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自那時起,他帶着橘心和那支Band,在各個酒吧、餐廳演唱,過着一種朝不保夕、但非常快樂的日子。很自然地,橘心成了他的女朋友。
可惜,流浪的生活畢竟不是大多數人願意過的,成員漸漸離去,先是貝斯手,然後是鼓手……再然後,是橘心。
她沒有當面跟他分手,只是在她生日那天,讓他在餐廳里等她。他等了好久,直到餐廳關仍不見她的蹤影。一回到家,卻看到空空的屋子——橘心就那樣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很久以後,他才從朋友那裏輾轉聽說,橘心跟一個男人去了美國。
她現在應該很幸福吧?當別人的太太,總比跟着他四處流浪的好。
「思凡,你來了。」一個聲音把他從回憶中震醒。
定睛一看,原來是酒吧經理。
不過比起一年前,此經理的面孔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冷冰冰的刻薄嘴臉,變成了笑嘻嘻的討好與巴結。
「思凡,來來來,嘗嘗我們最新進的啤酒,免費哦!要喝多少都隨你。」經理殷勤至極。
「我要保護嗓子,不能喝太多酒。」他婉言謝拒。
「呵呵,當然,當然,保護嗓子最重要。」經理馬上附和,「思凡呀,你要常回來我們這兒坐坐。雖然現在我們請不起你唱歌了,不過自從媒體報導你曾經在這當過歌手,我們酒吧可是人氣直升呀!」
「我有空一定會常回來的。」並非對這位經理有什麼感恩之心,只因小關還在這裏當酒保,他得常常回來看望一下兄弟。
砰——
經理還想再說些什麼,一陣酒瓶破碎的巨響把他嚇得跳起來。
循聲望去,只見兩個女子正劍拔弩張地站在不遠處,敵視的目光炯炯對峙,似有一場惡鬥即將開演,那破碎的酒瓶,便是前奏。
「葉藍,你把我老公藏到哪去了?」其中一名女子厲聲喝道。
葉藍?素來不愛管閑事的楚思凡不禁稍稍抬眸。
沒錯,是她,剛才還跟小關在議論的「壞女人」。
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今夜她的打扮看上去還頗像個良家婦女,跟採訪他時差不多,不似一年前在酒吧時那般冶艷。
不知此刻她惹上什麼麻煩了?他饒有興味地等待着。
「你的老公,自己沒本事看住嗎?怎麼跑來問我這個外人?」葉藍淡淡的回應。
「要不是你這個狐狸精勾引他,他會無故失蹤嗎?」人妻大哭大鬧。
「拜託,我如果有本事,他早跟你離婚了,還等着你來叫我狐狸精?」
「你還敢嘴硬!」人妻怒不可遏,揚起手就往葉藍臉上打去。
圍觀者發出一聲驚呼,不忍看慘劇發生。誰知,捂住眼睛久久,卻未聞巴掌落下的聲響。
眾人瞪大雙眸,看見一隻強而有力的手,阻止了人妻的巴掌,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葉藍面前。
詫異地目睹眼前的一切,葉藍抬頭凝視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英雄。
酒吧里迷離的光線與黑暗不斷交錯,她的視線在酒意的微醺下,有些矇矓。
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臉,她便覺得有股力道將她整個人一拖,拖出了這是非之地。
她衝到巷口,扶住牆壁不斷嘔吐。
胃不好,本不應該喝這麼多酒。話說她也有一年多沒來這個酒吧了,今天因為受了點刺激才舊地重遊。
一包紙巾遞到她面前,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一個女孩子學什麼不好,居然學人家喝這麼多酒,也難怪有人會懷疑你的為人。」
她抹凈嘴角,回頭一看,看到了楚思凡的臉。
剛才出手相救的,就是他嗎?
他的幫助讓她很感激,可是此刻奚落的話語,卻讓她怒從中來。
凝神定氣,她冷笑着回應,「我本來就一個行為不正的人,怎麼?後悔幫了我?誰叫你多管閑事!」
她踉蹌着往前走,雙腳卻不聽使喚,不得不再次扶住牆壁,以防摔倒。
「你說錯了,」楚思凡在她身後道:「我不是想幫你,而是要帶你去一個地方。」
一個地方?她不解地回頭。
他再次攥住她,將她往前拖。
去哪裏?這是要帶她去哪裏?
她想掙扎,卻虛弱得沒有半點力氣,只能任他擺佈。
上了他的車,一陣風馳電掣之後,她看到一幢宅子。
她認得這宅子,不久前,曾在報紙上看過。
這……好像是他家!
他帶她回家做什麼?對他而言,她只是一個剛剛認識的小記者,她應該沒有暴露過多的身份吧?那他有什麼理由把她帶回家?
但其實,她的確很想看看他的新家。
這幢宅子,是他成名后購買的,據說書房裏收藏了大量絕版的唱片,他還特意打造了一間私人錄音室,裏頭有最好的音響、錄音設備以及電子合成器,供他閑暇時唱歌、作曲。
她很欣慰看到這一切。
曾經憐惜他的四處飄泊,為他的未來擔心不已,可現在,她已經不用再過多地焦慮了。
他所需要的,不過是一個可以唱歌的地方,一批忠實的聽眾,而現在,這些都有了。
坐在寬大舒適的沙發上,看着他自廚房取出一杯顏色美麗的飲料,放到她的面前。
「這個可以幫你解酒。」他說。
「這是什麼?醒酒液嗎?」他家裏還有這個?做為一個歌手,不是應該多加保護嗓子,不能時常喝酒嗎?
「這是我平時潤喉用的酸梅茶,不過也可以用來解酒。」他笑着回答。
「你帶我到你家來,就是為了請我喝一杯酸梅茶?」拿超杯子,她仍是不解。
他默默拿出一個小盒子,放到她的面前。
葉藍好奇地開啟,駭然發現,絲絨的匣中棲息着一隻鑽石手鐲。
她不由得嚇了一大跳——他認出她了?!
「你知道是我?怎麼發現的?」不可能!她不相信他的記憶力真有這麼好。
保持優雅的淺笑,他靠在沙發邊,「很簡單,那隻手鐲上刻着你的名字,而我那天又看過你的記者證。」
他曾捧着那記者證仔細端詳。
「可是……這個世界上叫葉藍的人應該有很多。」她搖頭。
「我認得你的聲音。」他說出關鍵。
呵,對呀,一個歌者,對聲音應該是很敏感的。
「這隻鐲子可曾幫你渡過難關?」
「我把它賣了。」他很坦白。
「你不必再贖回來,」葉藍澀笑,「睹物思人,其實我不想再看到它。」
「我沒有贖呀!」他的回答出人意料。
「那這個……」低頭盯着盒中之物,她猛然發現,眼前的東西跟一年前的,似乎有細微的區別。
「原來你連自己的東西都不記得了,」楚思凡莞爾,「這是一隻全新的,我另外買來還給你的。」
她的嘴角釋然地揚起。
這小子,原來還有這一招!看他那副冷酷不近人情的模樣,原來,竟如此心細如髮,體貼入微。
知道她不想睹物傷情,所以換了新的。同樣的價值,亦不會對她有所虧欠。
鐲子的艷光迷離了她的雙眼,她第一次發現,原來鑽石可以這樣美麗。
俯下身子,他撥開鐲子的扣環,啪一聲,替她扣在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