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落鳳坡
龍騰三百六十三年元月四日，距離華清風同尉遲德在南川大敗西軍已過了三日，遠在昆城的皇帝雷風方才收到了尉遲德派人過來的戰報，雷風欣喜之餘，在行宮大宴群臣。
席間群臣交杯換盞，好不熱鬧，在經過多日的逃亡和提心弔膽之後，這場危難中的勝利無疑給帝國的君臣們吃了一粒定心丸，顯得如此彌足珍貴。整場宴會中雷風更是笑得合不攏嘴，盡顯“平易近人”的君主風格，同臣工們打成一片。只有雷雪一人顯得心不在焉，一直面沉似水，不予言笑，與歡騰的景調格格不入。
這場勝利對她來說當然也是值得慶賀的，只是尉遲德的戰報中提及到的一件事讓她心緒頗為不安。那是華清風托尉遲德轉達的，“為使柳無心所率的西衛軍不致內院起火，請帝朝切勿出兵增援南川，只需廣集糧草，養精蓄銳，待西軍糧盡之時出兵夾擊便可”。這件事看起來似乎合情合理，現時帝朝若是讓雷雪出兵援助南川，柳無心定會在昆城兵勢空虛之時趁機攻來……可是仔細想想，華清風和尉遲德真的只是僅僅因為這個理由才勸阻帝朝出兵的嗎？現在他們兩人手握重兵，一南一北對西軍形成合圍之勢，而西軍此時糧草已斷，久戰不下，被打垮只是遲早的事情。帝朝如果現在不出兵援助和監軍，將來西軍一旦敗北，南北大軍大會師，新登大寶卻又丟失了帝都的皇兄雷風，拿什麼來威壓牽制這倆個軍權在握的大功臣，到時候這倆人若有什麼黃袍加身的想法，雷氏帝國恐怕就要改姓了……
“華清風，我能相信你嗎！你不讓我們出兵南川，究竟是何居心？真的只是考慮到柳無心嗎？你同尉遲德到底有沒有相互勾搭的不軌之心！”雷雪越想越頭疼，心煩意亂中對周圍奉承阿諛的嘴臉更感憎惡。這時一名密使悄悄走進大廳，將一張剛收到的飛鴿傳書奉上。雷雪展開書信看了半響，對那名密使沉聲道：“吩咐他們繼續監視下去，切記不可暴露身份，本宮明日便啟程過去。”那名密使領命去了，雷雪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眸突地盪上一絲神采，久久不曾散去……
三日時光轉眼即至，但對於華清風來說卻彷彿過了三年一般漫長，達琳的書信仍然貼身藏在衣兜里，這件事情他並沒有對任何人講，畢竟兩軍正在交戰，這種事情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則一旦傳出去，自己豈不是成了多情將軍？華清風自嘲地笑了笑，午飯時向軍士打聽了一下落鳳坡的地點，好不容易挨到日落時分，便悄悄地打馬出城，向城外北方的落鳳坡馳去。城門守軍見主將要出城，以為有大事要辦，不敢隨意詢問，匆匆開門放他離去。
落鳳坡位於城北十里處的密林之後，相傳此處曾有鳳凰棲身而得名。此山海拔將近千丈，三面都是懸崖峭壁，只有南面與密林相接，成一個不算陡峭的斜坡，由於山上風景秀麗，早在數百年前，便有當地官吏大興遊歷之風，將其裝飾成一個可供上萬人同時遨遊的名勝古迹，從山底到頂峰，一路之上都由花崗石玉鋪成台階和護欄，手筆不可謂不大，而山上各處由名匠精心建造的亭樓玉宇更是讓人流連忘返，嘆為觀止。觀月台便位於頂峰處的最高點上，據說在月圓之夜，若在此處觀月，月宮中神仙活動的景象都可讓人一覽無餘，當然這大概只是文人雅士作詞吟詩時抒出來的情感罷了。
華清風一路馳來，只覺得這景色是越來越美，越來越妙，心緒更是暢快，將戰馬拴在山底之後，展開輕功提縱術，順着台階疾掠上。此刻伊人大概就在頂峰觀月台上吧，她一定等得急了。想到此處，華清風奔行更疾，再也顧不得觀賞山中美景，全力向著頂峰攀去。常人若是一路邊觀賞景緻邊走，恐怕沒有兩個時辰是絕對無法到達頂峰的，但華清風內力已至爐火純青之境，此刻更是心繫伊人，度何其之快，半個時辰未到，峰頂的觀月台已經遙遙在望。華清風凝神望去，只見台上一個熟悉的背影早已等在那裏，彷彿知道自己一定不會爽約，她很放心地背向山路，放眼望着山那邊的景色。
華清風輕嘯一聲，故意放出聲息，三步並作兩步向台上奔去，伊人仍舊沒有回頭，只是出一聲淺笑，算是向他打過了招呼。華清風只覺得近在眼前的這段路竟是如此的漫長，好不容易登上高台，心神蕩漾間猛地撲了過去，從後面將伊人緊緊摟住，此時多日來的相思之苦終於得解了……
“伊人”緩緩轉過身來，華清風滿心歡喜地望到了她絕美的容顏，猛地一驚，脫口呼道：“啊！你不是……”便在此時，只覺腹中一痛，“伊人”手中一把短刀已悄無聲息地沒入自己腹中，只留下刀柄留在外面。那女子一擊得手，立時鬆手後退，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望着滿臉驚疑的華清風咯咯嬌笑道：“想不到威震八方的華清風大將軍，到頭來仍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強烈的疼痛刺激得華清風冷汗滾滾而下，驚變斗生后他固然驚疑，但此刻卻有一個更重要的疑問折磨着他：“你是何人？難道說琳兒她……出賣了我！”
那女子秀眉微皺，嗔道：“閣下真是貴人多忘事，前兩天我們還見過的，那日你和科斯決鬥我不就在場嗎？難道我長得很不入閣下慧眼，連一點印象都沒有？我叫瓊斯·威爾，是神聖帝**事財政大臣，這下你可認得了吧。看在你即將被殺的份上我可以告訴你，嘉芙蓮有沒有出賣你我不知道，但是今日伏擊你之事，倒是與她沒有任何關係，而是科比特·達克斯伯爵，也就是你的好兄弟達科一手策劃的。”
華清風心中一陣輕鬆，又是一陣難過：“不是琳兒就好，只是達兄他……終於又一次出賣了我，”當下強忍着疼痛苦笑道：“閣下的大名我聽說過，此次貴國西侵的東路軍統領就是你吧，聽說你是一位很仁慈的將領，對我帝國子民秋毫無犯，可是今日怎麼卻又對我做出如此齷齪的暗算之事，似乎不像是你的作風。”
瓊斯一陣沉默，過了半響正色道：“華清風，其實我也不想這麼做的，能同你在戰場上光明正大的交手，才是我的夙願，只是你實在太出色了，先是在我大軍後方展成一個大勢力，收復不少戰略要地，切斷我軍的糧草供應線，接着又在千鈞一之際趕到南川，以一聲大喝扭轉雙方勝負之局，而後更是戰勝了我國第一勇士，給我軍士氣造成極大的打擊，象你這樣的人才，我們實在不能讓你繼續留在這個世界上了，為了帝國的榮譽，我們不得不出此下策除掉你。真是可惜啊，如果你是我們神聖帝國的人那該有多好，你我說不定會成為很要好的朋友，甚至更深的關係。”
如此直露的表白聽在此刻的華清風耳中，卻如同催命符一般。鮮血順着刀柄流出，靜靜地落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殷紅的花朵。華清風迅地將傷口周圍的幾處**道封住，減慢血流的度，猛然抬頭豪笑道：“華某的命不是這麼容易便能拿去的，要想留下我，請將你們的人都叫出來吧。”瓊斯未料到他重傷之際還有如此的豪氣，心中湧起一片敬意，點頭道：“你真是一個值得我敬佩的對手，這便送你上路。你們都出來吧！”話畢，一條條身影驀地從各處亭台樓宇中竄出圍在華清風身周，形成合圍之勢。
來人共有十個之多，華清風從他們的身法上已然看出這十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看來自己的面子還真是夠大的，為了殺死自己，估計西軍中的頂尖高手已經盡出了。倘若自己不受傷，恐怕也就最多能接得下其中的五人合擊，現在傷勢這麼重，能不能接下兩個人的攻擊還是個未知數，況且此十人中還有科斯的存在，那日贏他實是僥倖的成分居多，今日再相遇，肯定是討不了好的了。
“啪啪……”一陣鼓掌聲傳來，滿臉奸笑的傑克拍着雙手和達科從一處建築里走了出來。華清風虎目圓睜，死死地盯在達科臉上，冷笑道：“真是好兄弟啊，我真是錯看了你，想不到你原來竟是如此卑鄙的小人！”
達科臉上陣陣紅，不敢與他正視，苦笑道：“華兄弟，對不住了，你我各為其主，眼下我軍形勢大大不利，如果你不死，我們即將陷入絕境，為兄出此下策，也是迫不得已，要怪你就怪我們生不逢時吧。”
華清風仰天哈哈大笑：“真是可笑至極！我一直以為你是一條光明磊落的好漢子，所以就算你我已經是敵人，我還一直敬重着你，把你當成大哥來看待，可是沒想到，你卻拿自己親生妹妹的感情來暗算我，換作往上爬升的籌碼，難道說這個世界上除了權利，就再也沒有其他東西值得讓你爭取了嗎！”
達科搖頭苦笑：“我不是為了權利，而是為了帝國的利益和榮譽才這樣做的。戰爭是無情的，自那日在海上分別之後，我就已經將你當成了敵人。不是我不重情義，而是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比情義更重要的東西需要我去爭取，哪怕犧牲的是自己的親人，也在所不惜。對我來說，帝國的利益和榮譽才是我此生追求的最大夢想，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今日就做個了斷吧。”
華清風點頭道：“很好，我明白了，伯爵閣下，一會動起手來，在下絕不會再留情，希望你也是一樣。”達科黯然點頭，再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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