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衣櫃裏,傳出陣陣不明的撞擊聲,節奏從規律到急促、紊亂,宛如脫韁野馬般失了序,劇烈強大的碰撞悶響,伴隨着女性尖銳的叫嗓,一次比一次激昂,一聲比一聲駭人……「啊!」對!沒錯,就像這樣,生命即將黑暗被吞噬前所發出強烈憤怒的叫聲。不過,這尖叫聲卻是從另一個女孩口中傳出。
「你們……」撞見這幕的女孩,臉色一陣青白,接着是抑止不住的憤怒抽氣聲。她緊握着拳,帶着敵意的目光瞪向衣衫不整的女人,「你這賤女人!」女子聞聲,明顯打個機伶,儘管纖長的雙腿還勾掛在男人腰上,但那精緻描繪過的美麗臉蛋低垂,看上去柔弱、苦惱,而紅蔻丹的手揪着剛才被她勐烈扯開的男人襯衫,像被嚇壞的無助小動物。
「賤女人!你少裝可憐了!」史蕾蕾一臉嫉妒地瞪着她。
「小蕾,不許無理。」咬咬皓齒,不滿他對別的女人好。「子平哥?」「你說過,不會再這麽做。」話未說完,但女孩早已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可是我……」俊臉一沉,路子平勐地扣緊女人的腰上托,便埋進豐滿的酥胸里,「嗯!別、別……」「別怎麽樣?」靈活的唇舌不斷攻擊女人弱點,惹得原本裝模作樣的女人,再也忍不住露出放浪的媚態。
「別停!噢!拜託,別停……」史蕾蕾別開臉,蓋住耳朵,卻仍無法忽略那猥褻的畫面,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在她面前演給她看,好讓她放棄,「不!我不會放棄!我還是要纏着你……」喃喃自語。
但眼前那場火辣的春宮秀,還是讓她無法這麽快原諒他。「路子平你最可惡了,我恨你!」悲憤的瞪了一眼,便轉身離開。
直到那悲傷的小影離開,路子平才停下動作。可女人卻不願如此,一改被動姿態,紅唇一路從結實的胸膛吻下來,準備往下攻去前,路子平退了步,「夠了,我沒那心情。」看着眼前正整裝的迷人男人,半躺在矮柜上的女子,開始撫摸自己的胴體,激情喘息,因為被他挑動的慾火一時間平息不下來,讓她不住在他眼前自慰起來。「你真的要走了嗎?」媚眼,不滿地望着那準備打開衣櫃門的男子。
「難道你不怕我慾火難耐,隨便抓個服務生,讓他替代你完成未完成的事。」若不是女孩的闖入,她就可以、可以……不過,也因為女孩的存在,才讓她明白自己只是顆棋子,陪他演場戲的丑角。
「如果你需要的話。」路子平側首,睨向想威脅他的女人,「還是,我這就去抓個服務生進來?有什麽特別要求嗎?例如身高限制或是長相……」「你這男人的確很可惡!」「不敢當。」聳個肩,嘴角含着愜意的笑,頓住腳步,路子平再次問道:「真的不需要我幫忙?」接收到女子憤怒的瞪眼,他回以一個過分性感的笑,便把門給帶上。
「誰說我不夠體貼了?」一回首,發現不少投射過來的奇異目光。這也難怪,因為他這模樣一看就知道剛才在裏頭做了什麽勾當,被撕扯開的襯衫就是最佳證明。不過,儘管他衣衫不整,胸膛刻着憷目驚心的紅痕,卻依然一派悠閑的站定在眾人面前。而臉上、下巴的紅唇印,反而更襯出他的瀟洒、不夠自律,只想遊戲人間的輕蔑態度。
路子平挑眉,痞痞地朝眾人做出噘嘴的動作,眼睛也迷人地眨了下。
「噢!」只要是女性,無不抽氣的臉紅心跳,而身旁男伴見狀,連忙帶開,本想看好戲,順便閑言幾句,怎知連自己的女伴,差點就拜倒在對方的西裝褲下。若不看好她們,就怕她們會做出讓他們有失面子的舉動。
「拜。」送個飛吻后,路子平嘴角微勾,踏着輕挑的步伐往二樓走去,還未踩上樓梯的頂階,便聽見一道醇厚的低嗓。
「該適可而止。」路子平看着坐在沙發上的軒昂身形。昏暗之中,微光隱繪出那俊美貴氣的臉龐,他僅僅坐在那兒,渾身卻輻射出逼人的氣勢,底下的那張普通單人沙發,卻猶如王位一般。
「怎麽,不爽我這客人搶去你當主人的風采?」不過,他習慣了,能輕鬆應對尊貴的男人。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路特務。」剛冷峻龐抬起,一雙銳利而深沉的黑眸掃了過去。
「喔!您指的該不是小蕾?」路子平故裝驚訝,走向他,坐在另一張沙發上,「原來您也會管起我的私生活,史大老闆。」「她是我妹妹。」「所以說,我應該接受那女孩的愛意?」「不,你要離開。」「這也是命令?」史維克啜了口濃醇的烈酒,「你知道第十家分公司的計畫已在台灣落定。」「台灣,呵!您還真會選啊。」收起笑臉,「維克,你這兄弟也太絕情了吧!」明知道他不可能會再踏上那塊土地的。
「我需要有人去坐陣,而那人是我能信任的。」「你忘了,我只是個特務。」「也曾是J.A的總裁。」「我是不可能會去的。」「我沒有要逼你,如果你不想讓我妹妹再受到傷害的話……」史維克意味深長地覷着好友震驚的神情。
「史維克你真是個偽君子!」原來那男人早就知道了!所以才能如此斷定他一定會照做的。
「可惜的是,這秘密也只有你知道。」史維克舉杯,朝他致意,那鷹眼般銳利的神眸,卻看不出笑的痕迹。
「還有,你也別裝了,攪和我們家也攪和的夠了,我勸你該收手,在我反擊之前。」讓他進公司前,早已摸清他的底細,明知道對方是來報仇的,不僅讓他成為自己身旁的特務,還放心讓他住進史家的豪宅。
換下怒容,路子平咧起笑臉,激賞地拍掌,「我這幾年就在等你這句話呀!我偉大的好老闆。」史維克這優雅的貴公子,總戴着溫和善良的面具,但實則根本是個城府深的厲害奸商,不然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夥子,怎可能獨自撐起百年家業,更一手創造出這無人可敵的船艇王國。
「還怨他們嗎?」他說得是史家長輩,那對早已蒙主召見的父子。
路子平搶過他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還需我做什麽補償?」「補償是嗎……」目光穿越鍛鐵欄杆,望向底下熱鬧的宴會之中,一個正受困於舞男黏巴達似獻殷情的美麗女子。「我要她。」銳眸落在女子身上,史維克並沒正面回答他的話。「我只給你一個禮拜的時間,蕾蕾那裏我會處理,不會成為你離開的阻礙。」「不然一個吻也行。」路子平也不是省油的燈,話題一直兜在女人身上。「你看看那嫣紅的小嘴嘟成什麽樣,雖然是窘惱着,但對方並不這麽認為……」轉過身,看着那氣定神閑的好友。
「怎麽辦?你守那麽久的獵物,就要被別人給奪走了。」就當舞男傾身欲奪吻時,俊美的臉龐瞬間驟變,毫不留情的冷厲直射而底下。不過,好在女子是躲過了,並倉皇逃離,可對方也窮追不捨地跟過去。而埋伏在女子身邊的手下,也開始行動了,史維克這才鬆懈下來,他一向是信任他的那群屬下。
雖然僅僅是短暫的瞬間,路子平還是看出他泄露出的憤怒情緒。「同樣身為男人,我奉勸你一句,女人會怕過份內斂的男人。」史維克慵懶一笑,優雅的伸展身軀,而步履沉重地走向右側的樓梯,下樓前側首,道:「兄弟,先管好你自己吧。」隨着好友的目光,路子平看到一位忿然的女孩,拿着一把剪刀,鋒利的尖端在水晶燈的折射下閃爍着,她走着他剛才上來的樓梯,咬牙的小嘴憤地溢出:「路子平!我要讓你永遠風流不成!」☆☆☆「別跟來……求求別跟過來……」歐陽筱雪加快步伐,凝慌的美顏時不時往後看去,鞋跟喀喀的清脆聲響,盪在人群稀少的迴廊之中。
直到,纖柔身影落入花叢。
確定沒有人跟着,歐陽筱雪才鬆了口氣,白皙的柔荑還是捂着紅唇,就怕一個不小心逸出的喘息聲,會讓那熱情的男人給發現。
起初,因對方的盛情難卻,她才不好意思拒絕他,也因不懂得開口拒絕,讓自己陷入危機之中。她不知道那男人到底要做什麽?說要邀她跳舞,卻突然背對她,整個身體貼近她磨呀蹭的,害她不知所措僵在原地,都跟他說不要這樣,他竟然揪起她肩,作勢是要吻她。
其實,她不清楚他是逗着她,還是真要吻她,因為她不懂他,也不懂在場的每個人,甚至是這場豪華卻特別的宴會。
她十八歲開始,母親就帶她進入社交圈,要她早點接觸上流社會。今天是她初次獨自參加宴會,而她也很聽母親的話,嚴謹本分、守禮自持,沒做出有違淑女禮儀的事,即使只是靜靜站着,也十分小心翼翼。
如往常,白皙嬌嫩的雙手合宜地交握在前,背嵴直挺挺地站在場邊,柔軟的黑色捲髮用象牙色的緞帶編成單辮,垂放在右胸前,一襲全黑的雪紡紗洋裝,始終讓它保持在最平整完美的狀態。
儘管如此,她仍是裏頭最突兀的一員。
這場宴會,沒有人說話輕聲細語,沒有人喝酒淺嘗即可,也沒有等着紳士來向她們邀舞的女孩,她們像花蝴蝶般到處飛舞着,不用管世俗的眼光,因為這裏沒有隨時看管女孩們的嚴厲長輩。而且男男女女,每人手裏拿酒杯,身軀隨着輕快的節奏擺動,他們都貼着對方很近,有時喁喁私語,有時深情對看,有時還情不自禁的熱吻起來,儘管在大庭廣眾之下,卻是如此享受、如此自然。
躲避那熱情男子只是藉口,真正的原因是她不想再當個外星人了,受到眾多陌生的眼睛不斷投來打量的目光,那種感覺令她窘得快窒息了。
「難道是我穿錯了嗎?」期末考一結束,她就被母親架去設計師那兒,任他們打理幾個鐘頭后,再被帶往這處,她不清楚辦這宴會的名目是什麽,參加的人有哪些是她認識的,母親通常都會先跟她知會一聲,免去見面時叫不出名字的窘境。但這次她卻像被趕鴨子上架,腦中仍是溷沌一片,她都站在這會場裏,卻不知誰才是宴會的主人。
躲在燈光照不到角落裏的女孩,伸長脖子探出花叢中,望向裏頭那正熱的舞會……大家都穿的很輕鬆卻也時尚,雖然一樣是禮服,卻看起來比她年輕許多,好像自己與他們差了幾世紀似的,沒有人跟她穿得一樣。
美眸輕移,紅唇逸出嘆息聲,「根本就沒有一個……」突然之間,她卻看到一個男人,一個穿着成套白色西服的男人,內襯淺灰背心、黑色領巾,腳下一雙紳士專穿的白皮鞋,在水晶燈黃光的折射下發亮,明明節奏輕快的旋律正回蕩在會場裏,她卻聽得見那陣陣沉穩的腳步。
場中央人群自有意識地退步,讓出一條通道,將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帶出。
歐陽筱雪站在花園外頭,精緻的下巴微昂,美眸不自覺盯望着他,為什麽他也是穿得比任何人還隆重,但那優雅自若的模樣,卻反而突顯出眾人的格格不入。
她不知道他從哪裏出現的,也不清楚他和這場宴會的關係,她只知道他正朝她走過來。歐陽筱雪知道這樣有違淑女的禮儀,但她就是無法移開目光,當那偉岸英挺的身影站定在台階頂端,她仍不願移開目光。
「別這樣看男人,」他說著,修長的指沿着她小巧的唇形摩娑,卻沒真得碰到她,「不然,我會會錯意的。」帶着酒麥香氣的磁嗓,低低地拂上絕倫的芙顏。
卷俏的羽睫微微掀動,看見俊美的臉龐倒映在她眼前,離她很近,就在她正上方,她眨了眨眼,這才發現他真得就在她眼前。
「呃!」她低呼,微啟的紅唇擦碰到他帶繭的指腹,酥麻的感覺竄開,令她連忙抿緊小嘴,卻也將他的指含了進去。
聽見他狂妄的輕笑,她慌地不知所措,下意識用軟嫩的舌尖將那指給頂開,而男人竟把沾上她芳液溽濕的指,放入自己口中,那魔魅的眸,彷佛說著:我想品嚐的不只有這個,而是你……歐陽筱雪別開臉,美麗的容顏瞬間染紅。
「拜託不要這樣!」她的聲音顫抖,低垂眼帘,耳畔傳來他的低嗓。
「怕我嗎?」她搖搖頭,但看見他探手欲觸碰她的臉,纖細的腿兒不住退了半步。
「不過,你的身體倒挺誠實的。」這話充滿着諷刺的意味,歐陽筱雪昂起下巴,美眸微慍地對視那張頗具興味的笑臉。
剛接觸他的第一眼,她以為他是個儒雅的紳士;走至她面前時,她也依然這麽認為;就算當他把手含進嘴裏時,她還替他解釋,想他應該不是故意的,雖然心底已出現另一種不確定的聲音。
可是,這刻她卻能百分百認定……「你是偽君子!」是個狡猾的登徒子,穿戴着優雅紳士外衣的大野狼。
聞言,墨眉挑起,銳利的黑眸閃了下。這女孩真不簡單,能在短短几分鐘,就看穿他的真面目,活了三十年,卻只有他的三名兄弟和一個特務知道他的本性……「呵。」有趣!這女孩以後肯定更有趣。
看對方突然笑了起來,歐陽筱雪更覺生氣,美眸怒地瞪着,粉嫩臉蛋也氣得鼓鼓地,卻見那噙着笑意的男人,沉緩地步下階梯。
每步下一個台階,心臟就跟着奏亂一拍,她慌亂了起來,連瞪人的氣勢也瞬間消弱。而她的鞋跟卻好死不死陷入土堆里,拔也拔不出,當他欺身靠近,她驚惶地與他拉開距離,卻反而營造出另一種曖昧的姿勢。
「別、別過來……」雖然這花園沒什麽人,也照不到光的角落,卻在他的出現后,變成了眾所囑目的焦點,現在她都能感受到會場內不斷探來的目光,更何況他的鼻端幾乎要碰到她的……閉起眼,纖弱的雙肩瑟縮着,就怕他真得會奪去她的初吻。
「你這樣不會累嗎?」許久,低沉的嗓音傳進她耳畔。一睜開眼,發現男子坐落階梯,正用一種和煦的目光盯她。
眨眨眼,感覺到背嵴一陣酸疼,才赫然想起自己正仰彎着詭異的姿勢。「呃!」她連忙站挺身子,芙頰瞬間漫燒,滾燙如火。
那惡劣的肇事者卻像沒似人似的坐在那邊。前一秒,還以為是自己錯怪他要輕薄她而窘困不已,但這刻看見那薄唇隱約勾着捉弄的笑意時,她簡直是氣瘋了。
「可惡!」她從沒碰過如此可惡至極的男人!
從小到大,讀得都是女校,連大學也是,雖然參加無數場大大小小的宴會,母親總是把她保護得好好地,鮮少讓她與男性獨處,除非有人向她邀舞,不過等一支曲目完畢,母親就會巧妙地把她帶開。
她不清楚他剛才對她所做的是否是調戲,也不知道這種時候她應該怎麽做,歐陽筱雪站在原地,雪白的貝齒陷進紅唇,搧動的長睫閃爍着濕潤,一雙又怒又無助的美眸瞪向石階上的男人。
至少他該道歉才是,但卻聽到他說:「要不要過來坐?」史維克拍着身邊為她預留的位置,嘴角依舊含着「合宜」的笑容。
偽君子!
「哼。」她別開臉,覺得很生氣。
「站太久,那雙漂亮纖細的長腿小心會變成蘿蔔。」灼熱視線順着嫚妙的曲線來到她身下,讓她突然驚慌起來。他怎麽知道她腿是漂亮還是纖細的?
該、該不會是裙子又怎麽了?美眸驚地往下看去,發現雪紡紗裙好好地撐起它膨膨的弧度,而且裙擺也蓋住到她纖細的腳踝,他怎可能會看得到她的腿?難道……他又在捉弄她!
抬起美眸,見他慵懶地看着她說:「如果有機會,我真想看看是否如我所幻想的一樣。」一雙漂亮纖細的長腿。
「過分……」美顏低垂,歐陽筱雪氣哭了,纖柔的身子微微顫動。
知道女孩被逗哭了,史維克心微微糾起,眸色一軟,決定不再鬧她。其實,他從沒像這樣逗過女人,也不曾讓女人為他流淚,儘管他從沒愛過她們。他一直是人稱風度翩翩的優雅紳士,卻是在遇到她之前……「要不要過來坐?」他再次邀她。
女孩低着頭,沒回答。
「我為剛才的失態向你道歉,」史維克起身,修長好看的大手在空中劃了半圈,挺拔的高大身軀也略彎着,展現他十足的誠意。
「還是不肯原諒我?」見小臉的慍色似乎退了,不過依然紅通通的,「難道你是真的怕我?」若不是不合宜,他還真想咬一口那紅潤誘人的芙頰。
「我才不怕你!」歐陽筱雪抬臉,淚眼汪汪,卻還是能怒地瞪他,「我只是、只是……」他盯着她,似乎在等她的話。
「那、那個……」對他那張爾雅的面具,歐陽筱雪恨得直咬牙,不想理他,卻又怕他誤認她在怕他,所以只好說了。
「我腳被卡住,動不了……」粉拳握緊,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