一臉渴望，小心翼翼的確認，「可以嗎？這時候應該已經不會傷到我們的女兒……還是兒子？」
聽到最後那句話，顏若妍迷濛的水眸立刻眯起，不可思議的瞪着他。
這個色膽包天的傢伙居然連孕婦都不放過！
「誰說女兒是你的？」她不客氣的嗆聲。
「我就是知道！」侯彥勛賊笑着再次吻住她，將她打橫抱進卧房，放在大床上，自顧自的脫去衣褲，從床腳慢慢爬向她。
「你……不能這樣……你這是非法拘禁，意圖……性侵……」顏若妍的聲音在發抖，她知道自己並不是抗拒這件事，而是懼怕隨之而來的謠言。
她永遠都不想再聽到那些令人痛不欲生的閑話！
裸身趴伏在她上方，他緩緩壓下，低聲道：「我可沒有強迫你上車，剛才也是你自己走進來的對吧？」
顏若妍拚命搖頭，伸直手臂推他，緊張的說：「不可以這樣……你已經有老婆了，她會告我的……」
「在她告你之前，我會先告她。」侯彥勛撇唇冷笑，語出驚人。
什麼？顏若妍一呆。
他翻了翻白眼，繼續說：「她懷的根本不是我的孩子。」
「你怎麼知道？」不是他的……這是真的嗎？
「從她堅持不說在哪間醫院做產檢，也不肯讓我媽跟去，我就開始懷疑了，後來好不容易查到那間醫院，向醫生套話才問出她的預產期，原來她早就懷孕了！可能是對方不肯負責，才想賴在我頭上。」他氣憤難平的說著。
顏若妍愣住了。她能相信他說的嗎？
「再加上你說朱侑誠對你做的事，我百分之一千確定，這絕對是他們兩兄妹的陰謀！放心吧，我不會讓他們好過的。」趁女友分神，侯彥勛趕緊抓開她的小手，解開孕婦裝的扣子一看，他忍不住瞠目驚嘆，「哇！好大！」是不是每個懷孕的女人胸部都會變得這麼壯觀啊？
「他們是兄妹？」那朱侑誠對她做那些壞事的動機就是……「哎呀！你幹嘛？」
「小肉圓，老公想死你了。」侯彥勛說著便扯開罩杯，興奮的埋頭吮吻。
「啊！」不想被他看見顏色變深的蓓蕾，顏若妍拚命掙扎，緊張的遮掩，故意凶他，「你走開！我還沒跟你算帳！」
「我知道，害你獨守空閨那麼久，老公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他不知死活的要嘴皮子，抓開她的手繼續挑逗。
「嗚嗚……你別看啦！它色素沉澱，變成丑不拉幾的黑棗了。」而且她肚子大得像怪獸，萬一他看了倒胃口，因此不要她怎麼辦？
「怎麼會？還是跟以前一樣漂亮啊！」他愛極了，嘖嘖有聲的吮著。
「真的嗎？」是安慰她的吧？可是……她還是好喜歡聽！
「你是因為懷孕才會有這些變化，我要是嫌丑，豈不是太沒良心了？」
侯彥勛輕輕吻過隆起的腹部，褪去她的底褲，用她最愛的方式證明自己絕對沒有嫌棄之意。
她舒服得直扭動身子，情不自禁夾緊他的頭。
「親愛的，你願意相信了我嗎？」
他沾滿春潮的濕潤嘴唇令她害躁，垂下眼睫輕喚，「嗯，過來……」
「真的可以嗎？」望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他這才想到不能以太深入的姿勢要她。
顏若妍裝凶恐嚇他，「把人家弄得慾火焚身才說這種話，該不該罰？」
「該，隨便你罰什麼都行。」侯彥勛心服口服。
「那就罰你……以後每天都要跟『咪咪』請安，你服不服？」
「當然服！」嘻嘻，在女兒出生之前，他還可以獨佔她一陣子呢！
※※※※※※
「啊？我懷的是兒子？」顏若妍驚訝地道。
「怎麼了？你不喜歡男孩嗎？」醫生推開儀器，忍不住笑了。
「不是……可是，你之前不是說我懷的是女兒嗎？」她坐起身拉下裙子，仍然不敢相信。
「那是因為你兒子太調皮，每次照超音波不是夾著腿，就是跟我玩躲貓貓，到現在才讓我看到他的『重點』啊。」
杵在一旁的准爸爸突然發問：「醫生，我們可以做愛到第幾個月？」
顏若妍瞠目結舌，真想馬上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醫生愣了下，笑着回道：「只要孕婦不排斥，也沒有不舒服，到最後一個月之前應該都可以過正常的性生活，不過最好是採取不會壓迫肚子的姿勢，像側躺後入式就是不錯的選擇。」
「她一點都不排斥！」侯彥勛立即道，並踴躍的發問，「我還有一個問題，就是……萬一忍不住太激烈，會傷到孩子嗎？」
她一點都不排斥？
他居然一本正經的跟醫生說這種丟人現眼的話！嗚嗚……她沒事幹嘛答應讓他跟來啊？
「有出血嗎？」醫生詢問道。
「是沒有，不過結束以後，她的肚子硬得像籃球……」
「喔，那是宮縮現象，一般來說會在幾分鐘內恢復，如果持續很久，就有可能引發早產，一定要小心。」
「是，謝謝醫生。」
產檢結束，顏若妍氣呼呼的走出醫院，侯彥勛在後面快步追着他，不懂她為何突然生氣。
「若妍，你怎麼了？」他緊張的問，很自然的伸手觸摸她的肚子。「你走得太快，肚子又變硬了，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休息吧。」
「你走開啦！」她用力甩開他，生氣的喊。
「你是怎麼了嘛？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侯彥勛不解的問。「是我做了讓你不高興的事嗎？有嗎？應該沒有吧……」
「哼！」他自問自答的白目模樣惹得她更加火大，扭頭就要走。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在生什麼氣？告訴老公嘛！」
這傢伙真有惹人抓狂的本事！「你老婆在你家啦！」她兇巴巴的嗆他。
「哎喲，別這樣嘛！」侯彥勛趕緊拿出耐性慢慢詢問，「是因為我昨晚太激動嗎？」
顏若妍看也不看他。
「不是啊？那……是我剛才說了不該說的話羅？」
她轉頭斜睨着他，沒有回話。
呃，瞧這反應，應該是這樣沒錯了。「若妍，我只是……」
「我討厭你！」她咬住顫動的唇，忽然流下眼淚。
「若……」
用力抹去眼淚，她忍不住埋怨，「你是我老公還是男朋友？憑什麼問醫生那種問題？」
「我……」我是你兒子的爸爸啊！
「雖然分手是我主動提的，可是後來發現自己懷孕，連個商量的對象都沒有，只好打電話給你，結果呢？你居然把手機交給朱侑誠，讓他來打發我……」
「手機是他硬拿去不還我的……」唉，他當時就是痛苦得快死掉，才會自暴自棄啊。
「這算什麼理由？」
女友突然在街上鬧情緒，哭得淚眼汪汪，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只好抱住她，不住的道歉。
顏若妍吸吸鼻子，幽幽的說：「朱侑誠拿錢要我墮胎，我氣得只想把那筆錢當面砸到你臉上，他卻搶先散佈謠言，還傳真亂七八糟的東西到我爸爸上班的地方，指責他生女不教，毀人家庭……他向來奉公守法，無端被這樣污衊，讓我覺得自己很不孝，差點想不開跑去自殺……」說著、說著，她忍不住又哭了。
侯彥勛聽得心疼，用力抱住她，極力保證：「對不起，以前都是我太優柔寡斷，這次我一定會好好處理，還你和我們的孩子還有岳父、岳母清白。」
「勛，不是我要無理取鬧，我是真的很怕……萬一弄巧成拙，爸媽會因為我再次受傷，那……我寧願跟你斷絕來往，也不要讓他們擔心。」
「若妍，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再有那種事，再給我一次機會，相信我好嗎？」侯彥勛緊張得兩手冒汗。
顏若妍輕輕推開他，低聲嘆息，「反正我又不是沒有被傷害過……」
「不可以！我不許你這麼悲觀！」他用力抱住她，激動的強調，「你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給我時間和信心就行了，嗯？」
仰起臉，她癟嘴嬌嗔，「我知道你用維他命充當避孕藥騙我，是想用孩子讓我爸媽接受你，可是卻把我害慘了！」
「怎麼了嗎？」他緊張的問。
「當我決定生下孩子，才想起那段時間一直吃你給的避孕藥，心情跌落谷底，後來抱着一絲希望，想說拿剩下的葯去給醫生看看，也許荷爾蒙劑量不高，不會造成胎兒肢體缺陷……」
「對不起，我當時那麼做只是想趕快娶你，而那是我能想到最快速有效的辦法了。」侯彥勛心疼的解釋。
「我真的好怕，尤其是等檢驗結果的期間，每次只要一想到最壞的結果就哭得死去活來……我已經對這孩子有了感情，要是出問題，我真的會活不下去……」
「寶貝，對不起……」
侯彥勛吻吻她，摟着她走到路旁揮手攔了部計程車，目送她離開後才騎機車回公司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