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眼望楚俞離自己越來越遠，卻什麼也不能做，令龍翼頭一次嘗到挫敗的滋味，就算是面對玄天的背叛，自己也未曾有過這種感受，到現在他才認清…有能力，並不一定能保護自己最重要的人，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是他陷恩公到這種地步，是他…是他……
忽然，跪到在地的龍翼哈哈狂笑起來，臉上卻帶着悲凄的神情，「這就是你要我認清的事實嗎？你回答我呀？千秋聿熙！！」
「原來你早知道是我了？」拿着手槍的夜鳩拿掉臉上的面具，露出他原本的面目，他…正是千秋聿熙。
三名長老對於龍翼的發狂感到無措，反正人也逮到了，其餘的都交由計畫的人千秋聿熙處理吧！
「聿熙，既然人都抓到了，翼就交由你處理了，勸勸他吧！」長老有意無意的看了跪在地上的龍翼一眼，對千秋聿熙說道。
千秋聿熙恭敬的躬身，「長老慢走。」
三名長老不再留連，帶着一群黑衣人離開堂廳，徒留各懷心思的兩人。
空曠古雅的內廳，只剩下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千秋聿熙緩步走到龍翼的身邊蹲下身，低頭對上那雙冷酷的眼神。
「你想問為什麼我這麼做嗎？」
龍翼冷哼一聲別過頭，似乎不打算問任何問題。
「收起你的敵意吧！我這是為你好，從一開始我就沒有說謊，我只會是你的朋友，而非敵人。」語氣有些無奈，千秋聿熙難得一臉正經的對龍翼解釋。
「這也改變不了什麼，算計就是算計，你利用我對你的信任，我是絕對不會再相信你了！」龍翼握緊拳頭，隱忍怒氣的說道。
千秋聿熙嘆了聲，「你真是固執，小俞對你的重要性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你的私心會害了他呀！剛剛的情況你也看清楚了，這個地方與你所熟悉的世界不同，既使你有再高再強的武功，對上先進的科技也是無計可施，更何況你的敵人是姬川玄天，而不是其它人。」
「我根本不想管這個世界的任何事，包括姬川玄天！經過死前的紛紛擾擾與背叛，我已經累了呀！如果玄天要的是權力，那就給他吧！我只是想要和恩公在一起，難道上天連我這一小點的奢望也不肯給嗎？」龍翼痛苦的朝千秋聿熙吼，假如不是恩公的吩咐，他寧可和恩公如同以往繼續平凡的過下去，權力和財富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是渴望待在他身邊的平靜呀！
千秋聿熙一聽，也不禁怒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只要你的身體是姬川翼的，那你就不會有平靜的一天！這是你的命！你一天不殺了姬川玄天，他就會纏着你一輩子！你就這輩子也別想和小俞過你該死的鬼平凡生活！因為你是姬、川、翼！」
千秋聿熙生氣的抓着龍翼的肩膀怒吼，他真的是被愛給迷昏了頭了！就憑他的身份，想要有普通的日子過是絕不可能的！
「我的命？」龍翼輕嘲的冷笑一聲，「我上輩子就是被宿命綁的緊緊的，沒有自由，甚至覺得度日如年！就因為我的身份，我必須一肩扛起全堡上下千萬人的生命！或許在別人眼裏，我是個風風光光的堡主，可是我一點也不開心呀！而如今我卻要因為這個身體肩負這個責任，你們不覺得你們很自私嗎？說好聽點玄天是我的大敵，除掉他就可以自由了，誰不知道這也是為了你們的利益好？沒了玄天，又知道哪時會再多出個敵人？」
「你！」千秋聿熙簡直快被龍翼給氣炸了，他深吸一口氣，「你說得很有道理，我也的確不明了你以前的處境，但是事情不解決，別說是現在了，你連未來也沒有！如果你只會在這裏自哀自憐的話，我也不想管你了！只要你現在跟我說，你只想要回小俞，不管以後是否會遭遇困難或者受苦，我立刻就放你和小俞離開！」
龍翼聽到最後一句，不禁握緊拳頭，閉上雙眼別過頭。
沒錯，既使他和恩公能夠再度在一起，往後的日子該怎麼辦？既使自己有武功，經過今天的事後，他已經沒有把握可以真的保全恩公了，對於這個世界，他的確了解太少了，真的…真的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了嗎？既使累了、倦了，他還是得面對玄天，必須殺了他才能回到屬於他和恩公的生活嗎？
「想清楚了嗎？」千秋聿熙提心弔膽的詢問，他在賭，賭龍翼對小俞的在乎，賭小俞是否比他口口聲聲所說的自由還要重要！
龍翼看向千秋聿熙，眼神沒了方才的悲凄與激動，只有一片冷靜。「放開我。」低沉的音嗓顯得有點嘶啞，卻清晰的傳進千秋聿熙的耳里。
千秋聿熙沒有第二話，直接替龍翼解開束縛他的網。
龍翼得到自由的第一個反應，便是狠狠的給千秋聿熙一拳，不論是他背叛他的相信或是他利用小俞來試探他，他都沒資格這麼做！既使他不得不！
千秋聿熙痛哼一聲，捂着被打的腹部縮成一團，「咳咳！你…你這傢伙真是…下手不留情！」他可是好心勸導他耶！卻反被揍了一拳，真是…好友難當呀！
「這是你應得的。」龍翼站起身，俯視着地上的千秋聿熙冷淡地說道。
緩了口氣，千秋聿熙撐起身體站起來，一手還捂着腹部，口氣很無奈的說：「是是是！誰叫我有錯在先呢！」
龍翼沉默了一會兒，別過頭看向外面，抖着音問：「你們…不會傷害他吧？」
千秋聿熙看向龍翼，嘴角不禁往上揚，他還以為他不會問呢！看來他賭對了！真是可憐的傢伙，到現在還是認不清自己的感情。
「放心吧！他會住在我所為他準備的房間，看守的人也是我精挑細選的心腹，絕對不會讓你的寶貝受到任何傷害的！」千秋聿熙嘻皮笑臉的搭上龍翼的肩，不怕死的戲弄他。
龍翼狠狠一瞪，隨即又泄氣的垂下眼睫，「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他…」等所有事情做個了結后嗎？他等不了那麼久。
「我也不是那麼狠心的人，你每個月都可以去見他一次。」千秋聿熙朝龍翼露出痞痞的笑容，玩笑似地回道。
龍翼看了他一眼，不再理會他的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一個月嗎？龍翼痛苦的閉上眼，一個月…好漫長…
◎◎◎
陽光耀眼，照耀着整片日式庭子，卻照不進庭內的房間，光是門口站的兩名守衛，和長廊上來回巡邏的人，這裏簡直是嚴密的連只蒼蠅想飛進房內也很難，戒備之嚴密，不禁令人懷疑內中的人是不是住着什麼重要人物。
漆黑的房內，因為窗子被封，門口被鎖，又有人守着，根本沒任何東西進得來，別說是陽光了，楚俞連個影子也看不到。
楚俞所處的房內簡單的擺着床鋪和桌椅，桌上還有之前女僕放下的食物，可是卻沒有動用過的跡象。
楚俞抱着棉被縮在被窩裏，被抓來的前兩個禮拜，那三名長老當真在晚上就跑來審問他，可是他早就被嚇得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更別說是回答他們的問話，原以為他們可能會用什麼刑求來逼問他，結果他們只是氣呼呼的罵了他幾句就走了，可能是怕傷了他會對阿翼過不去吧！
將被子抓得更緊，楚俞紅腫的雙眼又流下淚來;他真的好想阿翼，好幾個禮拜沒見到他了，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因為他被迫做出不想做的事？嗚嗚…阿翼…
楚俞的肩膀微微顫抖，寧靜的空間傳出幾聲哽咽的低泣聲，看起來好不可憐。
忽然，外頭一陣騷動，隨後傳來鎖被打開的聲音，刺眼的陽光照在楚俞的背後，因為背對着進房的人，楚俞只看得到牆上那道高大的黑影，沒多久，關上的門就將那人的影子也掩住了，留下一如以往的黑暗。
「是…是誰？」楚俞不敢回頭，身後真真卻卻的感覺到有道視線緊盯着自己不放，熱切到連他也無法忽視。
那人沒回話，也沒有聽到任何腳步聲，讓楚俞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被關禁太久而產生無謂的幻想，可是一股壓迫感忽然襲來，轉眼那人已經從背後將他緊緊抱住。
「恩公…」
原本想掙扎的楚俞渾身一震，抖着聲不確定的輕喚：「阿翼？」是他嗎？真的是他嗎？
龍翼更是將楚俞抱的死緊，好想…好想…真的好想他，連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想念他，一個月真的好長，等得他好焦急，既使自己每天每夜不停的做事麻痹自己的思念，他依舊好想他，這股熟悉的味道…讓他好懷念…
管不了被抱得差點喘不過氣，楚俞欣喜的轉過身回抱住龍翼。「阿翼…我好想你，我…我以為他們不會讓你來了…嗚嗚…我不想待在這裏…這裏好暗…我好怕…」
「別哭…」龍翼溫柔的替楚俞拭去淚水，「我很快就可以帶你離開這裏了，再兩天…再兩天我們就可以回到以往的生活了，我會帶你回到我們之前住的地方，再蓋一間屋子，就和以前一樣，只有你和我…不會再有人來打擾我們了…」
楚俞開心的笑了，他偎在龍翼的懷中說：「到那時候，我還要吃阿翼煮給我的飯，還要和阿翼一起去采野菜喔！」
此刻，楚俞平凡無奇的笑臉看在龍翼的眼裏，美的讓他移不開眼，他緊緊的將懷中的人抱得更緊，卻仍是止不住內心幾乎要爆發的激動。
不夠，光是抱着他還不能夠解決內心的騷動，龍翼不懂自己內心深處想要的是什麼，將頭靠在楚俞的頸側，淡淡的香味迴繞在鼻間不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勾動他的心思，幾乎快讓他壓制不住內心的想望。
「阿翼…」以為龍翼也和他一樣高興到無法抑制情緒，楚俞也難掩激動的回抱他，輕聲的喚着他的名。
楚俞的一聲輕喚，終於讓龍翼失去控制了，猛然的低頭吻上那片柔唇。
一時的錯愕讓楚俞張大了嘴，給了龍翼一個趁虛而入的機會，背部撞上柔軟的床，，雖然不痛，卻讓也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壓在身上的人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龍翼一手捧住楚俞的臉，一手環抱着那纖細的腰，近乎瘋狂的吮吻那片唇，理智要他快點住手，可是唇上所接觸的柔軟令他迷戀，他不想放開，也唯有如此，才能填滿他內心的空虛。
「唔…」楚俞虛弱的撫上龍翼捧着他臉的大手，雙眼儘是迷離，原本在唇瓣上逗留的舌忽然滑進口裏，帶點生澀卻又瘋狂的舔過他口裏的每一個角落，然後纏住他的舌，輕輕的挑逗輕吮。
雙眼赤紅，龍翼覺得渾身發熱顫抖，光是這樣還不夠，他想要更多…不！不可以！天哪！他在做什麼？
發現自己竟然對楚俞心存歹念，龍翼那微弱的理智瞬間被拉了回來，他連忙離開令他留戀不已的唇，錯愕的看着身下的人。
「阿…阿翼？」楚俞雙頰泛紅，粉嫩的唇被吻得濕亮紅潤，看在龍翼的眼裏更是一股極大的誘惑。
楚俞不懂龍翼為什麼忽然吻他，只知道自己並不討厭被他吻，甚至…感到很高興…
龍翼像是受了極大打擊的彈跳開，匆忙的推開門離開，絲毫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舉動看在楚俞的眼裏會造成他多大的傷害，他只想離開這裏，想清楚為什麼自己會失控，做出那種褻辱恩公的舉動。
守在外頭的人結實的被忽然闖出來的龍翼嚇了一跳，只見他匆忙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盡頭。
出房的龍翼回到自己的房內，一反平常的趕緊關上門，背靠門扉的捂住嘴。
他究竟做了什麼？他究竟做了什麼？為什麼會忽然吻住恩公？龍翼顫抖的撫着自己的唇，微麻的感覺、恬淡的氣味，一再的告訴他，方才所發生的事是真的，而不是他所幻想的，他…真的吻了恩公…
龍翼顫抖的攤開雙手，懊惱的捂住自己的臉，想釐清自己的心裏在想些什麼，卻越理越亂，難道他真如千秋聿熙所說的一樣嗎？他真的對恩公抱有這種無恥的想念？恩公一定被他嚇到了，他竟然…竟然對他做出那種事來，想必他以後都不會再想見到他了，怎麼辦？怎麼辦？
痛苦的搥了下牆，回想起自己對恩公所說的話，越想越是覺得自己其實是存着一份私心與恩公相處，他想和恩公在一起，是貪戀和他在一起的平靜與安祥，不只如此，恩公的情緒也間接的影響到他，捨不得讓他傷心、捨不得讓他哭泣、捨不得讓他害怕，與一開始想報答他的恩情不同，他的心態已經變了，想呵護他，讓他安穩的棲息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在這種理所當然的意念，抱他、保護他、偏袒他，也成了再自然不過的事，這種想法是由何時改變的都不知道，到了失去他，他還是不懂為何自己會因為失去恩公感到心痛，僅僅是以為自己抱着急欲報答恩情的意念才會如此，沒想到…沒想到…
是不是破壞了他們一貫的關係，他們就回不到以前那樣的感情了？那麼…他寧可痛苦一點，也不願意讓恩公知道他對他持有的感情已經變了調。
在房內暗下決定的龍翼，絲毫不知自己的決定將會帶來多大的變量。
被龍翼拋下的楚俞內心也很不好過，微紅的眼眶像是快哭出來了，他不懂，為什麼阿翼要吻了他之後又倉皇離開，他知道阿翼只是抱着想要報答他的念頭陪伴在他身邊，日子久了，他也習慣了阿翼的存在，不可否認，他已經離不開阿翼了，一直以為自己只是單純的喜歡他這個溫柔的大哥哥，可是…今天他終於明白了，他愛上他了，是類似男女相愛的那戀情，愛上了只會恩公恩公喚着他的阿翼。
剛剛只是個意外，連阿翼也不懂為什麼會發生的意外，忘了吧！阿翼至始至終只將他當作一個救了他的恩人，他不會愛他的，從前不會，今後也不會…
楚俞將身子縮成一團，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不論遇到什麼事，都會像個縮頭烏龜一樣，縮回自己的龜殼不去面對，以為只要不去、看不去聽就沒事了。
這麼平凡又懦弱的自己，站在高大俊逸的阿翼身旁，簡直醜陋的像個小丑一樣，根本沒資格站在他身邊，更別妄想阿翼會喜歡他，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他根本沒那個條件……
許久不曾再出現的自卑又襲上楚俞，他滿腦子都是自己配不上龍翼的念頭，越想越是傷心，阿翼…或許不會再來看他了…
正如楚俞所想，經過了兩人約定的兩天後，龍翼一直不曾來看過楚俞，一天過去…兩天過去…一個月過去…內心渺小的期盼也破滅了，或許…他們真的再也回不到過去了…回不到只有屬於他們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