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距自己答應Norlin要回覆的時間,只剩下一天不到了。

若是自己同意了,再三天他就要飛到日本去,行程上不諱言有一些匆忙。

江梓然提着咖啡杯,很不喜歡自己這樣的不幹不脆,偏偏又矛盾得不能自已,說不會不舍一定是假的,十年的時間不僅僅是「習慣」而已,而是一種呼吸似的自然——沒有人可以選擇要不要呼吸,和自己選擇不了要不要愛上季沐海是一樣的。

他的人生一直是為了另一個人,前八年是為了奶奶,後六年則是為了季沐海。但在這一刻,他卻是為了自己在煩惱、在猶豫……江梓然不明白這樣是好是壞,然而在他的人生中,愛情……已不是主宰一切的存在了。

他是真的喜歡自己的工作,一個魔法師一般的行業。思及此,江梓然微微笑了。

而現在,晚上九點。他們剛剛吃了晚餐,季沐海正在洗碗中。

江梓然的目瞳映入了他寬大的影子。偉岸男子。他的腦中不由想到了張曼娟在《青春》一書中提及的形象……手上的咖啡漸漸涼了,江梓然望着望着,忽而心生一動,像是自己也不大明白的……自那個人的背後悄悄纏了上去。

「……梓然?」季沐海一怔,手上凈是白白亮亮的泡沫。

他不明所以,江梓然的額頭壓在他的脊椎骨上,有一點痛,也有一種……很親昵很親昵的溫度。季沐海任由他抱住自己,繼續自己的洗碗大業,沒有因而受到干擾。

「沐海……」江梓然喃喃,一吐一吸間全是這個人的味道,他覺得安心。又想到了自己的打算……他的耳根子也微微熱了。

「怎?」今天的梓然怪怪的啊……

「我……」他開口,說了一個字,說不下去,言語糊成了一團。「我……」

「你……?」

……算了,豁出去了。「我……你……」深呼吸——「你今天要不要……做?」他說得好快好快,末一個字,咬得又掙又紮。

啊?「要不要什麽?」做?梓然說的……是這個字嗎?「做什……啊!」季沐海大呼小叫,手上的盤子「撲通」一聲,落入了水中。他一臉不可置信,望住江梓然的頭顱,像是不可置信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麽。

江梓然把自己埋入季沐海的背中,面紅又耳赤,他們不是第一次做,但一直都是季沐海在要求的,今天換了自己說,江梓然才明白這樣有多丟人、多不安。

他不是不想要,而是……害怕那個人的拒絕。

所向披靡的季沐海不會懂的,自己的畏怯。

江梓然的身子在顫抖……季沐海感覺到了,心中有了不舍。他淺淺一笑,拍了一下江梓然的肩。

江梓然微微抬起了頭,凝視季沐海的眼目烏潤而晶明。季沐海的呼吸一窒,像有一把火燒上了他的臉、他的身體。不可壓抑的慾望也在焚燒,尤其在意識到這是江梓然在要求的後,季沐海幾乎剋制不住自己的衝動。

然而,他還是咬牙忍住了。「怎麽了?你碰到什麽事了嗎?你今天……真的怪怪的……」

對,他是有慾望,可他也不要在這樣不明不白的狀況下,做了「某人」的代替品——他可忘不了那個該死的「心上人」的存在!

偏偏江梓然只是搖搖頭,動作很輕很輕。他戰戰兢兢地放開了季沐海,聲音有一些些……震顫。「沒事,我沒事,剛剛我在自言自語……」

他的樣子羞恥得像是恨不得去死一死,季沐海見了,急急忙忙抱住了他,生怕江梓然誤會了什麽。

「我不是,唉,我是怕你受到了什麽打擊,所以才……」他嘆,又揉了揉江梓然的發。「你知道嗎?在你奶奶去世之後,也有一陣子沒有看到你這樣了……」他心疼啊!

江梓然不說話。他的眼眶是熱的,季沐海最純粹最純粹的關懷,溫暖了他。但是,他也感覺到一種不可名狀的悲哀,季沐海越是溫柔體貼,他的心口也越是迷留悶亂。

見他一直默默不語,季沐海也無可奈何了。他嘆息,明白自己根本拒絕不了這個誘人的提議——他一個傾身,輕輕吻住了江梓然。吻得不深,偏偏這樣熟悉的、夢寐以求的氣味,反而讓自己越來越心猿意馬了起來……

「我等一下去。」季沐海的聲音啞了,他鬆開了江梓然,剛剛的一吻幾乎要粉碎了自己所有的自製,他現在是看也不敢看江梓然,更遑論是碰了。

也因此,錯過了江梓然眸中蕩漾的,那一抹……掩不住的情潮。

◇◆◇

季沐海想到了他們第一次做愛的事。

那是一個悶人的夏日之夜。他們二人在結束Case後回到了家。因為肚子餓,於是江梓然燜了湯圓作宵夜,兩個人因而在桌上面對面大啖了起來。

沒有人開口,調羹碰在碗上的聲音「鏘、鏘、鏘」的,十分清脆入耳。季沐海心不在焉,眼珠子轉啊轉的,定在了江梓然身上。他專心在吃,一小口一小口的,睞也不睞季沐海一下——其實和平日一樣,沒什麽不同的。只是在那個人的舉手投足間,似是有一抹若有若無的脂粉味,融合了湯圓的甜甜芬芳,彷彿在誘引着自己去品嘗。

他注意到江梓然的眼睛小歸小,睫毛卻是細細長長的,很是緻密。他一個眨眼,也像是輕輕投下了一片雲翳。墨黑色的眸子中,有一盞黃澄澄的小燈映入了其中,閃亮亮地,好不惑人。

季沐海口乾舌燥,身體漸漸地……熱了。

就在這一瞬,他為了江梓然,這一個平平無奇,卻是自己愛戀渴慕的人,無可避免地產生了一股慾望。

若是在過去,他是絕對絕對會壓抑的。偏偏那一天他們真的累了,累得失去了分寸,也失去了某一些心照不宣的默契,結果任慾望覆蓋了他們的一切、一切。

季沐海以為自己瘋了,才會向江梓然提出「那個」要求。

夜深深、月暝暝,他心跳耳熱,不明白是因為天氣還是其他的緣故。他的慾望也劇烈,明明吃下了東西反而覺得飢餓——不是身體的餓,而是不一樣的……

他聽到了自己吞口水的聲音。

「梓然……我們……」

「什麽?」江梓然莫名其妙。他抬頭,看到季沐海的臉上紅紅的,像是有人在他的面上抹了腮紅。季沐海在他的注目下說不下去,索性不顧一切,吻上了江梓然。

是由自己主動的。

湯圓中的芝麻子沾在江梓然的唇上,黑黑亮亮地,隱隱有一種曖昧的光。他在吮吻的時候一併舔了去,他覺得好甜好甜,梓然的口中有芝麻的味道。

而自己則是花生的。他一開始吻得不深,以為梓然會推開他,甚至是賞他一陣拳打腳踢。不料江梓然沒有,他似乎是呆住了,嘴巴傻傻地張了開,季沐海乘隙而入,雙手也偷偷摸在了他的腰上,卻是有所顧忌地不去伸入,也深入。

他到現在仍是忘不了,在那一瞬間,梓然茫茫的臉上蕩漾着一抹……自己也分不清楚的、斑斕情潮。

或者,梓然也不是不想……?季沐海在唇與唇的縫細問:可不可以繼續?他問得白痴、問得愚蠢,業已有了被斥駡的準備,可季沐海就是想不到……江梓然居然會答應。

所以,他們做了。

他不知道梓然是不是第一次,他沒有問。只是過程中,自己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那樣體貼、那樣入微,那樣有耐性的去安撫他僵直的身體。他甚至忘了要滿足自己,也不願意讓這個人有一丁點的不快。

到現在,季沐海仍是不明白他會同意的理由,但是他猜自己的表現不錯,要不梓然也不會允許他第二次、第三次……包括未來的無數無數次。

季沐海目眙這個人睡下的臉,有一些不得其解。

他一直覺得他們的關係好奇怪,自己是因為喜歡他,所以自然而然會想要碰觸、想要擁抱。可是梓然呢?季沐海記得這人是有潔癖的,甚至是洗髮精、沭浴乳等等的東西,也不願意與自己合用……這樣神經質的他,不但和大而化之的自己朝夕相處了十年,甚至同他發生了關係……季沐海真的不相信只是因為「習慣」和「方便」的緣故。

情事之後的那一天早上,他也問了江梓然。得到的,卻是不冷不熱的「慾望」二字。

季沐海不信,但也沒有問下去,因為他以為梓然總有一天會告訴自己的。結果是一日復一日、一年又復了一年,在季沐海幾乎要覺得梓然「或許」也是喜歡自己的時候,居然好死不死冒出了一個「心上人」來?!

思及此,季沐海的目中一郁,後悔起自己的粗心大意來——可想想又覺得不對,這十年來自己和梓然一直是同進同出的,其中也有不少人向自己示好,但是梓然的那個位置一直是空的,沒有來去,他也不曾看到梓然對自己外的人有專註。

季沐海越是想,越是覺得不對勁,偏偏又找不到解套的方法……發泄了慾望的身體十分倦怠,可他還是睡不着地凝着戶外的熒煌燈火,陷入了感情的迷障中……

而不及注意到自己身旁的人早已蘇醒,岑寂的表情,也是一樣的若有所思。

◇◆◇

「……嗯,謝謝,麻煩你們了。」他掛上電話,一臉的無波無浪。

吁了一口氣,江梓然環視這一間住了三年的屋子。這裏是自己和季沐海二人一起挑、一起選的。在大四那一年租賃的房子太小,而且有漏水的問題在,所以在二人的口袋漸漸寬裕之時,幾乎是無異議決定了要搬家。

昔日的他們,是真的想不到未來會有分離的那一天吧……他一嘆。

季沐海還在睡,他的假日到明天為止,之後就要投入一連串雜誌的拍攝中,而這一次的Case,江梓然並沒有參與。

是巧合嗎?江梓然一笑,入了廚房,未回答自己這一個昭然若揭的問題。雖然沒有明白地昭告天下,可業中又有哪個人不知道他們同進同出的「曖昧」關係?

只是在「十年的好朋友」的保護膜下,真的會懷疑他們的人其實也寥寥無幾。

當然,大部分的原因還是因為自己的長相。江梓然扯了一下唇,搖搖頭,搖去了腦中的自卑,動手做起了早餐來。

他在平底鍋上打下了一顆蛋,透明濃稠的蛋汁在高溫下漸漸凝固成白,溢出了陣陣的香味。他嗅着這樣的味道,直到蛋黃有了七分熟之後鏟起來。隔壁的爐子上擱着一鍋水,江梓然看到水滾了,方融下了湯粉,把金黃色的玉米粒倒入其中,細細攪拌。

玉米、奶油和培根的香氣溢了一室,直到培根的邊微微焦了,江梓然才把培根,蛋、生菜和起司,夾入烘烤好的雜糧麵包中,再擠入了一點美乃滋,幾個漂漂亮亮的三明治置在盤上,十分引人垂涎。

一個早上,江梓然煮了一鍋玉米濃湯、做了三明治又拌了生菜沙拉,還有若有似無的咖啡味……賴在床上的季沐海隱隱聞到了,爬起來一路走到了廚房。一時入眼的,就是江梓然在其中忙進忙出的影子。

季沐海惺忪的眼目瞅着他,晨日的光自窗戶柔柔灑下,兜住了江梓然纖細的線條,燦然而不刺目。色香味俱全的盤中飧誘人食指大動,可這個人的存在比較起食物,更是令季沐海感到飽足。

「好香。」和那時候一樣,他湊近了江梓然,一顆腦袋擱在他的肩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喜歡這樣的味道,一種食物的芬芳和着梓然身上淡淡肥皂香的氣味。

若有調香師可以調配出這樣的芬馥,他想,自己決計願意無條件來代言。

不明白季沐海的心思,江梓然只是因這樣突如其來的親昵,嚇了一大跳。歷經昨日的事,他的身體敏銳而敏感,而季沐海偏生是赤身露體的……他晨起自然蘇醒的慾望抵在自己的股間,彷佛在誇耀着自己的存在……

「沐海……你、你要不要……去洗一個澡?」難得的,他說話居然結了巴。

「我肚子餓了。」他搖搖頭,細密的發搔得江梓然心癢難耐。他的手臂更是得寸進尺得攬住了江梓然的腰,久久沒有鬆開的跡象。

江梓然拿他的賴皮沒法子,不禁要以平底鍋砸上去,偏偏某人的「東西」頂在尷尬的地方,令江梓然的動作不由得又笨又拙。

「肚、肚子餓了去吃飯啊!你是三歲小孩啊?連這個、這個都要別人……唔?!」江梓然不甘示弱的回駁硬生生被人堵住,季沐海咧嘴一笑,笑得很惡質。他一邊吮吻着江梓然,一邊把自己的身體貼上去,不給江梓然一絲一毫的逃避空間。

「你干什麽……唔唔!」掙扎不到一句又被攫獲住,江梓然七手八腳地推打。兵荒馬亂間,連「收山」了七、八年的髒話也出口了:「媽的!王八蛋……放手!干……」

季沐海挑了一道眉,像是有一些意外。但江梓然面紅耳赤的反抗,在他的眼中可是一丁點的威脅性也沒有。

「真難得,我有好多年沒有聽到你罵髒話了。」學生時代,只要是人,尤其是男人,就不會免俗地左一句「干」、右一句「媽的」當作開場白,他和江梓然理所當然也是。偏偏這樣的年少輕狂在出了社會後,也自然而然地沉澱下來了。

「他媽的!你犯賤是不是?還一副懷念的口氣哩!」好不容易脫開了鉗制,江梓然抿抿自己又紅又腫的唇,這一次是想以鍋鏟敲上去。

敢情是真的睡昏頭了?!

因為季沐海的神情恍惚,竟是真的在思索的樣子,末了,他嘆了一口氣,像在感嘆地點點頭,說:「對,我想我是真的犯賤。」不然好好的哪個人不喜歡,好死不死喜歡上這個總是愛損他損到馬利亞納海溝去的江梓然?

「……我看你不是犯賤,而是睡壞腦子了。」想了想,手上的「兇器」終是沒有打出去。開玩笑,要是打出人命還得了?!

「我的腦子沒問題!」真是。季沐海皺皺眉,一見到江梓然「原諒我看不出來」的臉,實在是一肚子的啼笑皆非。

這不是犯賤是什麽呀……

「好了好了,不管你的腦子好不好,飯還是要吃。」江梓然轉移話題:「喏,把這個拿出去。」他把湯匙放在季沐海的手上,揮揮手,姿態很是敷衍。

「……其他的東西呢?」他指的是流理台上的二盤三明治、一「盆」沙拉和其他有的沒有的調味料。

「那個?我自己可以。」

天啊!「你以為你是超人啊?!」季沐海真是要吐血,在剛剛江梓然損他貶他的時候,自己也沒有這麽氣、這麽懊惱啊!「我在這裏是站來裝飾的?你是根本想不到要和人分工合作,或是、或是、或是……稍微依賴我一點嗎?」是,他是笨手笨腳、粗心大意了些,可兩個人總是比一個人強吧?

想是這樣想,季沐海仍是說不出「希望你可以依靠我」之類的話,生怕得到江梓然「你不值得我來倚靠」的回答。

果不其然——「我在工作時當然會和人合作啊!」

聽聽!這不是擺明了說:「這個人沒有他依附的價值」嗎?季沐海實在要捶心肝,哪個人受得了自己被所愛的人鄙視到這樣的地步?

偏偏那個人是江梓然。雖然不大願意坦白,但在自己喜歡上他的六年間,季沐海已經「很」習慣受到這一種對待了。

可現在聽到江梓然的回答,他還是有了一種……不可名狀的挫敗感。

畢竟季沐海從來不曉得,梓然會一直動不動撩撥自己、刺激自己,只是為了他說不出口的心情和……自卑。

明明知道這樣很卑鄙,可江梓然就是管不住自己。

「算了算了。」見到江梓然的心情複雜,季沐海也不好過。他拍了拍江梓然的頭,口氣一瞬間聽來又軟又委屈:「我明白我是很令人放心不下啦,可是你也不能總是一個人在撐着吧?」他又喟了一口氣,然後說:「我也不是要要求你,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那麽逞強,多……多倚賴我一點?」一段話,他說得好真好切,聽得江梓然不由呆了。

季沐海的樣子真的好誠懇、好真摯,真摯得江梓然自慚形穢,幾乎不可置信這個人是自己所認識的季沐海……

他心中矛盾,想到了他的一言一語,竟有一股莫名的痛……

「好吧,我想,我有事情要麻煩你。」他低下頭,微微咬住了唇,以掩飾自己的心動和……心慟。

察覺到這個人的憂挹而不明所以的季沐海,在聽到了這一句話後,目光一閃,興奮得像在等待父母親褒獎的小朋友。

「什麽什麽?」

「……麻煩你——」江梓然頓了一會兒,下一秒,他在季沐海盼望的眼目下,爆笑出來:「去、去穿上衣服吧——哇哈哈哈哈!」

季沐海一楞,眼睛反射性向下一瞄,須臾好大的一字——「干!」

湯匙也不要了,匆匆忙忙溜回房間去。

目眙着季沐海光溜溜的背影,江梓然戛然止住了笑,不言不語的臉,竟是有一些苦悶的。

以後啊……他嘆。

他們之間,真的還有「以後」嗎?

◇◆◇

「大家早!」

早上八點,季沐海隻身一人來到攝影棚,神采奕奕地和一個個工作人員打招呼。

他的眸子燦燦如玖玉,濃密而均勻的眉彎彎的像是月亮,他一笑,像在這一間密閉的室內射入了一道光芒,亮灼灼的,紮得人眼目生疼又偏偏移不開視線。

俊美的人一笑絕對有傾人城的本錢,而季沐海,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多日合作的夥伴們早已習慣了,大不了只有心中嘆息、眼中感動而已,問題在其他的新人消受不住,有的甚至昏厥在地,鼻血如泉涌。

「哇!Lisa昏倒啦!」一聲聲的慘叫漫天遍野,每個人自己忙自己的,任負責急救的人去急救,已是一派的見怪不怪。

「嘿,你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別好?」一個髮型師湊上來。二人在工作上常有合作,所以季沐海的魅力殺不到他,二人之間也有一個程度的默契在。

季沐海似笑非笑,回了一句廢話:「天氣好,心情自然好。」

「是——嗎——?」髮型師擺明了不信,但也沒有追根究底下去——好奇心殺死一隻貓啊!

尤其在這一行中,更是。有的事情……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GoodMorning,Sea--」嬌滴滴的吳儂軟語,據說是某個清純玉女的偶像,根本是清「蠢」「欲」女地向季沐海款款而來。

糟。季沐海心中警鈐大作,而那個髮型師已早早摸摸鼻子、逃之夭夭。在季沭海一人窮於應付時,一道纖細的人影插入了他們之間--

梓然?!

「Sea,要準備拍攝了噢。」不,不是他。是夏慕回。「走吧,攝影師在催人了。」他拍拍季沐海的背,忍住笑,瞥了一下那個玉女偶像槌胸頓足,一點也不「玉女」的樣子,一邊大大方方把季沭海「抓」離了這裏。

走到沒人的所在季沐海正要謝謝,偏偏看到夏慕回一臉受不了地:「駒!你真是一刻也大意不得耶!」來不到十分鐘費洛蒙全開成那個樣子,也不怪梓然會那麽辛苦了。

「又不是我願意的……」季沐海被罵得一頭霧水,之前遇到這樣的事部是梓然在幫忙的,因為若是由他自己來處理,按他「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嘴,肯定要惹出五倍十倍以上的麻煩。

所以在剛剛夏慕回出來的時候,自己才下意識誤會了。

胸口隱隱然有一種失落,像是小時候失去了愛不釋手的玩具那樣。季沐海吁了一口氣,明白那個人於自己的意義,絕對不是簡單的,那是超出了親人和戀人界線的,一種……不可懷疑的存在。

想着,他笑了。

夏慕回見了他的笑,很是莫名其妙,卻又覺得他現下的笑,實在要令人心跳加速兼呼吸困難,他咳了一聲,別開眼,在自己去壓倒名草有主的好朋友之前,索性轉栘了話題:「咳,那個……梓然呢?你和他道別了沒有?」

道別?「有啊。」只是在自己出門時,梓然還在床上睡着……見了那個人的睡相季沭海心口一暖,吻了吻他的眉心。他也只是皺了下眉,咕噥了一聲又睡去了。

「什、什麽?!」不料夏慕回聽了,幾乎沒有跳起來:「你真的、真的和梓然道別了?!」真的假的!去日本耶!一年半載耶!Sea居然沒有留住他?怎麽可能!

他一直覺得他們是互相喜歡而不知情的……莫非是自己誤會了?

「什麽跟什麽啊……」道別也不行喔?季沐海莫名其妙,只覺得今天的夏慕回實在怪怪的。「我和梓然道別有什麽奇怪的?你出門不與家人道別的?」

夏慕回聞言呆了呆。等等,事情似乎有一些蹊蹺喔?

「那個,梓然沒有告訴你?」夏慕回問得戰戰兢兢,不由得疑心……Sea該不會不知道Norlin的事情吧?夏慕回一想,不禁心驚肉跳起來。的確,按江梓然的個性,是非常非常有可能什麽也不說的……

「什麽沒有告訴我?」像是聽到了這裏,才領悟到自己和夏慕回的雞同鴨講,季沐海一個上前扯住了夏慕回,直要他說清楚、講明白。

「等、等一下……痛啊!」夏慕回痛得呲牙裂嘴,大力一甩,偏偏甩不開季沐海的手……他悻悻然的:「哎!就是Norlin嘛!你也知道的,她在日本投資了一間造型工作室,想要延攬梓然去那裏見習啦!」

說得明白一些是「挖角」沒錯,可梓然和自己是什麽關係?梓然絕對絕對不會放自己一人在台灣過勞死的,所以夏慕回也曉得江梓然真的就是去「見習」,自然也大大方方允准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季沐海一股腦追問。一向有說有笑的臉變得是恐怖又猙獰,十分駭人。

總覺得……他有一種很不好很不好的預感,說不明白的。

「駒,說得這麽清楚了你不知道?!」夏慕回真要捶下去,「梓然要去日本了!去、日、本!Ja--pan!」

他一句話才剛剛吼了出來,尚不及喘上一口氣,整個人偏偏被推到了牆上--一時的衝擊令夏慕回撞到了脊椎,他惱得要破口大駡,卻在見到了季沭海的表情後……一肚子的怨言登時卡在了喉嚨,要上不下的,好不難過。

「你剛剛說,梓然要去哪裏?」他的聲音,奸低好低。

夏慕回嚇住,一口氣提不上來,唯有訥訥的:「日……去日本……啊……」

「什麽時候去?」

什麽時候……什麽時候……夏慕回怔了怔,下一秒在季沭海的抓攫下跳了起來!「今天!就是今天!」

今天?!季沐海大吼:「Shit!」他推開了夏慕回,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大跑了出去。

夏慕回驚魂未定,整個人捧心跌在地上。他右手緊緊捉住了胸口的衣服,慶幸起自己仍在世上的這個事實。

只是,照Sea這麽大的反應看來--他楞了楞,下一刻像是想到了什麽……夏慕回醒了醒,顧不到他人的觀瞻,一個人痴痴笑了起來。

老天保佑,他的十年契約有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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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慣成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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