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忽地,傳來一聲巨響,接着船身便開始劇烈搖晃。
船艙里的客人頓時慌亂成一片,有不少人冷不防被震得摔到地上。
「怎麼回事?」
「孚城江域這一帶,遍佈不少礁岩,不會是撞上礁石了吧?」有人揣測。
「船身這麼晃,不會沉船吧?」有人提心弔膽的道。
有人啐了聲,罵道:「呸,這種不吉利的話不要亂說。」
然而真被這些人給料中了,這一帶礁岩遍佈,會影響船隻行進、十分巨大的岩石平常會露出於水面之上,熟悉附近水域的人,只要小心行駛便能避開。
但因前夜降下大雨,導致江水暴漲,原本露出的一些礁岩被淹沒於水中,以致船家一個疏忽,不小心將船駛了過去,船底就這樣撞上礁岩,頃刻間破了個大洞,江水嘩啦嘩啦的灌進船底。
鳳喜的武功不亞於萬瑞,在泰半的人都因此摔倒在地時,她仍穩穩安坐着,但如此猛烈的晃動令她很擔心在客艙中的主子,待船身稍稍平穩了些后,她收起荷包,起身想去看看他。
就在這時,船身忽地朝一邊傾斜,眾人沒法站穩一全都像滾桶般摔向傾斜的那一側,就連鳳喜也沒辦法站穩。
她艱難的爬起來,朝艙房走去,少爺服下藥,此刻正沉睡着,萬一船真的出事,她不敢想像後果會如何。
她是懂水性的,少爺也會泅水,可是昏睡中的他怕是無法自救,她得先去護着他才行。
船身傾斜得越來越厲害,身邊傳來的尖叫驚呼聲幾乎要灌破她的耳朵,她心急的手腳並用,費力的爬着,好不容易終於來到艙房前,才剛想打開艙門,船身驀地往下沉了一半。
她臉色丕變,使勁拉開艙門,她衝到榻前,想搖醒仍在昏睡中的少爺,就在這時,轟隆一聲,巨大的船身陷入江中。
洶湧灌人的江水瞬間便淹沒了整間艙房,慌亂之間,她扶着少爺,一邊閉氣,一邊拚命踢着水,游出狹窄的艙房。
離開艙房后,水域裏一片混濁,她看不清方向,見少爺仍遲遲沒有醒來,擔心他嗆了水,她沒有多想,俯身用嘴堵住他的嘴。
若是平時她絕不敢如此放肆,但危急關頭她顧不得別的,一心只想保住他的性命。
她兩手捧着他的臉,一邊將嘴裏的氣渡到他口中。
封清瀾仍昏睡不醒,嘴被堵住,他下意識的蠕動了下唇瓣,似是覺得不適,眉心不自覺的蹙攏。
她忽地一怔,這才意識到自己對少爺做了什麼事,她驚慌的趕忙放開他,沒了她的支撐,他猛地往下沉去,見狀,她又慌張的再抱住他,帶着他拚命往水面上游去。
直到她胸口的氣快耗盡時,她才拉着他浮出水面,她大口大口的吸了幾口氣。
見他嗆咳了幾聲,仍沒轉醒,她趕緊拍撫着他的胸口,低頭看見他仍緊閉着眼,她眷戀的抬起手,輕輕撫摸着他那張清俊的臉龐。
思及這一生只怕永遠不會再有機會能與少爺這麼親近,她不禁將他抱得更緊,捧着他的臉龐,滿眼的柔色,情不自禁的再次俯下臉,愛戀的輕吻着他的唇瓣。
須臾后,才依戀不舍的離開他的唇。
江水寒涼,她不敢久待,怕他着了涼,她從他身後抱着他,朝岸邊游去。
江面遼闊,激流湍急,要橫渡江面並不容易,兩人的身子被江水不停的往下游衝去。
這時水面上漂浮着不少雜物,泰半是方才從船上散落的物品,她不斷閃躲着,以防少爺被砸中,耳畔還不時傳來一些呼救聲,但她實在顧不得其它人。
辨別了下方向後,她帶着他朝東岸游去。
水勢洶湧,波濤滾滾,若她此刻只有一人,游上岸應該不成問題,可她還要顧着少爺,便有些吃力。
她兩手牢牢抱着他,唯恐一個不留神就讓他被水流給沖走。
猛地,瞥見一隻巨大的木箱被洶湧的江水給衝過來,她從背後抱扶着他,所以他是首當其衝,眼見就要撞上他,她急忙旋過身子,就在這時,旁邊一根尖銳的物品劃過她的臉。
臉上頓感一陣刺痛,但她無暇理會,因為緊接着巨大的木箱便狠狠撞上她的背,如此猛烈的一撞,饒是她武功高強,仍被震得胸口氣息一陣翻騰,一口血沒忍住,當即噴了出來。
她心知自個兒怕是被撞出內傷了,趕緊加快速度,想將他儘快送到岸上。
眼看江岸就在眼前,她卻已全身乏力,最後她勉強使出僅剩的力氣,將他往前一推,送到了岸上,她卻因脫力來不及上岸,被湍流的江水給沖走。
「少爺——」她驚駭的叫聲被滔滔的江水給淹沒。
她的身子被沖得越來越遠,在失去意識前,她安慰的想着,幸好她將少爺送上岸了,只要少爺沒事就好……
安平縣與孚城相鄰,朔江流經兩城,安平縣位於上游,而孚城位於下游。
剛在附近一座寺廟上完香,趙楠貞坐着轎子準備回府。
隨行的婢女幸兒不經意望向江中,驚呼道:「啊。小姐,您看,那艘船要沉了。」
聞言,趙楠貞掀起轎簾朝江面望去,果然看見一艘船已沉了七、八分,眼看就要整個沉沒。
她讓轎夫停下,剛下轎,就見那船以很驚人的速度沉入江里,不解的問,「這麼大一艘船,怎麼會突然就沉了呢?」
「我瞧是撞上礁石了吧,這一帶江底遍佈不少礁岩,若沒留意,很容易就撞上。」抬轎的一名轎夫搭腔道。
看了一會兒,趙楠貞吩咐轎夫回府,剛轉身要上轎時,幸兒忽道:「小姐,您看,有兩個人朝這裏游過來。」
趙楠貞回頭看了眼,瞧着那兩人的身影隱約覺得有點眼熟,不由得走近細看。
待兩人游得更近了些。幸兒先認了出來,叫道:「小姐,那位公子看着怎麼好像前幾日才來過咱們府里的瀾少爺?」
她定睛一看,發現此刻江里的人確實很像是她心心念念的瀾表哥,她急忙回頭吩咐轎夫,「你們快下去將人救上來。」
「這……咱們可不懂水性。」兩名轎夫為難的道。
「你們真是沒用!」她氣急罵道。
幸兒出聲安撫,「小姐,您先別急,奴婢瞧他們就快游到岸邊了。」
她抬眸看過去,只見兩人距離江岸確實已不遠。
這時她已能看清封清瀾的面容,另一個則是他的侍婢鳳喜,只是瞧着兩人的模樣有些怪,似乎是鳳喜抱着瀾表哥游過來。
片刻后,就在距岸邊只有一臂之遙時,只見鳳喜將封清瀾往岸邊一推,下一瞬,她整個人便被江水給捲走。
見狀,幸兒脫口驚呼,「啊——」
「叫什麼,還不快隨我去將表哥給扶起來。」趙楠貞毫不在意鳳喜被沖走,只要瀾表哥沒事就好。
「是。」幸兒領命趕緊跟在自家主子身後。
悠悠醒來,封清瀾按了按有些脹疼的太陽穴,這時耳邊傳來一聲驚喜的聲音——
「瀾表哥,你終於醒了。」
他隱約覺得這嗓音有些耳熟,抬眸望去,看見是趙楠貞,有些意外。
「貞妹,你怎麼會在這裏?」
「你不記得了嗎?你搭的船沉了。」
「你說什麼?船沉了?!」聞言,他驚愕的坐起身,下一瞬,他望向四周,沒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急忙問道:「鳳喜呢?」
「我沒見着她,當時我去上香,回程見到有艘船沉了,發現有人在江里快要滅頂,我便命人下去救人,沒想到救起來后,發現竟是瀾表哥你。」
趙楠貞把救他的功勞全攬在自個兒身上,對於鳳喜隻字不提。
聞言,封清瀾心口倏地一緊,但他旋即想起,鳳喜水性極好,應當能自個兒游上岸,不會有事。
此刻與他失散,怕是正四處尋找他,這麼一想,原本混亂的心緒略略定了下來,望向趙楠貞說道:「貞妹,勞你派個人到珍瓏軒位於孚城的分號知會一聲,就說我在這裏,若是他們見着鳳喜,告訴她一聲,讓她趕來。」
「好,我待會就派人去。」她雖這麼應着,但心裏巴不得鳳喜最好就淹死在朔江里。萬一她沒死,她方才對他說是她命人救起他的謊言,可就要被拆穿了,不過看她被那麼湍急的江水沖走,八成是沒命了,因此她倒也不是很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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