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從高雄回到公司,已經快下午六點,趙返拿出手機,眉峰微蹙。
“Boss,你在等誰的電話嗎?”張志恭早就察覺自家老闆一直頻頻留意自己的手機,像是在等電話。
“沒有。”他沒打算承認自己確實在等一通電話。“高雄那家公司的情況,你就依照我擬好的這幾項重點,交給專案組的人去辦就可以了。”
“好。”張志恭拿了他寫的文件走出辦公室。
趙返再看一眼完全沒有動靜的手機。
昨天林亞蓉曾答應他今天會打來,他原本以為她下午去取回婚紗照后就會打給他,但卻一直等不到她的電話,他按捺住想主動打給她的衝動,不斷在心裏告訴自己說,也許她正在忙,晚一點就會打來了。
等到七點多,林亞蓉還沒打來,他終於按捺不住,撥打她的手機。
響了很久都沒人接。
他正準備打到店裏給她時,他的手機響起,以為是她打來的,他沒有先查看來電便飛快的接起。
“你剛才在做什麼,怎麼沒接電話?”他一開口就質問。
對方愣了下才吶吶出聲,“趙先生,我是陳靜娟。”
“是你,找我有什麼事?”
“是這樣的,我來麵包坊找亞蓉,可是她店裏的工讀生說,亞蓉今天一整天都沒進店裏,我想請問她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她沒跟我在一起。”趙返神色一凜,“她沒交代店裏的人說要去哪裏嗎?”
“她完全沒交代。我打她的手機一直沒人接,她沒跟你在一起,那會去哪裏?
“她店裏的員工也急着要找她。”陳靜娟的語氣流露出濃濃的擔憂。
“她不是還有一個好朋友,那個叫平平的孩子媽媽那邊,你有找過嗎?”
“我打電話去問過了,她沒去找紫秀。”她想了想接著說:“我去她住的地方看看好了。”
掛上電話后,趙返馬上拿了車鑰匙,快步走出辦公室,飛快的驅車前往林亞蓉的住處。
不久,來到一棟五樓的老公寓,他爬上五樓,來到她住處,大門開着,他走進去,看見有個女孩在裏面四處看着,他沒見過陳靜娟,不認得她。
見到他進來,陳靜娟從他那張精緻的俊顏認出他的身份,好友曾跟她形容過趙返的長相,“你是趙先生?”
“你是陳靜娟?”
“對。”沒空跟他寒暄,陳靜娟神色着急的開口,“亞蓉不在家,我剛才來的時候,發現她的大門沒上鎖,她的手機就擺在桌上,皮包也放在沙發上沒帶出去,她會不會是出事了?”
趙返走過去拿起桌上那支銀白色的手機,查看了下,發現上面留有幾通未接來電,除了他打的,還有另外兩個號碼。
他想起一件事,“她昨天跟我說要去婚慶公司拿婚紗照。”
“那你快打電話去問問她有沒有過去。”陳靜娟催促。
趙返打到婚顧公司去詢問,得到的回答是她尚未過去。
還是沒有她的消息,陳靜娟急得快哭了。“亞蓉怎麼會突然失蹤呢?她到底去哪裏了?她不可能不說一聲就整天都沒進麵包坊。”
遲遲沒有她的下落,趙返也很心急,“我們再分頭找找,一個小時后再找不到就報警。”
“好。”
除了麵包坊和她的住處,趙返不知道林亞蓉還有可能會去哪裏,他回想,昨晚她打電話給他的時候,說已經到家了。
她今天沒進麵包坊,他推測她不是昨晚出去,就是今早離開。
這種老公寓沒有安裝監視攝影機,無法確認她究竟是何時離開的,趙返只好用最笨的方法,一家家的按門鈴詢問,想知道有沒有人在這段時間曾見過她。
一戶一戶的問,直到問到三樓時,才有一個女孩說,昨晚曾看見有兩個陌生人上樓。
聽見有可疑的線索,趙返連忙追問:“你還記得那兩個人長得什麼樣子嗎?”
女孩想了想,“大約記得……他們是一男一女。那男的挑染了一頭淺咖啡色的頭髮,他穿了一件無袖的T恤,左邊肩膀有刺青,什麼圖案我沒看清楚;那個女的留着短髮,她的眼睛不大,但是嘴唇很厚,臉有點圓,很矮,比那個男的矮了快一個頭。”
聽完她的形容,他眸里透出一抹寒戻之色。
“謝謝你,我知道他們是誰了。”
“她在哪裏?”
看見趙返一進辦公室,臉色就陰鷙得嚇人,蘇惠敏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你在說什麼我不知道。”她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
“你很清楚我在說什麼,把亞蓉交出來!”他眸里燃着洶湧的怒火,語氣寒冽凍人。
“她怎麼會在我這裏?你是不是找錯地方了?”在他迫人的注視下,蘇惠敏有些害怕的抿了抿唇,但還是不承認她知道林亞蓉的下落。
砰——
桌上的一具電話機被趙返抓起,重重砸向地板,他那張精緻的俊顏,帶着滿面的震怒,厲喝,“不要讓我再說第二次!把她給我交出來,我知道你昨天帶着你弟弟去找過她,如果你敢傷她一根頭髮,我絕對饒不了你!”
“我、我……”在他可怕氣勢的威嚇下,蘇惠敏不禁有些腿軟,再也無法假裝鎮定,嚇得脫口說:“她昏過去了,但是不關我的事,我們昨晚是去找過她,但是她自己突然暈過去的,我們沒有打她。”她試圖撇清責任。
“她在哪裏?”語氣一沉,趙返的目光凜銳得駭人。
“她、她現在在仁和醫院。”
“她送進醫院時就昏迷不醒,我們替她檢查過,她頭部曾遭到撞擊,不過暫時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那她什麼時候會醒來?”趙返詢問。
“雖然我們替她檢查過,她顱腔沒有出血的情況,腦部看起來也沒有受損,但因為是頭部遭到撞擊,所以情況很難說,還要再觀察看看。”
聽完醫生的話,看見好友緊閉着眼躺在病床上,陳靜娟好心疼,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聲呼喚,“亞蓉,我是靜娟,我和紫秀還有趙返一起來看你了,你快點醒醒。”
趙返緊抿着唇不發一語的站在病床邊,垂眸注視着她。
有種疼痛的感覺從心臟蔓延開來,他眼裏蓄滿怒意,不是對她,而是對自己。
他沒想到蘇家姐弟竟然會找上她,是他連累了她。
“靜娟,亞蓉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剛才接到她的電話便匆匆趕到醫院來,不明白亞蓉好端端的為什麼會突然昏迷不醒。
“我也不知道,你要問趙先生。”剛剛是他通知她亞蓉在醫院的,她也還沒來得及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趙先生,這是怎麼回事?亞蓉為什麼會這樣?”方紫秀抬眸望向他詢問。
“我會找傷害她的人算帳!”他滿臉陰沉的吐出這句話。
“是誰傷害她的?沒聽說亞蓉有得罪過什麼人呀。”她不解的追問。
“那些人是衝著我來的,她只是遭到波及。”他現在心情很差,無心談太多。
“所以說是因為你的關係,亞蓉才受傷昏迷不醒?”方紫秀聽出原因。
“嗯。”他輕應一聲。
不舍好友遭受這樣的罪,陳靜娟神情有些激動的脫口責備他,“你為什麼沒有保護好亞蓉?你怎麼可以讓那些人傷害她?你知不知道亞蓉有多喜歡你,三年前你那樣無情的傷害她,你知道她有多痛苦嗎?當年她被你逼得被迫辭職的時候,她有一個月的時間都把自己關在家裏不肯出去。”
她又心疼又自責的接着再說:“她好不容易熬了過來,結果為了我的事,她答應你的要求跟你假結婚,然後她又陷進去,她說我傻,愛上一個不值得的爛男人,可是她更傻,同一個男人她連續愛上兩次……”
“靜娟,不要再說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方紫秀制止她再說下去,覷向趙返,“趙先生,你先回去吧,亞蓉我們來照顧就好。”
“你們回去吧,我來照顧她。”他緊緊凝睇着昏迷中的亞蓉,頭也不抬的說。
“我來照顧——”陳靜娟話還未說完,就被他打斷。
“她是因為我而受傷,照顧她是我的責任。”他不容置疑的揮手要她們離開。
微一沉吟,方紫秀拉着還想再說什麼的陳靜娟離開。
“靜娟,我們走吧,亞蓉就交給趙先生照顧。”
來到病房外,陳靜娟不解的問道:“紫秀,你在想什麼,怎麼可以讓他照顧亞蓉?”
“你沒聽他說亞蓉是他的責任嗎?放心,我相信他會照顧好亞蓉的。”
她們離開后,病房裏只剩下趙返和躺在床上的林亞蓉。
剛才聽見陳靜娟提起亞蓉又再次愛上了他,他很錯愕,因為她親口說過,她對他已沒有感情,她已不是三年前那個傻傻愛慕着他的林亞蓉。
她是何時再愛上他的?
是在他幫她改造她的麵包坊,一次又一次試吃她做的麵包的時候?
還是他們一起去試禮服選喜帖時?或是他們去拍婚紗照那時,他鬼迷心竅親吻了她的那次?
抑或是他們去挑毛片時,他再次鬼迷心竅的吻了她?
他企圖想從兩人相處的記憶里,搜尋出她是從何時又開始愛上他的?
然後他驚訝的發現,他腦子裏有一個區塊專門收藏着與她相處的記憶,每一個細節,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他第一次發現,她在他心裏是如此的鮮明,不知何時,她已佔據了一個如此重要的位置。
他有些生氣,氣惱自己的心竟然在不知不覺被她入侵了。
他目不轉睛的瞪着她質問:“你給我醒過來把話說清楚,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又愛上我的?還有,我有允許你擅自侵入我的心嗎?”
她那雙黑亮的眼緊緊閉着,以無聲的沉默回應着他。
注視着她蒼白的臉色,他胸口無端的發疼着。
“算了,等你醒來,我再找你算帳。”
緊握着手上剛收到的終止代理權通知,蘇惠敏神情激動的打電話向國外公司抗議,但得到的回答卻是——
“蘇小姐,你代理的這三年來,業績一直平平,尤其這半年來更是每況愈下,經過公司評估,決定收回代理權。”
對方也許是看在與她合作三年的份上,稍稍透露了一件事——
“蘇小姐,你是不是得罪過誰?這項命令是我們執行長親自下的,連原本要讓你延長一個月的事,也被執行長一併取消了。”
經對方這麼提醒,蘇惠敏臉色鐵青的掛上電話。
想起前兩天趙返為了林亞蓉來找她時的神色,她莫名打了個寒顫。
一定是趙返,他在報復她弄昏了林亞容!
憶起他那天離開時的駭人表情,她有些驚慌的站了起來。
她打聽過了,林亞蓉到現在還沒有醒來,若是她一直沒清醒,她不敢去想趙返還會用什麼手段來對付她!
都怪清全,他那天如果不打林亞蓉,她就不會昏過去,事情也不會鬧得這麼大了!
怎麼辦、怎麼辦?
蘇惠敏現在已經不只擔心代理權被收回,更擔心接下來趙返會怎麼對付他們。
病房裏擺着鮮花,散發著淡雅的清香,還流泄着柔和的音樂聲。
明亮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來,照亮病房裏的每一個角落。
病床上的林亞蓉安靜的躺着,秀麗的臉龐彷彿睡着一樣的安詳靜謐。
然而守在床邊的人卻無法像她那樣安詳,趙返的俊容流露出一抹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