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那名最先進來的黑衣人冷聲吩咐道:「主人很快就會過來,快將她弄醒。」他們真正想抓的人是燕如絲,之所以先抓來燕氏夫婦,是為了要誘她離開古家別莊,因別莊守衛森嚴,不易潛進去,所以才計畫了這一切。
聞言,方才扛着燕如絲的那名黑衣人立刻伸手用力掐了她的人中,她頓時痛得睜開了眼,茫然的看了那人一眼,還未回過種,耳邊便傳來燕氏夫婦焦急的呼喊聲。
「如絲!」
她抬頭搜尋了下,看見父母,欣喜的站起身,「爹、娘!」她想奔過去,卻被攔住。
最先進來的那名黑衣人警告她,「你若想保住他們一命,待會兒主人過來,他問什麽,你就老實回答什麽,聽明白了嗎?」
她迷惑的看着對方,完全不知眼前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那人交代完,便領着另外兩名黑衣人離去,房門再度被鎖上。
燕氏夫婦急忙上前與女兒相會。
「如絲,你怎麽也被抓來這兒?」
「我不知道。」她茫然的搖頭,想了想,接著說:「我只記得聽冬婷說起爹娘被擄的事,然後我在她的幫助下,從後門離開別莊,結果……好像有人打了我一下,我就昏過去了。爹、娘,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燕大娘忿忿道:「我跟你爹就是被方才那些人抓來的,也不知道他們抓咱們來這兒想做什麽?」
燕三泰想起黑衣人離去前說的話,「我聽那人的意思,似乎是有人想問如絲什麽話,才把咱們抓來這裏。」
「如絲,你這是招惹到什麽人了?」燕大娘急忙問女兒。
她努力想了想,肯定的搖頭,「我沒有招惹過誰呀。」
「那你出來,月生可知道?」燕三泰問。
「他不知道。冬婷說他吩咐過暫時不要把你們被抓的事告訴我,也不讓我出去,所以我才悄悄從後門離開,想回米鋪去看看。」
燕大娘一臉狐疑,「不對呀,怎麽你一離開就被抓來了?」
「可能那些人守在後門吧。」燕如絲沒有多想說。
燕大娘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們為何會守在後門?難道事先就知道你會從那裏離開別莊?」
燕三泰訝道:「春娘,你的意思是說……別莊裏有人跟他們裏應外合?」
「可不是,要不然怎麽會這麽巧?那個叫冬婷的丫頭肯定有問題。」燕大娘斬釘截鐵的說。
「可打我嫁過去後,她一直待我很好呀。」燕如絲不明白冬婷為何要害她。
「這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家心裏打什麽鬼主意,你這笨丫頭哪看得出來。」燕大娘罵道。
「不過他們究竟想問如絲什麽事?為什麽要把咱們全都給抓來這兒?」燕三泰很納悶。
這答案,他們沒等太久,甫入夜,鎖上的房門再度被打開——
而此時,別莊正因為燕如絲和冬婷的失蹤而人仰馬翻。
古月生大為震怒,懷疑有人泄露了如絲父母被擄的事,因此她才會偷偷出庄。
「我吩咐過不準任何人告訴少夫人此事,是誰泄露了?」
「屬下絕對沒有向少夫人透露過啊!」朱管事急忙表明自個兒的清白。
古月生相信朱管事還沒這個膽敢違拗他的命令,思及什麽,他面帶怒色的問:「是不是小辛跑去告訴如絲的?」
「這……」
朱管事剛要開口,這時,一名隨從匆匆忙忙跑了進來。
「大少爺,我們在離後門不遠的地方發現了冬婷的屍首。」
顧不得再追究是誰泄密,古月生立刻起身趕到發現冬婷屍首之處,注意到她頸子上見骨的刀痕,他神色一沉,下令道:「把負責後門的守衛叫過來。」
「是。」
不久,兩名守衛匆匆跑來,看見冬婷的屍首,頓時神色一驚。
望着兩人,古月生語氣冷厲的質問:「今天下午你們看守後門,可有見到少夫人和冬婷從這裏出庄?」
兩名守衛戰戰兢兢的回答,「屬下沒有見到少夫人出庄,不過倒是見過冬婷,她說少夫人讓她送茶水來給咱們,因為少夫人一向很體恤下人,時常送來茶水點心,所以屬下也不覺有異的喝了。」
聽到這兒,朱管事詢問:「那茶水有問題?」
「沒有。喝完後,冬婷突然說她差點忘了少夫人差她去買胭脂,於是就匆匆從後門離去,之後就一直沒再見她回來,屬下以為她是從前門回去了,沒想到她竟死在這裏。」
聽完他們的說詞,朱管事研判,「看來冬婷可能是趁着拿茶水給守衛喝時,引開他們的注意,好讓少夫人得以趁隙從後門離去,之後跟着離開……可她為何會死在這裏?」
看着冬婷的屍首,古月生的神情越發凝重。冬婷在此遇害,卻不見如絲的蹤影,這意味着她極有可能被帶走了。
那些人帶走她究竟有何用意?
他心急如焚,卻理不出半點頭緒,只好親自帶人沿着後門,一路搜尋她的下落。
房門被打開,燕氏夫婦與燕如絲看見走進來的是一名年約六旬的老者。
郭破面容陰沉威嚴,身形魁梧,睨向他們的眼神彷佛兩道冰刀子,令人不寒而慄。
他掃視三人一眼,陰厲的目光最後停留在燕如絲身上。「你就是燕如絲?」
「是。」
「你見過碧心?」他的嗓音異常沙啞。
燕如絲茫然搖頭,「誰是碧心?」
「沈碧心就是古家太夫人。」說到後面幾個字時,他沙啞的嗓音飽含透骨的恨意。
「古家太夫人?」燕如絲愣了下才省悟,「咦,你說的是奶奶?」
「我聽說你曾見過她,可有這回事?」郭破質問。
她點頭,「是有這件事,不過那是之前的事了,後來我就沒再見過奶奶。我想,她應該已經完成心愿,去投胎了。」
郭破臉色陡變,勃然怒斥,「胡說,她還活着沒有死!」他神色猙獰,渾身散發出駭人的氣勢。
燕如絲嚇得倒退一步,與父母緊靠在一起。她不知道這老者為何突然如此震怒,不過仍是堅持方才的話。「我沒有騙你,奶奶真的死了,我親眼看見她的鬼魂。」
「碧心不可能就這麽死去!」郭破的表情益發陰戾駭人,「一定是你跟古家的人聯合起來想欺騙我!」
「咱們素不相識,我們干麽要聯合起來欺騙你。」燕大娘嚇得直發抖,仍大着膽子說。
「是不是古家人指使你們這麽說的?」他倏地怒喝,身上頃刻間迸發出來的殺意令燕家三口嚇得面色慘白。
可即使害怕,燕如絲仍然回答,「不是,我是先遇見奶奶,之後才在她的引導下認識相公,古家人也是在聽了我的話之後,才知道奶奶已經死了的事。」
郭破雙目怒瞠,「不可能!我追查了這麽久,都查不到碧心遺體的下落,也杏不到她的死因,她不可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一定是你們把她藏起來了!」
覺得他的話好生奇怪,燕如絲不明所以的問:「我們為何要將她藏起來?」
「因為你們不想讓我見到她!」
她更加疑惑了,「你很想見奶奶嗎?你是她的什麽人?」
「她是我的師妹,古家的人把她搶走,還將她藏了起來,直到前陣子我才查到她的下落,正想去接回她,她卻又失蹤了!」忿恨地說完,郭破忽地一手掐上她的頸子,冷厲的斥問:「說!古家到底將她藏到何處?若再不把她交出來,我就殺了你!」
他花了四十幾年的時間才查到師妹的下落,結果還沒見到她的人,她卻又不見了,他不甘心。
燕如絲幾乎快無法呼吸,仍堅持的說:「奶奶……真的死了。」
「你快放開我女兒!」見狀,燕氏夫婦衝上前想扳開他的手,救下女兒。
「滾開!」郭破抬起另一隻手一掃,兩人彷佛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揮開,瞬間被震飛。
燕大娘跌趴在地上,全身疼痛的無法再上前救女兒,她着急的說:「你想要找人應該去找古家要呀,咱們真不知道古太夫人究竟在哪。」
「我自然會去找他們,既然你們沒用,那也沒必要再留着了!」郭破五指如鷹爪,緊緊扣住燕如絲的喉頭,逐漸施力收攏。
燕如絲兩手抓住他的手,痛苦的掙扎着。
就在郭破準備殺了她時,赫然瞥見她腕上露出來的那串羊脂白玉珠,他頓時神色震驚的鬆開了手,「你手上這串玉珠哪裏來的?」
逃過一死,燕如絲大口的吸着氣,拚命讓空氣填滿肺腔,顧不上回答他的話。
「快說!這串玉珠你從哪裏得來的?」郭破扣住她的手腕喝問。
她手痛得幾乎快斷了,狠狠地倒吸一口氣。「這是……奶奶讓我去見相公時,她交給我的。」這串玉珠,先前她還給了古月生,可他在祭悼奶奶時,又再把它送給她。
郭破猛然從她的手腕上強行取下那串玉珠,愛若珍寶的細細撫摸着,嘴裏喃喃的呼喚,「師妹……」這串玉珠是師妹十六歲生辰時,師父送給她的,她自此一直戴在手上。
見到他臉上情不自禁流露出來的情意,燕如絲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怱然思及什麽,郭破臉色一變,又再恢復狠厲的表情,「你果然在說謊,這串玉珠能證明我師妹仍活着。」
「不,她死了,這是奶奶的鬼魂親手交給我的。」
「這玉珠有避邪的作用,若是她真的死了,亡魂如何能碰觸此物?」他怒目質問。
「可若太夫人沒死,為何遲遲不現身?還騙如絲說她已死?」燕三泰疑惑的問。
郭破低頭看着手裏的玉珠,須臾才咬牙切齒的說:「她定是故弄玄虛想避開我!既然如此,我就殺光古家子孫,看你還會不會躲着不出來見我!」
忿恨的說完,他拂袖離去。
房門再度被鎖上,僅留燕如絲與燕氏夫婦面面相觀。
下一瞬,燕如絲驚跳了起來,「糟了!他剛說要殺光古家的子孫,那相公他們不就有危險了?不行,我得去通知他們!」她奔到門口,用力撞着門板想出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燕大娘嘆了口氣,拉回女兒,「如絲,別浪費力氣了,這門很結實,撞不開的,先前娘跟你爹已經試過很多次了。」
「可是相公他們有危險……」她滿臉焦急。
「古家護衛那麽多,月生他們沒那麽容易出事的,倒是咱們這會兒就像籠中鳥般被關在這裏,隨時都可能被殺。」
「那怎麽辦?」燕如絲看着娘親。
「我一時也想不到什麽辦法,先歇一歇吧,咱們看看情況再說。」方才看見女兒險些被那男人掐死,她心頭到現在還顫跳個不停呢。
三人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燕三泰狐疑道:「不過如絲,那太夫人真的還活着嗎?」
她皺起眉回想,「奶奶每次來見我時,都是飄着來的,離開時也是一閃而逝的不見,還有,她臉色很慘白,身子也很冷,我怎麽看都不覺得她像個活人呀。」
「這件事真是太邪門了,那太夫人到底是死了還是沒死?不過再怎麽樣也不該牽累咱們,咱們又不是古家的人,關着咱們做什麽?」燕大娘抱怨道。
「娘,你不是說嫁雞隨雞,那我算是古家的人吧?」
「欵,你雖然嫁給了月生,但你又不是古家的子孫。」
「可方才我瞧那人似乎對奶奶用情很深,為什麽要說殺光古家子孫這種狠話?」燕如絲滿肚子疑竇。
燕大娘猜測道:「他方才不是說古太夫人是他師妹,古家的人搶走了她,還把她藏起來不讓他見着,我瞧他八成是來報仇的。」是說,這都隔了幾十年了,他還記着這奪愛之仇,也不知該說他深情還是執拗。
見丈夫仰着頭沉吟着,燕大娘推了推他,「你在想什麽?」
「想着要怎麽逃出這裏。」
「可想到辦法了?」
「你看到那根橫樑沒,要是咱們能爬到那上頭,興許就可以掀開瓦片,從屋頂上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