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可是當我看見她,看見他們一家人和樂融融的談天說笑,我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們的周遭散發著幸福的氛圍時,我卻突然覺得心好空好酸……好難過,我不懂自己做錯了什麼,我只是想要一個家,一個每個人都擁有的家,為什麼卻沒辦法擁有?」
心頭那股委屈與悲傷,就像是再也承受不住那般,讓甄虹痛哭失聲。
陸可峰沒有阻止她,只是溫柔地將那哭到顫抖的身軀擁進懷裏,將她的淚水和哭聲全數收進自己的胸口。
【第八章】
甄虹不清楚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哭累了,心情較為穩定之後,自己仍是靠在那溫暖寬厚的胸膛中,而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怦怦怦怦地在她耳邊跳動着,她聽着那穩定的頻率,竟然奇異的平復了心情。
從陸可峰身上傳來的溫度,暖了她的人也暖了她的心,這個溫柔的擁抱意外地給了她平靜的力量,同時也讓她有種自己不再是孤獨一個人的感受。
她心底有多麼貪戀這偉岸的胸膛,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份抑不下的悸動與愛戀,她一直都很努力地將它們藏得滴水不露。
現在,她的情緒已經平復下來,她應該要推開這溫暖的懷抱,可是……她捨不得,於是放任自己繼續靠在他懷裏,享受着這樣的擁抱,直到頭上落下了他低沉的嗓音--
「我們結婚吧。」他說。
結婚?!
甄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懷疑自己是不是方才哭得太累,產生幻聽。
「你願意嫁給我嗎?」他問。
這一回,她終於推開了他的懷抱,抬眸望向他。
她望着他的眼,試圖從裏頭確認他究竟是在說笑還是耍着她玩。
他也望着她,那雙哭得紅腫的水眸讓他的心狠狠疼着。
好吧,他承認這個婚求得有些衝動,他甚至還無法確定她是否也愛着他,唯一可以確定的只有自己確實愛慘了她。
「為什麼?」甄虹在他的眼底找不出一絲玩笑的意味,但是她仍不敢相信會從他口中聽見求婚的話語。
陸可峰是一個從不給女人承諾的男人,他的情史豐富,他的每一段愛情都是自由的,沒有一個女人可以控制得了他。
他可以對女友無盡的好,把女友捧在手心裏疼,讓女人總有種錯覺,覺得自己就是他心中獨一無二的寶貝,可是事實上,他的心永遠在他自己手裏,哪個女人都得不到。
他不給承諾也不說愛,這是事實也是公開的秘密。
而他現在卻跟她求婚?!
她咬着唇,幽幽地瞅着他,「是因為知道我是孤女,所以可憐我?」
「當然不是!」他望着她,心抽疼了一下又一下,溫聲繼續說道:「笨蛋,結婚是一輩子的事,有哪個男人會單純因為可憐一個女人就決定娶她?」
「那是為什麼?」她不懂。
「因為你想要一個家,所以我想要給你一個家。」他想守護她,不想再看她哭,想要每天都可以看見她的笑容,就這麼簡單而已。
聞言,她幾乎感動得想哭了,她一直都清楚自己愛着他,自從再次見面之後,這樣的感情更是無法剋制,天曉得在他的面前佯裝冷漠是多麼辛苦的一件事,可她還是得這麼做。
他竟然真的愛上她,甚至想給她一個家……能夠得到他的愛,還有他的承諾,是多麼幸福的事!
可是愛情不就是朵有限生命的花嗎?
那樣曾經一起長大,相愛也互相扶持了許多年的前男友都可以無情的拋棄她了,何況是從來不缺女人又完美的陸可峰。
陸可峰能愛她多久?何時會讓她再一次陷入被人拋棄的深淵?而她能夠承受再一次的打擊嗎?
「……不可能。」她幽幽地瞅着他,幸福卻又苦澀的滋味在喉嚨里縈繞,讓她吞不下卻也喊不出。
陸可峰皺起濃眉,問道:「為什麼不可能?」究竟她是對自己沒有信心,還是對他沒有信心?
「你從來不說愛的,更別提承諾了……」她幽幽地說著,淚水在眼裏累積,就算他現在真的愛她,只怕也是一場美夢而已,早晚有一天她還是得醒來。
「是,我是從不對女人說愛,而你卻是第一個;沒錯,我也不向任何女人做出承諾,那是因為我的承諾該是有價值的,除非發自真心,除非我確定自己可以做到,否則我不會輕易脫口說出承諾,而你也是我第一個願意給出承諾的女人。」就因為如此,她才更應該明白他的心不是嗎?
他不說愛,但身邊的女人一個換過一個,這是事實。
他不做承諾,所以那些女人們便在他的生命里來來去去,而他被歸入風流多情之流。
他不在乎外界如何解讀自己,他寧可被歸入風流的圈子裏,也不願自己的承諾變成可笑的謊言與笑話。
「你可以告訴我因為你不愛我,所以拒絕,但是不能替我否認我愛你的事實,而且你的心裏明明也有我,不是嗎?」
「我……」她眼眶發熱,喉嚨緊縮,說不出她不愛他這樣違心的話來。
因為她知道,就算時光重來一次,她仍會選擇投入他的懷抱。
是,她愛他,雖然這份愛她原本打算一輩子藏着,可是她真的愛他,好愛好愛,愛到就算往後的日子只能遠遠地看見他,她也覺得心滿意足。
可是她也好怕好怕,好怕因為太過愛他,萬一將來有一天他不再疼她寵她,不再對她好,甚至拋棄她,就像前男友那樣移情別戀了,那麼她一定會因此跌得粉身碎骨。
所以,她才會在發現自己早已經深陷在他的愛情里時,狠心的放棄繼續享受他疼寵的權利,狼狽地退出那段感情,倉皇的逃跑了。
「我不會嫁給你。」她知道,如果當年初戀男友的拋棄是讓她對愛情死了心,那麼未來陸可峰的拋棄將會讓她對人生死了心。
她,不要再被拋棄了!
被拋棄的痛太痛苦、太可怕了,她已經受夠了,這輩子再也不要再經歷那樣的感覺了!
「為什麼?給我一個理由。」陸可峰望着她,雖然她拒絕了,但是他並沒有忽略她眼底那一閃而逝的幽傷,更沒有忽略一件最重要的事,她並沒有說她不愛他。
她垂下了眼,沉默不語。
「你不愛我?還是你的心裏有別人了?」
「沒有……」她搖頭,她的心裏除了他,根本放不下任何的男人。
「沒有?是你沒有不愛我,還是你心裏沒有別人?」他追根究柢地問着。
他的逼問讓甄虹再也壓抑不住地掉下眼淚。他一定要這樣逼她嗎?就讓她藏着自己的心不行嗎?她只是想要保護好自己而已,這樣也不行嗎?
她實在不知道還能怎麼回答,只好轉身想逃,可是一隻大手卻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她再次帶進那個寬闊溫暖的胸膛中。
她抬起淚眸瞪他,「放開我!」
「你明明就愛我。」他低睨着她,肯定地說著。
她還是不語的瞪着他。
「我知道你愛我。」他勾唇,淡淡地笑了,語調再肯定不過。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擰着眉試圖否認,但謊言卻是梗在喉嚨里,怎麼也說不出來。
他瞅着她,好半晌的沉默之後,他鬆開了懷抱,但大手還是緊緊地握着她的,「走吧,我送你回房休息。」
他決定暫時不逼她,因為今晚她所承受的壓力夠多也夠讓他心疼了。
她的無法否認以及先前對他的關心早已泄了她的底,她是愛他的,只是他不懂,為什麼她就是不肯承認?
「你不回去嗎?」甄虹擰着眉,瞪着試圖跟進房的陸可峰。
陸可峰已經一腳踏進她的房間,另一腳還沒達陣成功,他抬手看了眼腕錶,磨起眉頭問:「回去?在凌晨十二點多的現在?開夜車是很危險的,你真的要讓我開夜車回台北?」
事實上,他坐高鐵下來,到了左營才換開租賃的轎車到飯店,所以他當然不可能開夜車回台北,但是這個時間也已經沒有高鐵可坐了,再說了,他一點也不想回台北,只想待在她身邊!
雖然意外得知她的身世,但是對於她的一切,他還是有許多的疑惑還沒解開。
甄虹擰起了柳眉,也對,開夜車很危險,尤其他額頭上的傷口才剛結痂,仍算是半個……唔,好吧,四分之一個病人好了,畢竟有哪個病人像他這樣生龍活虎的呢。
「你看起來很累了,就別繼續和我站在門口僵持了。我保證只要你不願意,我什麼不規矩的事都不做,好嗎?」他瞅着她,只差沒有舉手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