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宋俊德和周凡晴度完蜜月回來，只在父母家裏住了三天，便搬到新大樓的豪宅去過小夫妻的生活了。宋俊德一樣到珠寶公司上班，在父親手底下做事，但一下了班便回新家去，周末假日才偶爾回來吃飯聯絡感情。
趙若嬙對女兒露出溫暖的笑容。“你們這一代的年輕女孩不喜歡跟公婆同住，害怕不自由。可是不好意思，我們也不見得想跟媳婦一起生活，看媳婦的臉色，尤其是小夫妻吵架的時候，好像公婆也欠了她似的。”
慕容抿抿唇。“媽，凡晴不會啦！”
“結婚久了才知道，話別說得太早。”趙若嬙自有一班貴婦朋友，聽多了小道消息，內心頗有感觸。
傭人來告知金亮羽先生來了，慕容走出父母的房間，下樓迎接客人。
金亮羽買了一束鮮花送給宋奶奶，逗得老人家心花怒放。慕容看在眼裏，也開心他被自己的家人所接受。
他們聊天聊了半小時，宋俊德和周凡晴才回來。
宋奶奶有點不高興的數落孫媳婦，“就算婆家有請傭人，當媳婦的人也該提早一小時回來到廚房幫忙一下，即使不會煮，有一點學習的心意也好。”
周凡晴不敢反駁，宋俊德也沒說什麼。
慕容含笑的輕道：“奶奶，一定是大哥早上爬不起來，賴床賴到吃午餐時間，您又不是不知道大哥每到假日就這樣。”
老人家還是要念一下，“結了婚就要有責任感嘛！”
慕容撒嬌道：“以後我婆家也這樣嫌我怎麼辦？所以奶奶，如果是大哥不對的，直接罵大哥賴床就好嘛！”
宋奶奶被逗笑了，當然不會真的去罵孫子假日睡懶覺。
宋俊德陪笑道：“奶奶，我們有買您愛吃的檸檬蛋糕回來，請您大人不計我這個小人過吧！”
宋奶奶搖頭。“你啊，為了幫老婆說話，還把自己比成小人。結婚才多久，寵老婆寵成這樣子，她該不會連一頓飯都沒為你煮過？”
“有，有，您看我都沒瘦，還胖了一公斤。”
“嗯，看起來氣色是不錯。”宋奶奶原本對長孫迷戀夜生活有點不滿，因為她兒子不會這樣，直覺是母系的遺傳有問題！後來看他為了追周凡晴而大加收斂：心想他大概也玩夠了，所以對周凡晴是私生女的身分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最令老人家不滿的是，周凡晴一結了婚便慫恿丈夫離開父母自組小家庭！
可是，老人家通常不會將她真正不滿的那個“點”當面點出來，拐彎抹角的挑剔其他小事，結果是晚輩怎麼做都無法令她真正滿意。
宋奶奶不高興唯一的男孫搬出去住，使家裏變冷清，但兒子媳婦已經答應了，她若是開口反對，不顯得她老人家挑剔難搞嗎？她不想當“惡奶奶”，便不去碰這個“點”，改挑其他錯處。
人誰無過？真要挑毛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老娘閑着也是閑着，天天都可以挑出你的小失誤。
講話大聲一點？目無尊長！
意見比老娘多？就只會出一張嘴，沒看你在做家事。
早上睡太晚？天生懶骨頭，你當自己未婚啊！
什麼都不會煮？以後你兒子娶的老婆也要跟你一樣才好！
飯後不洗碗？喲，敢情你有富貴手，沒關係，手套幫你買好了。
衣服堆五天不洗，周末再洗？行，要腌“鹹菜乾”在自己房裏腌，別拿出來熏死人。
瞧，要當惡婆婆多容易？要當個好公婆、好奶奶才見真功夫啊！
周凡晴比較習慣逆來順受，反正沒有住在一起，老人家愛怎麼嘮叨都隨她，乖乖聽着，別反駁就好了。
宋慕容眼見大哥在餐桌上會幫老婆夾菜，簡直耳目一新，愛情竟然可以改變花花公子這麼大？不過還是很欣慰啦，她其實也擔心大哥婚後會故態復萌。
宋俊德漫不經心的笑着說：“這世上的怪事雖多，但大家的胃口都被網路媒體喂大了，早已見怪不怪。不過，上禮拜天我帶凡晴去參加分店副理的婚禮，還真的被嚇到，差點大叫出來。”
周凡晴的臉色有點怪怪的，低頭喝湯。
宋祖光橫了他一眼。“別人的婚禮，你搞怪什麼？”他沒空出席，教兒子攜同媳婦代表參加，可不許丟他的瞼。
“我哪有搞怪？”宋俊德先喊冤，又嘻嘻笑了，“我之所以會嚇一大跳，是因為新娘是我念高中時的初戀情人沈宜妓，原本還以為是同名同姓，一見她本人還是認出來了。媽，你還記不記得沈宜妓？那時候我還鬧着要帶她一起私奔呢！哇，真是熱血的青春歲月。”
趙若嬙瞄一眼媳婦，頭痛的扶扶額。
宋祖光陰了臉。
金亮羽在桌底下悄悄踢了好友一下。
宋俊德反而奇怪大家都沒反應，“你們怎麼都不笑？這是多有趣的巧合，令我大生‘人事全非’的感嘆！當年愛得要死要活的兩個人，驀然回首，卻已是陌路人，連當年為什麼會愛到想私奔的理由都想不起來。不過，人真的會變，清純秀氣的沈宜妓如今變得成熟美艷，還足新娘子的妝太濃？但比過去亮眼出色太多……”
宋慕容咋舌。這位仁兄如果不是完全沒心眼，就是非常之殘忍，竟在新婚妻子面前大肆談論初戀情人的美色。
周凡晴很難生氣，很難強迫自己以滿腔怒意回嗆大刺刺直言的丈夫，那會顯得她沒肚量……雖然她真的很在意。
“我看新娘子好像真的把你忘了，完全看不出異狀。”她點醒丈夫。
宋俊德的下頷肌肉一僵。“怎麼可能？你們女人最會裝了，明明心裏在意得要命，還要裝出冷若冰霜的高貴樣，呵，可憐內心苦苦糾結。”
宋慕容笑得好嬌俏可愛，“哥，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吃着自己碗裏眼睛卻盯着別人的碗，怎麼，別人的菜比較好吃嗎？早已忘記八百年的初戀情人，一旦知道她要嫁給別的男人，又念念不忘起來？”
“我哪有？你別害我老婆誤會我。”
“那你幹嘛一直談論沈宜妓、沈宜妓？沒看大家偷偷翻白眼嗎？是你自己讓你老婆誤會你。”慕容直接瞪眼。
“我只是覺得太巧合了，當成一件趣聞在談。欺，你們當中有誰參加喜宴時才赫然發覺今天的新娘（或新郎）是自己的初戀情人？而且還不是她發帖子給你的喔，這比中樂透更難吧！”宋俊德笑得沒心沒肺。
“所以，很值得炫耀？”慕容翻白眼給他看。
“喂，宋慕容，你幹嘛一直挑我語病？”
宋祖光挑眉。“你對妹妹都連名帶姓的喊？”
“我……”
金亮羽含笑打圓場。“俊德，這件事的確是你少一個心眼。‘趣聞’不是不可以談，而是你過去的情史不該在嫂子面前談。”
宋俊德低頭扒飯，低聲嘀咕，“就你會裝紳士！”
周凡晴又不忍心了，幫丈夫辯護，“俊德心直口快，個性直爽，真的只是覺得有趣才拿來說，沒有其他意思。”
有沒有人這麼白痴啊？
“真的啦！他如果心裏有鬼，反而不敢侃侃而談不是嗎？”
慕容輕輕嘆息。“大嫂，如果你心裏不舒服，就要讓大哥明白你其實在意他一再回味沈宜妓。如果你故作大方，他不會明白你真正的想法。”
宋俊德一抱護住老婆的肩膀，提防地看着妹妹，“你少教壞你大嫂，她才不像你那麼小心眼又愛挑剔，聽得風來就是雨。老婆，凡晴，你可不要學慕容喔，我就愛你的識大體、有肚量，不會少見多怪、捕風捉影。”
周凡晴乖巧的點點頭，見色忘友。
金亮羽淡淡地牽唇。“俊德，你在對我的女朋友人身攻擊，這不行。”
“要單挑嗎？”宋俊德打趣。
“下不為例。”金亮羽不想在別人家裏挑釁，會扣分。
“你喲，還沒見識過我妹真正厲害的一面，以為我真有辦法給她下馬威嗎？她不要吃了我就不錯。”宋俊德可是有慘痛的經驗。
“我喜歡慕容有自己的想法、原則，過於軟弱無能又沒主見的女孩子，沒辦法做我的妻子和金家的媳婦。我們這種家庭，不適合養‘金絲雀’。”金亮羽太清楚自己想要什麼，除了事業成功之外，還要有令人稱羨的婚姻，空有美麗的外表而無思想，並不適合當豪門貴婦。
宋慕容也不想當金絲雀，自知不是那塊料。
“哥，你要惜福，也只有凡晴受得了你，肯包容你。”
“拜託，愛我的女人一大堆，想嫁給我的女人也多到要領號碼牌，是凡晴有福氣才能嫁給我，我可是為了她這朵不起眼的小花而放棄了一座花園。”宋俊德可踐了，更不忘幫老婆洗腦：能嫁給我要感恩啊！
他在說什麼？
慕容覺得他簡直莫名其妙，藐視妻子，更令她訝異的是凡晴竟然不生氣，痴痴笑着凝望丈夫，說不出有多迷戀。
吃飽飯，她拉着凡晴去房間談心，問她為何不生氣？
“生什麼氣？”周凡晴納悶。
慕容微微驚愕，“我哥那樣說你，一副自以為是的樣子，你不生氣？”
“我本來就是不起眼的小花，能嫁給他是一生最大的福氣，我很感激他放棄了那些漂亮又性感的女人而選擇了我，他說的並沒錯啊！”
“你沒救了！居然同意找哥說那些貶低你的話，小心他吃定你是軟柿子。”
“只要他永遠愛我，我不在乎被他吃定。”算了，每個人愛的方式不一樣，當事人開心就好。
慕容不再多言，將自己打扮好了，和金亮羽出去約會看電影。
晚上，約金享雨和她的新男友出來唱KTV，也打電話聯絡宋俊德和周凡晴，大家一起飆歌比較有趣，但宋俊德說另外有約了，慕容以為他們夫妻一起行動，後來才曉得宋俊德跑出去跟朋友喝酒，卻要老婆在家裏等他。
“要送什麼禮物好呢？”在男士精品專櫃，宋慕容左右為難、舉棋不定。
“你就算只送他一顆鈕扣，他也會很開心。”金享雨在一旁涼涼道。
“不正經。”宋慕容嬌媚地微笑，“亮羽進公司從基層做起，如今被擢升為業務經理，當然要選個好禮物獎勵他。”
“你將自己綁上蝴蝶結送給他，就是最好的禮物啦！”
“捶你喔！”
“我說真的，我哥等了你一年多，就盼着你研究所畢業把你娶進門。我爸早已聲明，沒有婚姻的男人，是不可能坐在高位上。”
“我們是同學，你自己都還沒結婚，不要來催我。”
“我才沒那麼無聊，是我爸的思想太古板。”金享雨喃諷道：“再說我怎麼結婚？我交過的男朋友，他每一個都從頭嫌到腳，說穿了，是嫌對方不夠有財有勢。而他希望我認識的男人，不是油頭粉面就是媽寶大少爺，看了就倒胃口。”
宋慕容搖頭失笑。
“你每次帶出來的男朋友都各有各的魅力，不過，怎麼全是藝術家型的男子？當然過不了你父母那關。”
一般父母都以為藝術家的收入不穩定，不是優良女婿人選。何況，金氏企業以傳統產業起家，從食品業、運輸通路到保健食品的生技大廠，金家的持股比例很高，金亮羽的叔叔還是立法委員，身為大家長的金亮羽之父，當然不喜歡女兒結交對事業沒有幫助的男朋友。
金享雨挺小就是個叛逆鬼、毒舌小妹，喜歡挑戰父親的極限。
“反正我家有大哥一個楷模就夠了，我可不想東施效顰。”她攤攤雙手，“我對於乖寶寶、模範生最沒有感覺了，喜歡有點壞又不會太壞的男子，有點捉摸不定，談起戀愛才有趣啊！”
“這次又是何方神聖？”
“一位攝影師，幫許多明星、名模拍過照，他拍的照片常登上雜誌封面，叫Benny陳，你聽過嗎？”
“沒印象。”慕容老實說。一般人看着美美的封面，只會猜照片上的人是誰，不會去留意攝影師的名字。
“他教了我幾招自拍的方法，真不賴，拍出來的照片果然美呆了，一PO上網，點閱率沒多久便破萬。”金享雨興奮得臉頰微微泛紅，她本來想當明星的，喜歡被人注目，金父威脅要斷絕父女關係才作罷。
“享雨，你天生就美，怎麼拍都迷人，我來幫你拍也一樣美呆了，不要太容易被誘惑。”如今的相機、手機不但畫素高，自拍功能也強，不然哪來成千上萬的網路美女？搞得大家都視覺疲乏，看到帥哥美女竟不稀奇了。
“至少他好用啊，懂得我想要什麼，而且別看他平常弔兒郎當，必要時可是很man的。”金享雨忍不住要維護自己的愛人。
“像有一次我們去看電影，排隊買票時，後面有個男的撞了我一下，Benny馬上跳出來保護我，和對方幹了一架。你不相信？那男的可凶了，撞了人不道歉，Benny罵他反而被嗆，吵到後來便打起來，哇，第一次有男人為了我打架，害我的心臟怦怦亂跳。”
“對方是故意撞你的嗎？”
“我不曉得，不過一看到我的臉拉下來，Benny立刻為我出頭打抱不平，不是很蓉羅嗎？而且這也證明他太愛我了，看不得我被欺負。”
宋慕容臉上三條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