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燕王在此！
其時正是冬季最冷時分，天時較短，兩萬多大軍一路急行，到得黃昏時分才隱隱望見南川城的東門，此時早已人困馬乏。但不待將領們聚攏商議，城中震天的喊殺聲便已傳入耳中。眾將聞聽殺聲震天，粗粗估摸一下，戰場上交戰雙方竟恐不下二十萬之眾，當中不乏衝鋒的號角和鼓聲，想來敵軍除正在攻城的士兵外，城外後備軍也在源源不斷地跟上。眾將悚然變色，如此聲勢浩大的交戰，雙方恐怕都已出動了半數能交戰之兵。而事實上，守在城中的軍兵卻已是投入了所有力量，這場大戰從前半夜開始至此時，已延續了將近十個時辰，雙方當真是傷亡慘重，疲憊不堪了。
畢遼再也按捺不住，舉刀一揮，大喝一聲“殺啊”，當先向城中衝去，華清風和薛暉緊跟其後，率眾殺奔城中。
南川城能戰的守軍大都派往西門阻敵去了，把守東門的不過只有數百名老弱殘兵。遠遠望見一支大軍塵煙滾滾地殺將過來，看樣子竟不下數萬之眾，守軍們起先以為是包抄過來的敵軍，不禁驚呆了。幸虧華清風一眾風馳電掣般衝到城下，說明來意，這些守軍才轉驚為喜。城頭上瞬間沸騰了，兵士們喜極而泣，抱成一團，相互大聲表露着絕望后逢生的**，這些援軍此時無疑如同久旱后的甘霖一般滋潤着每個人的心扉。幸虧有不少老兵還算清醒，眼含着熱淚，顫抖着雙手匆忙放下弔橋，拉起千斤閘放大軍進城……
遙聽着西城門那邊激烈的交戰聲，華清風熱血沸騰，恨不得立時便趕到，手中長鞭如雨般擊打在馬臀上，那馬也彷彿明白主人的心意，撒開四蹄使力奔行。身旁一道身影更是遠遠越過眾騎，如閃電般當先沖了出去。華清風看去，原來正是畢遼，他所騎戰馬本為萬中挑一的良駒，一路上要相隨眾人，只得放慢度，此時到達戰場，卻是將良馬之能盡數顯現，只片刻工夫，一人一騎已出眾人數十丈開外，端得迅疾。
華清風豪氣陡升，與薛暉相視一眼，兩人默契於心，雙雙從馬上躍下，捨棄了戰馬，施展輕功提縱術，向畢遼追去。戰馬雖是耐力人，但短距離奔行卻比不上他們這些武學好手的輕功度，二人幾個起落便已追上畢遼。畢遼聞得風聲，見是他們追近，凝重的臉上露出幾分讚許之色，當下也不搭話，更是打馬疾行。眼見這麼一支大軍趕來支援，街上搬運傷員和器械的軍民無不欣喜雀躍，相互勉勵，一時間眾人疲憊的身體硬是新生出一股股力氣，行動間已然輕快許多，許多人更是奔走相告，傳達着這一喜訊，很快一傳十，十傳百，沿路傳到西城門，比之華清風等人到達城頭還快了不少，城頭守軍聞訊更是士氣大振，與登上城頭的敵軍死命相拼，立時將敵軍的攻勢緩了一緩。
華清風趕至城門處，不待畢遼下馬，已然一個縱身躍至城梯半腰處，順着台階跨上……甫一登上城頭，他立時便呆在了當地，那是怎樣一副場景啊！說之是修羅地獄絕不過分！只見城頭上屍體堆積如山，血水冒着熱騰騰的白氣幾乎流遍了每一處角落，使得數里開外的城垛里形成一條血湖，那些死去的軍兵便泡在這血湖中，隨着血水受寒結冰，屍體硬是被凍結在了裏面，整個城頭受屍體堆積，高出平常幾近丈數，雙方將士便踩着這**和血水堆積起來的“地面”生死相搏，不斷有人倒下，“地面”不斷加高，有的屍體甚至直接順着冰坡滑下城頭……而城外的屍體則沿着城牆堆積起來，從結冰的護城河至城垛鋪出一條斜坡來，此時的敵軍便是踩着這條斜坡如潮水般沒命價衝上城頭，雙方血紅着雙目，踩着戰友和敵人的屍體廝殺，一批批人倒下去，又是一片片血水匯出，一堆堆屍體形成新的“地面”……
待得畢遼薛暉登上城頭，二人頓時也被這驚心動魄的場面震撼了，三人面面相覷，心下慘然，便在這時，只聽一聲怒吼響自三人身側十丈之處，一員虯髯金甲大將肩頭中了一箭，疲憊的身軀搖搖欲墜，忽地大吼一聲，赤紅着雙目，猶如天神下凡般沖入登上城頭的一群敵軍中，手中長刀如秋風斬落葉般飛舞，轉眼便將身前數名敵軍砍翻，那群敵軍起先殺紅了眼，見他是一名將官，紛紛衝上來廝殺，不想這正合他意，一人獨斗群魔，竟是愈戰愈勇，長刀起處，敵軍紛紛授，近身者無一得脫，敵軍終於清醒過來，見他如此驍勇，無不驚懼後退，一時間這金甲大將身前竟留出一片空地來。華清風正自暗贊此人真是一員猛將時，突地卻見他身形晃了兩晃，而後一頭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華清風吃了一驚，同畢遼，薛暉二人疾步搶上。三人還未撲進那人身邊，附近守軍見狀已然一陣慌亂，有人失聲呼道：“不好了，將軍戰死了！天啊，將軍死了，我們怎麼辦！”這個聲音如同驚雷般傳了開去，城頭守軍頓時亂成一團，戰意陡跌，被敵軍殺的節節敗退。敵軍見狀，沖的更是疾了，轉眼間又攀上城頭無數，各處防守的將領們大急，連連斬殺了數名逃兵，卻是遏止不住這般軍心大亂的敗勢，眼看城防即將不保……
華清風深深看了那名昏倒在地被畢遼抱在懷中的金甲大將一眼，已然明白了他的身份，南衛軍中除了尉遲德誰還會有如此的軍心凝聚力！此人以一支孤軍接連抵擋數倍於己的敵軍數月，為了帝國的尊嚴不惜以命相拼，直到此時才體力不濟倒在戰場上，這是何等的意志！何等的魄力！看着他疲憊不堪的臉上眉頭緊鎖，就連昏迷中也是焦慮不堪，華清風心中一陣陣的感動，一陣陣的悲憐，只覺鼻頭酸酸的，一時不能自已，倆行熱淚奪眶而出，眼見此時敵軍如潮水般湧上城頭，胸中一口悲意無可宣洩，呼嘯欲出，忍不住氣聚丹田，家傳龍吼功自然而：“南衛軍全體將士聽着，燕王華清風在此！援軍已到，後退者殺！”
這一聲大吼他用足內力，聲勢何等驚人，如春雷般響徹四野，頓時將鋪天蓋地的喊殺聲壓了下去，雙方交戰的士兵無不聞之色變，心頭一陣悸動。吼聲遠遠傳到城外的敵軍大帳，便連查理等一干西軍主腦聞聲也是悚然變色，想不到東方大軍中竟還有如此高手！殊不知此刻靠近主帳的一個小帳篷內，一個艷麗無比的女子猛地全身大震，跑出賬外遙遙地望着南川城頭，倆行熱淚滑下，口中喃喃道：“華清風……真的是你嗎？”
再說城頭上雙方士兵被華清風龍吼功震懾，廝殺不覺地停了片刻，守軍先醒悟過來，戰意奔騰而出，後撤的步伐硬生生止住，如同潮水般殺將回去，抵住敵軍攻勢，這一下敗勢頓止，雙方又陷入苦戰。過不多時西衛軍援兵主力終於趕到加入戰團，有這股相對來說的生力軍相助，守軍人心振奮，漸漸將敵勢壓制下去，奪回失陷的城頭陣地。敵軍久攻不下，早已疲憊不堪，經過新加入戰團的西衛軍一陣衝殺，節節敗退，不少攻上城頭的士兵已悄悄後退，打定了敗退之意。
華清風迎風長立，縱觀着場上局勢，心頭漸定，眼光掃過之處，停留在一張血跡斑斑的戰鼓之上，猛地縱身過去，雙手各操起一支鼓槌，功運雙臂狠命地在那大鼓上敲打起來。戰鼓聲聲中，東方戰士們熱血沸騰，平地里又生出幾分戰意，久戰之後竟是愈殺愈勇，直將敵軍壓制城牆外圍。城外箭塔車上的弩手本已在雙方混戰中停止了射擊，此時見狀，都紛紛搭箭向華清風射來。華清風鼓聲不斷，對飛來箭矢如若無睹，看樣子竟是毫無躲閃之意，面上反而露出如許淡定之色。驀地里一聲大喝，一條灰色身影閃電般射至他身前，手中長劍極飛舞組成一幕滴水不露的光圈，迎上來的箭矢無不碰之立折。舞劍者，碧波宮疾風劍客，北衛軍左軍上將薛暉！
望着倆個偉岸的身影，起先的西衛軍上將畢遼此時反而成了看客一般，他萬沒料到身旁所識的這個青年竟是近日來名震天下的北衛軍統帥華清風，“北方那些振奮人心，轟轟烈烈的大業難道就是這個年輕人所創下的嗎？前大統領的兒子華清風？”熱血沸騰中，畢遼將懷中的尉遲德交予身旁幾名守軍看護，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沉聲道：“尉遲將軍，你好好休息，我等殲滅這些賊匪再來見你。”說罷大吼一聲，操刀撲入戰團，手起刀落間，十數名敵軍瞬間被他秋風掃落葉般斬殺。
華清風見狀豪情頓生，朗聲大笑道：“畢將軍，你等奮力殺賊，華某這廂為你們擂鼓助威！”喊話聲中，雙臂更是灌注內力敲得鼓聲更疾了。畢遼哈哈大笑道：“將軍且看我手中青龍刀今日如何飲足這些賊寇的鮮血，為死去的將士們報仇！請將軍為我掠陣！”話聲起處，身周敵軍盡做刀下亡魂。幾番衝殺，死在他手下的敵軍恐怕已不下五十之數，其人之驍勇，比起6安邦來，竟是不遑多讓。華清風心下暗贊，對其更是增添了許多親近之意。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伊人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