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媽媽在雷家的收入一個月也不少,她沒有幫忙付你爸爸療養院的費用嗎?」看了她的帳簿后,他才知道她是真的很窮,此刻拿着她花錢買給他的酒,他先前對她的怨氣早就全都消散一空。
她明明沒什麼錢,卻還肯買酒給他,這讓他心裏突然暖了起來。
「我爸媽早在我十歲那年就離婚,兩人已經沒有任何關係,她沒有義務替他付錢。」
當年她父親因為想娶外遇的女人而主動和母親離婚,還把她丟給母親撫養,從此之後便對她們母女不聞不問,甚至連她的教育費他都不出。
三年前,他中風下半身癱瘓,又有肝病在身,他再婚的那名阿姨卻打電話給她,要她這女兒將父親接去照顧,理由是她自己還有兩個小孩要養,沒辦法再多負擔他一人。
顧笙笙知道父親再婚後與那位阿姨生了兩個小孩,目前都還在讀書,經濟上確實不寬裕,但她也同樣無法整天照顧父親,只好將他送到療養院,由專人照顧,費用她負責。
她能諒解母親的心情,因此即使自己手頭再緊,也不曾開口向母親要錢付父親住療養院的費用。
她不想讓母親為難,而且為了她,母親已經花了不少錢買下這間房子讓她住,她怎能再向她開口?
「你為什麼都不跟我說你爸爸的事?」雷沃問道。他可以幫她付錢,甚至能找醫生給她爸爸最好的治療。
「這是我個人的事,沒有必要說。」
他不滿她疏離的態度,「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後什麼事都要告訴我。」
顧笙笙緊抿着唇轉過身,將買回來的東西收進柜子裏,想藉這動作平息自己因為他那句話而動搖的心。
他對她明明不是真心的,為什麼還要說出這種動聽的話來迷惑她?
雷沃走到她面前,認真的再說一遍,「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告訴我,我會幫你。」
她淡淡覷他一眼,「我有點累了,想去睡個午覺。」說完,她習慣性的走向自己的房間,握住門把時才想起她房間被他霸佔了,轉而走向隔壁母親的房間。
進了房,在床邊坐下,她低着頭閉上雙眼,回想十六歲那年發生的「那件事」——
那時,她在廚房幫忙洗菜,雖然不是雷家的女傭,但因為寄住在這裏,所以只要有空她都會幫忙做些事。
「笙笙,你幫我把這些飲料送到二樓健身房給二少他們。」廚師阿姨將四瓶礦泉水和幾杯果汁放在托盤裏遞給她。
「好。」她擦乾手接過托盤,走向二樓的健身房。
雷家的健身房有三十幾坪大,裏面擺滿了各式健身器材,雷沃常和他的朋友在這裏健身。
來到門口,她騰出一隻手推開門要進去時,裏面傳來了雷沃其中一個朋友的聲音。
「雷沃,你家那個小女傭幾歲了?」
「你問這幹麼?」
「她長得挺可愛的,我想約她出去玩。」
「她可愛?阿宵,你眼睛瞎了嗎?那個醜小鴨身材差又丑,別人欺負她還不會反抗,只會獃獃的傻笑,又蠢又笨。」
聽見雷沃這麼形容她時,顧笙笙整個人頓時僵住。
這時,門裏又傳來另一句調笑的話語——
「雷沃,阿宵就是喜歡這種溫馴又聽話的女孩啦,你就介紹給阿宵玩玩嘛。」
「那個笨蛋沒趣又呆板,沒什麼好玩的。」
見雷沃一再拒絕牽線,有人起鬨的問:「欸,雷沃,你是不是看上她了,所以想自己留着,捨不得介紹給阿宵?」
「我品味有那麼差嗎?怎麼可能看上她?」他語氣輕蔑的道。
「可是我覺得……你對她的態度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哪裏不一樣?」
另一人戲謔的說:「我知道,就像大野狼看到小白兔,想撲上去將它一口吃進肚子裏。」
雷沃拿起毛巾甩向那人,惱怒的罵道:「去把你那張臭嘴洗乾凈!」他再指向另一個人,「還有你,也去把眼睛洗一洗。我只是把她當成我家的一個傭人而已,區區一個女傭,我會看得上她?除非我瘋了。」
「可是上次我在那家新開的土耳其餐廳看過你帶她去吃飯,如果你真的這麼討厭她,幹麼還帶她出去?」有人質疑道。
「我是可憐她沒見過世面所以才帶她出去,她只是我的跟班。」
聽到這些殘忍的話,顧笙笙的心跳在那瞬間彷佛停止了,她木然的轉過身下樓,把手裏的飲料端回廚房,然後跟廚房阿姨說她人不舒服,請另外找人將飲料送過去。
回到房間后,她躺上床埋在棉被裏,咬着被子一角,阻止自己哭出聲音來。
那時的她,好喜歡好喜歡雷沃,也覺得雷沃對自己似乎不一樣,直到聽見他對朋友說的那些話之後,她才明白自己自作多情得有多離譜。
在他心裏,她一直只是一個又丑又笨的女傭而已!
她的心像是當場被射中好幾槍,成了蜂窩,流了滿地的血。
無論她如何用力地按着胸口,也無法緩和那種令人窒息的疼痛……
回想起當時的心情,顧笙笙輕撫着胸口,那裏早沒有當年那種心痛欲死的感覺,可是受了傷的心,即使已經復原,還是留下了傷疤。
這些年來,她拚命的想逃開他,但他卻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在她面前,明明親口說過他只是把她當成一個女傭,為何還要一再來糾纏她,還說出那種動聽的話迷惑她?
自回憶中脫身,她睜開眼,努力重新修補好心頭有些崩毀的堤防。她鄭重的告訴自己,絕不能再對他動心。
這不僅是因為當年傷害造成的陰影,也因為如今她已明白兩人之間的差距。以他們的身分,不可能有任何結果。
就算他不娶商曉靜,日後也只會娶能夠與他匹配的女人,而她絕不會是其中的選擇,所以,不管他現在是否是真心的,他們都沒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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