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巴那思……我愛你……
就算是躲在山林深處,齊千夏發自內心的吶喊還是傳進了巴那思的耳中。
“別再說了,我不信、我不信……”他緊緊捂住耳朵,不想聽到那一聲聲直達心扉的話語。那是會侵蝕人心的毒藥,他不能聽,也不敢聽。
就算捂住耳朵,她的聲音還是在他腦里回蕩着,一聲又一聲地重複播放。
巴那思……我愛你……
她說的是真的嗎?我可以相信她嗎?我該怎麼辦?巴那思痛苦地掩面自問。
經過一個晚上的沉澱后,他發現自己還是愛着她的。
他是不是要再給她一次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呢?
“汪汪……”遠處傳來的狂吠聲,驚回巴那思的思緒,他坐直身體仔細聆聽。
“這是大狗們遇到威脅的叫聲,難道說……”齊千夏!
他馬上跳起來,拚命往叫聲的方向狂奔。
“千夏……”
齊千夏,你絕對不能出事,聽到沒?
這個時刻,要不要繼續愛她?她是不是辜負他的信任?都不重要了,他只要她平安就好。
等巴那思趕到叫聲的來源地點時,正好看到梁鈺人甩齊千夏那一幕,他雙眼發紅欲狂,氣得要衝出去找梁鈺人拚命,卻驀地被人一把拉住。
想要揮出去的右拳在看到尤命熟悉的臉時猛地止住。
尤命作出手勢,示意他安靜、蹲下,而後覆在他耳旁小聲地告知目前的情況,包括梁鈺人手上有一把槍,而且槍口正對着齊千夏的胸。
“現在怎麼辦?難道就眼睜睜看着千夏被抓走?”看着梁鈺人押着齊千夏離開的視線,巴那思心急如焚。
“當然不是,但我們不能冒險,除非你要拿千夏的生命作賭注?”
“當然不行,不能讓千夏受傷!”
“但是顧忌到千夏的安全,可能會讓梁鈺人順利離開,這樣也沒關係嗎?”尤命乘機試探他的心意。
“那就只能算他命大。”巴那思的決定完全不需要考慮。“確保千夏的安全是第一優先原則。”
“很好,這才是我認識的巴那思。放心,我已經吩咐我的人放行了。”尤命放心地拍拍巴那思的背,兩人有默契地跟蹤梁鈺人。“你呀,把自己關太久,腦袋都被關壞了。”
“什麼意思?”巴那思專心地盯着梁鈺人的一舉一動,沒什麼心情跟尤命閑聊。
“昨天我問了千夏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巴那思的心思全部都回到尤命的話題上了。
“我問她:你愛的是巴那思還是穆豐?你猜她怎麼說?”
“當然是穆豐。”她當初就是為了穆豐才上山的,這還用問嗎?
“她說的是巴那思。”
“說謊。”巴那思的心雖然因為她的回答而震了一下,但他仍嘴硬。
“她還說:如果失去巴那思,就算擁有穆豐的畫,我也不會快樂。”尤命頓了一下,繼續說完。“她最後更說:不管是十年、二十年還是一輩子,我都會等,只要他還要我!”
“我不是你,不能替你作決定,但是千夏是什麼樣的女人,你應該比我清楚。”
尤命不跟他爭執齊千夏是不是說謊,只負責將話帶到,其它的就讓巴那思自己想,他是個聰明人,一定能想清楚什麼對他最重要。
如果昨晚巴那思看到齊千夏是不是說謊,只負責將話帶到,其它的就讓巴那思自己想,他是個聰明人,一定能想清楚什麼對他最重要。
如果昨晚巴那思看到齊千夏的神情,一定會相信她的話。
那是一個女人的深情告白。
“我……”巴那思陷入左右為難的困境。他想要相信齊千夏,他想要愛齊千夏,但他更怕受傷害。
他很清楚自己對齊千夏的感情已經太深,她一個人的殺傷力遠比梁鈺人和呂佩霓加起來還大,他能放心將自己交給她嗎?
尤命他們跟着梁鈺人來到山下的入口,看到梁鈺人正粗魯地將齊千夏塞進前面的副駕駛座。
“糟糕,他要帶着齊千夏坐車離開!你在這裏等着,我開車去追!”
“我也要去!”心愛的女人被人擄走,對車子的恐懼也就不算什麼了。
他現在滿腦子只想着要怎麼將齊千夏平安救回來。
***
“放開我,我不要跟你走……”雖然被硬塞進副駕駛座,但齊千夏還是不放棄掙扎,雙腳用力頂住門,不讓門順利關上。
“你這個臭女人!如果不想討痛挨,就給我安分一點!”梁鈺人粗魯地將她的腳推進去,關上門,落鎖,快步坐進駕駛座,啟動車子,踩油門上路。
這個女人沿路製造了不少問題,拖延下山的速度,一路上讓他很不好過。
若不是需要她這張保命符,他一定會宰了她!
“你已經平安下山了,為什麼還要帶我走?你在動什麼歪腦筋?”
“我要把你丟下山,我要讓穆豐失去愛人,我要讓他心痛!哈哈……”
“你真的瘋了!”齊千夏不屑地斜視睨着他。“而且你搞錯了,他根本不愛我。”
“別想騙我,我明明聽見你在跟他大聲告白。”
“我騙你幹麼?昨天晚上他想把我趕下山,我不走,所以他就轉身離開了。要不然我幹麼沿路大喊他的名字?因為他離家出走了,懂嗎?我已經跟他告白過好幾次了,但他理都不理我,所以你如果抓了我,反而是了卻他的心愿呢!”
“……”齊千夏的話讓梁鈺人陷入思考,如果這個女人不是穆豐的愛人,那抓她就沒意義了,反而會是一個大麻煩。
看他好像受到影響,她又繼續說,把自己演得像是沒有大腦的花痴女。
“其實你帶我走也好,老是追着一個不理我的男人,我也累了,乾脆回家。你要回台北嗎?等一下我告訴你地址,你一定要把我安全送回家喔!哇,終於要回到文明的世界了,好開心喔!你知不知道,我好想念我家巷口的蚵仔麵線,等一下回去一定要吃它個兩大碗才夠!還有電視,天啊,我已經一個星期沒看電視了,演藝圈的八卦消息都沒補充呢!喂,你知不知道庾澄慶跟伊能靜離婚了沒?”
“你能不能閉上嘴?吵死了!”梁鈺人受不了地大吼。
一邊要專心開車,一面還要想對策,梁鈺人根本沒空理這個八婆。
瞧這個女人的花痴樣,連他都受不了,他很懷疑眼界甚高的穆豐會看上她,更懷疑自己押走她的判斷是對是錯?
多帶一個女人會造成許多不便,更可能會為他帶來危險,要不要將她丟到路邊呢?
看來她的花痴女扮演得很成功。齊千夏不動聲色地分析着自己的處境,她看到梁鈺人已經把槍收進褲袋,專心應付路況。
槍的危機解除,現在最大的麻煩在於她的手被綁住,無法動彈。還好領帶的材質是絲質的,滑滑的不容易綁牢,她又一直暗中活動手腕,死結有鬆動的現象了。
突然,她從車窗旁的後視鏡看到一輛車緊追不捨,梁鈺人也發現後面的車了。
“哈……穆豐追來了!”梁鈺人的眼中閃着瘋狂的亮光,得意地看着齊千夏。“差點被你給騙了!你不是說他不愛你嗎?那又為什麼要來追你?”
“你是說巴那思在那輛車裏面?不可能!”齊千夏不敢置信地轉頭往後看,果真看到巴那思坐在副駕駛座上。“怎麼可能?他自從出車禍后就不敢坐車了,怎麼可能……”
“照你這麼說的話,他絕對是愛慘你了!太好了,我可以給他迎面一擊。”梁鈺人眼中瘋狂的精光越來越亮。
“你別想!”齊千夏手中的結順利解開,說話的同時,右手也拿領帶當武器,往他臉上甩。
“臭女人,你做什麼?”齊千夏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梁鈺人嚇出一身冷汗,只見他驚險地轉動方向盤,避開路邊的護欄。“你沒看到我在開車嗎?你會害我沒命!”
“我就是要讓你死!”齊千夏靠過去拉扯方向盤,抬起雙腳拚命往他身上踹,完全不顧自己的生命安危。
為了巴那思的安全,她一定要讓梁鈺人無法再作怪。
她伸長上半身,努力搶奪方向盤,用力打轉,車子不穩地在路上蛇行。
“你瘋啦!你會害我們都送命的……閃開……”他的右手驚惶地想撥開她,但她卻死命抓着方向盤不放。
“我不會讓你活着的!”就算要她陪葬,她也心甘情願!
她奮力轉動方向盤,車子失控地撞上山壁,猛烈的撞擊,讓車頭全部凹陷。
“唔……Y”她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
巴那思終於安全了!
***
巴那思心驚膽跳地坐在車裏,同樣是三年前那段山路,坐在車內的他還是有些顫抖。
“咦?梁鈺人到底會不會開車啊?車子怎麼一直在蛇行,歪來斜去的?”尤命首先發現不對勁,他看到梁鈺人駕駛的車輛嚴重蛇行。
“……不對,那是因為千夏在搶方向盤!”巴那思清楚看到前頭車裏的狀況,心跳差點停了。“那個笨蛋!她在幹什麼?這種山路竟然搶方向盤,不要命了嗎?”
“我懷疑千夏是故意的,她寧可沒命,也要替你除去梁鈺人。”尤命冷靜地說出結論,而後反問:“現在你還懷疑她的愛嗎?”
“我真是個傻瓜……”一滴男兒淚落下,滑過巴那思的左臉,滑過上頭的疤痕,彷彿撫平了那道疤。
非要到生死關頭,才願意相信她的愛,他不是傻瓜,是什麼?
他寧可讓梁鈺人順利逃脫,也不要齊千夏發生意外!
“啊!”尤命突然驚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因為他看到前頭的車子猛地撞上山壁,“砰”地好大一聲,然後就看到車頭整個凹陷進去,車子黏在山壁上。
巴那思神魂俱裂,沒辦法呼吸,甚至感覺不到心跳了。他什麼都聽不到也動不了,全身僵住,頭皮發麻,車子碰撞山壁的聲音一直在他腦子裏回蕩……
“千……夏……”這兩個字沉重地卡在喉嚨,幾乎無法出聲。
太遲了,他來不及說愛她!
不——
“巴那思……巴那思,你醒醒!別發獃了,我們要趕快去救她!”
“救……救她?”對上尤命沉穩的大眼后,巴那思渙散的眼神慢慢聚焦。
“趕快下車!”尤命打開後車廂,拿出兩個三角警告標誌,分別放在路上,提醒後面來車小心,以免發生追撞。
巴那思努力擺動虛軟無力的雙腳,半拖半跑着,終於抵達五十分尺遠、車頭全毀的車旁,他期待又害怕地從破碎的車窗望進車內,看到齊千夏緊閉雙眼,癱靠在椅背上。
“千夏……千夏……”他用力拍打車門,叫喊着她的名字,但她還是沒動靜。
這時尤命拿着一把大鐵鎚走過來,用力往梁鈺人那邊的車窗敲,很多碎玻璃彈跳到梁鈺人的臉上,留下血痕。
接着,尤命粗魯地將梁鈺人拖出車外,故意讓他滑過尖銳的玻璃碎片,存心讓他多受點傷。
誰叫梁鈺人是個大壞蛋呢!
巴那思顧不得駕駛座滿是碎玻璃,立即跨坐進去,小心地抱出齊千夏,慢慢蹲在安全的路邊,讓她坐在地面,頭枕着他的大腿。
“千夏……千夏……”手指顫抖地摸着她動也不動的臉,巴那思哽咽地呼喚她的名字。
“你醒醒……千夏……”一滴滴淚水滴落,落在齊千夏的臉頰上,緩緩滾下。“你不可以走……我還沒跟你說……我愛你……千夏……”
“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錯……我太死腦筋了……你為什麼不醒過來罵我、打我……”淚濕的臉貼着她冰涼蒼白的臉頰,哀聲低泣。
都是他死抓着過去不放,讓仇恨蒙蔽他的眼和他的心,無視於她的真心情意,狠狠地傷了她的心。
稍早,她沿着山路大聲喊出對他的愛,那需要多大的勇氣才做得出來,而他,竟然為了不值錢的自尊,踐踏她的愛……
“我真是該死……”他多希望自己能代她受過。“上帝,求讓她醒過來,她是無辜的……求求您……”
這一個月來相處的點點滴滴快速在他腦里播放着,她的笑、她的惱、她的怒、她的淚,每一個表情都緊緊揪着他的心。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的感情放得好重,沒有她,他的生命不再完整了,他甚至不知道要如何獨自過完下半輩子。
“……千夏……不要離開我……不要留下我一個人……千夏——”吻着她動也不動的冰涼唇瓣,哀慟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地狂流。
***
“巴那思,人家沒事了,想要出院回家嘛,好不好?”嘴裏吃着巴那思親手喂到嘴邊的香甜水梨,齊千夏一臉可憐兮兮地撒嬌。
昨天車子撞擊山壁后,她曾陷入短暫昏迷,只感覺到一片無聲無息的黑暗,連痛苦都沒有,等她恢復意識時,人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了。
她跟梁鈺人被送到最近的醫院檢查,幸運地,除了擦撞傷外,兩人都沒什麼大礙,只不過梁鈺人的臉上和腳上多了好幾道被玻璃刮過的傷口,聽說是尤命的傑作。
昨天,梁鈺人就依殺人未遂被送到警局問訊了,而她這個傷勢更輕的人,則硬是被留院查看,因為巴那思不放心,要求醫院做全套的健康檢查,就怕有沒檢測出來的內傷。
還好一切沒事,阿彌陀佛,否則她可能被被綁在床上。
“好吧,你乖乖把水梨吃完,我去辦出院手續。”禁不起她的撒嬌攻勢,巴那思投降了,反正該做的檢查都做了,檢驗結果一切正常。
“耶!”她開心地吃着水梨,等着出院。
可能是山上住久了,她實在無法忍受封閉的空間。
嘴裏吃着甜脆可口的水梨,腦里想的還是巴那思。
尤命偷偷告訴她,昨天巴那思以為她死了,哭得好凄慘,她半信半疑,才不相信他這個硬漢會為她哭咧,不過她明顯地感受到他對待她的方式跟以前很不一樣。
把她當成易碎的玻璃娃娃,甚至連深吻都不敢,只會在她額頭輕輕碰一下,讓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她知道,那場車禍嚇到他了。
好幾次她閉眼休息時,都可以感覺到他的手指悄悄放在她的鼻子下,感覺她的呼吸,像是想要確認她還活着。
可是,她要當一個可以跟他共患難的女人,而不是需要細心呵護的玻璃娃娃。
再繼續這樣下去,她會悶死。
***
巴那思辦完出院手續后,小心地開車帶她回山上,將車停在登山口的產業道路上,然後不顧她的抗議,一路背着她上山,將她放在房間的床上。
“巴那思,我不是玻璃娃娃,沒那麼容易碎。”被迫躺在床上,她睜着清亮的鳳眼,大聲抱怨。
“我知道,可是我想寵你。”他好聲好氣地說,輕輕在她額頭印上一個吻。“你先睡一會兒,我去準備晚餐。”
親眼看見她出車禍,是一場不會醒的惡夢,一直在他腦海重複播放,常常嚇出他一身冷汗。
只要她一閉上眼,他就害怕她的呼吸停了,非要感覺到她的鼻息,他才能放心。
他真的被嚇壞了。
看着他輕輕帶上門,就連“黑白無常”都不讓牠們進來,兩隻狗抓着門板,哀哀叫着。
“他這哪是在寵我,根本是在懲罰我嘛!”齊千夏看着天花板猛翻白眼。
“不行,再這樣下去,我會被悶出病來。”
她利落地翻身下床,打開門,帶狗出去溜,第一個看的地方當然就是後院嘍,因為呀……巴那思在那裏嘛!
“好香喔……”順手接過他剛炒好盛起的盤子,俏皮地用手偷捏起一塊臘肉,塞進嘴裏。“嗯……好吃。”
“你怎麼跑出來吹風呢?”他擔心地蹙起眉頭,想要接過她手上的盤子,卻被她閃開。
“拜託,再繼續躺下去,我才真的會生病呢!”她嬌嗔,端着盤子放在樹下的小桌。
“我們今天晚飯就在這裏吃吧!”
“風太大——”
“我喜歡吹風。”
“好吧。”他投降。
“這麼快就投降?沒意思。”她嘟着嘴抱怨。
他的刻意逢迎讓她很不習慣,她很不喜歡委曲求全的他,讓她看了難受。
巴那思轉身快手快腳地炒好兩盤青菜,而她已經將飯盛好,笑咪咪地等着他開飯。
例行的飯前禱告,他特別感謝天主讓她平安歸來。
“……阿門。”她雙手合掌,學他說出禱告辭的最後兩個字,而後綻開滿臉的笑。“吃飯嘍!”
雖然才兩天,但在她的記憶里,上一次跟他一起吃飯好像是好幾年以前的事了。
他可以一直看着她的笑臉,不膩。
打從看到她被梁鈺人抓走的那一刻起,他就患了無法醫治的以及病,不是突然揪一下,要不就是心跳加速,偶爾還會突然停止跳動,直到現在才回復正常的頻率。
她的笑臉就是他的萬靈藥。
“你怎麼啦?一直看我的臉,黏到飯粒嗎?”她放下碗筷,胡亂摸着自己的臉。
“你的臉很美。”
“你是喝多蜂蜜,還是糖吃多了?”她好笑地瞅着他。“人家說,嘴甜必有詐,說,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壞事?”
“是我害你受傷,對不起。”他突然站起來,慎重地對她鞠躬道歉。
“喂喂!你在做什麼啦?”她反而被他的慎重其事給嚇到,手忙腳亂地亂揮手。“拜託,我是在開玩笑的耶!”
“我不是開玩笑的。”他認真地說。
“我知道,就因為你是認真的,我才害怕啊!”她輕聲嘟囔。
她可不想跟一個正經八百、神經兮兮的男人過一輩子,她一定會瘋掉啦!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讓你看‘禁地’的。”若不是“禁地”風波,他也不會離家出走,害她被梁鈺人抓去當人質。
“不,這件事是我的錯。我不該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擅自闖到你的領域。”她一向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不會是非不分。
“我還有一件事瞞着你。”他深吸一口氣后才接著說:“我還是可以畫畫。”
之前她曾說只是他還要她,十年、二十年或一輩子她都願意等。
現在呢?她還要他嗎?
如果他的畫可以重新贏得她,他願意為她而畫。
“你的左手不是受傷了嗎?怎麼畫?”傳聞說他是左撇子,受傷后才開始使用右手的,就算他可以畫,畫技也不可能跟以前相提並論吧?
“我左右手都可以使用,但我習慣用左手做事,右手畫畫。”他進一步地解釋。“我畫畫從來不讓人參觀,所以大家都以為我是左撇子,就連梁鈺人都不知道這個秘密。”
“哇……太棒了!你還是保有上天給你的才能,真是太好了!”她是真心替他高興,幸好那場車禍沒有奪去他畫畫的手。
“我可以讓你賣我的畫。”如果這是她要的,他願意給她。
“巴那思,我們現在就把話說清楚好了。”不把他的行為“導正”回來,她會先“花轟”。
“你不愛我了?”他突然害怕她要跟他攤牌,說她受不了他,說她已經不愛他了。
他怕她不要他,不再愛他,所以他努力表現出最友好的一面,凡事順着她,以她為尊,難道這樣不夠嗎?
“我當然愛你。”
“你還在生我的氣?”
“我沒有……對,我在生你的氣,你如果再繼續打斷我的話,我會更生氣!現在,你給我坐好!”她兇巴巴地張大眼瞪着他,看他一動也不動地乖乖坐好,她才滿意地繼續說:“我不是病人,我也不是一碰就碎的玻璃娃娃——停!不準開口,很好。如果你要我繼續跟你在一起,你就要用以前的態度對待我。你可以跟我吵架、跟我辯、對我大吼大叫,就是不能不理我,趕我下山。聽懂了嗎?”
“就這樣?”她什麼要求都沒有。他還以為她會乘機勒索一些東西,比如說:她渴望的穆豐畫作的代理權。
但是,她卻什麼要求都沒有,輕易地饒了他!
她,真的是一個讓人猜不透的女人。
“就這樣。”她調侃地望着他。“你以為我會要求什麼嗎?”
“嗯。”他老實地點頭。“我以為你會要求我給你穆豐畫作的代理權。”
“你太看輕我了。”她無奈地搖搖頭,真誠地說。“我雖然很想要畫的代理權,但我不會拿愛情來換。”
“我願意給你——”
“等一下,先讓我說完。”她再次打斷他急着給她的承諾。
“我知道你一直很擔心我是因為‘穆豐’才喜歡你,還有我喜歡的並不是真正的你啦等等類似的疑惑。我現在鄭重告訴你,不管我喜歡的是巴那思,或是穆豐,那並不衝突,因為他們都是你。”
看到他疑惑的表情,她緊接着解釋。
“一個是擁有繪畫才能的你,一個是自由自在的你,缺了任何一個,就不是完整的你。我不否認當初是為了尋找穆豐才會上山,但是到了山上后,我遇見的男人是巴那思,喜歡的也是巴那思,愛上的更是巴那思。我不會因為你具有‘穆豐’的身分而增加或減少對你的愛,因為你就是你,不管你是巴那思還是穆豐,了嗎?”
“還有,不管你還能不能畫畫,我都一樣愛你。可是我很高興你還可以繼續作畫,不是因為我要你的畫,而是我希望你可以自己選擇是不是還要繼續畫畫,我不希望你的選擇權被那場車禍剝奪了。我說得夠清楚了嗎?”
聽了她的解釋后,巴那思像是被雷打開,茅塞頓開。
這就對了……這就對了!
他真是一個大白痴,一直在作繭自縛,綁得自己喘不過氣,也差點失去一生的摯愛。
不管是巴那思還是穆豐,不都是他嗎?
只是他們彼此相愛,管她愛的是巴那思還是穆豐,只要愛他就好!
“哈哈……”他興奮地大笑,衝過去抱起她轉圈圈,腳下大狗也興奮地吠着,熱鬧非凡。“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積壓他多年的陰霾終於清得空空的,一點也不殘留,他再也不疑惑了。
她喜歡穆豐的畫,他就畫給她,非把她牢牢綁在身邊不可!
“我也愛你,大傻瓜!”主動送上甜膩誘人的香吻,非把他迷到床上去不可!
夜,還很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