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沒想到駱先生消息這麼靈通。」
駱競堯不理他,只是看着一腔希冀的元茗緣。
「總之你不想婚後老是要打掃,就別挑他。」
「囑。」她立刻聽話點頭。
「那他到底還有沒有其他缺點?」
「光是這個缺點就夠你受了,你問那麼多幹嘛?繼續挑別的。」
「什麼?還要挑?」元茗緣一臉不可置信,不懂他平常那麼精明,怎麼這個時候就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就在她思考着該用什麼藉口中斷這次的相親時,古亭威在一旁故意煽風點火。
「你不是很想要結婚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我又不認識那些人,也不曉得彼此個性合不合,要是相親失致不就又白忙一場。」元茗緣努力替自己找藉口。
「既然不認識那就更該加把勁,其實我倒認為建軍人很不錯,雖然有點拮癖,但優點卻更多,我強烈建議小緣你可以試試看。」古亭威故意和駱競堯唱反調。
「是……是嗎?」元茗緣盛情難卻的乾笑,一雙水眸卻不斷對駱競堯使眼色,就希望他能說出「不同」的意見幫她一把。
古亭威又突然插話。
「其實駱先生剛剛會那麼說,可能只是不想讓你婚後太過勞累,但打掃這種事大可以請人幫忙,沒什麼好顧慮的。」
該死,他什麼時候有這種意思了?
這傢伙擺明是故意挑撥離問!
駱競堯扭頭瞪人,當場就想發叔,豈料才對上古亭威那雙彷彿洞悉一切的含笑黑眸,心中卻是一驚。
該死,這個斯文男一定是看出什麼了,明明是他主動幫這小女人安排相親,過程中卻推三阻四,難怪他會起疑。
「還是除了拮癖,建軍還有不為人知的缺點,所以駱先生「希望」小緣能夠「放棄」他?」古亭威不怕死的繼續挑戰某人的底線。
瞬間,駱競堯有種想揍人的衝動,但他硬是忍了下來,他不斷深呼吸,逼自己忽略身邊小女人沒來的希冀目光。
不行,他不能再撒謊,否則這個斯文男一定會懷疑他對這個小女人別有居心,甚至根本捨不得讓她嫁人!
「確實可以試試看。」最後,他只好逼自己說出違心之論。
元茗緣錯愕的瞪向他。
「你真的覺得那男人不錯?」
「你不就是喜歡那種菜?」駱競堯氣悶的瞪着她,真不知該氣她眼光有問題,還是氣古亭威故意煽風點火,但他最氣的還是自己雞婆把人找未。
「喜歡歸喜歡,但……但也不能只看長相啊!」元茗緣快氣死了,好氣他怎麼可以這麼反覆不定。
剛剛明明是他說陳建軍有潔癖要她別挑他,怎麼才一轉眼又馬上改口。
他到底要她怎麼樣?難道她看起來有飢不擇食到那種地步嗎?還是他覺得她礙眼,巴不得她馬上找個男人嫁了?
元茗緣嚴重受到打擊,一顆心不斷的往下沈,往下沈……
「你想結婚,對方也想結婚,豈不正好?」他賭氣說道,心情卻更悶了,天曉得這個斯文男竟然跟他的會計師是大學同學,天曉得他為什麼會這麼不爽!
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他真不懂為什麼人人都想往裏頭跳,甚至傻傻的為了結婚而結婚。
照理來講應該是先有愛情才有婚姻,沒有愛情這小女人到底在「婚」個什麼勁,她到底懂不懂自己在做什麼?
「就算你這麼說,也不見得我和他就處得來啊!」
「所以你才更該積極認識他。」古亭威再度插話,甚至半強迫的握住她的手。
「事不宜遲,既然是我的大學同學,我就下樓幫你介紹吧,我有把握他一定會喜歡你的。」
「可是……可是……」元茗緣一股怨怒無處發,卻又偏偏不忍拂逆阿威的好意。
「駱競堯,你、你覺得呢?」
最終,她還是只能期盼的看向他,內心深處始終希望他叫她別去相親。
「婚是你要結的,你喜歡就去,別問我!」他惱怒地別開臉,只恨自己當初的多事。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就算他可以編出一百個理由阻止她下樓,卻沒有權力阻止她對家庭、對婚姻幸福的揭望。
他們個性不對盤,他不是她的菜,最重要的是她對他向來沒好感,他能為她做的只有這麼多了,除此之外他無能為力。
「人是你找來的,我當然要問你啊!」沒想到他會突然變得這麼冷漠,元茗緣不只生氣,甚至很失望。
「既然你的「阿威」都說沒問題了,你還擔心什麼?」反正聽她的稱呼,就知道她比較相信那個斯文男。
「你!」
「小緣,難得駱先生幫你找來這麼多人才,你就不要辜負他的好意,我們趕緊下樓打招呼,正好我也很久沒跟建軍聯絡了,順道聊一下近況。」說話的同時,古亭威也牽着元茗緣往外走。
「駱先生工作忙,特會兒可能還有事情要做,我們就不要打擾他了。」
元茗緣癟着嘴,雖然一點也不想下樓認識那個陳什麼軍的,卻再也找不到理由繼續留下來。
只是離去的同時,她不禁頻頻回頭怒瞪着駱競堯,氣他做事不負責任,人明明是他找來的,他卻突然撒手不管,實在太過分了!
隨着分針緩慢前進,「玄夜」是愈晚愈熱鬧,所有賓客在一樓把酒言歡,駱競堯卻站在二樓包廂的鏡牆後頭,一臉陰鷙看着元茗緣和他的會計師相談甚歡。
自從她離開包廂后,他就沒有移動腳步半步。
在那個斯文男的介紹下,他看着她微笑着向陳建軍打招呼,看着對方誠摯的招特她,她矜持的婉拒了調酒,陳建軍則招來侍者為她點了一客聖代、一杯果汁和一份她最愛的炸雞,他們從陌生到逐漸熱絡,甚至拿出手機互換電話號碼一一
他們似乎相處得很愉快。
即使無法聽見他們的對話,但在斯文男的推彼助瀾下,那個小女人不再局促生硬,與對方愈來愈有話聊,而他的會計師則是一如往昔的溫敦謙和,頗有技巧的掌握現場氣氛,完美地與人互動。
他就是這麼圓融隨和的男人,無論男女總是會對他留下好印象,而顯然那個小女人也是。
一旦印象好,相處起來就會更加順利,如果再加上感覺不錯,那麼接下來他們就會習匕吉婚為前提開始交往。
他們會約會,一起出去吃飯、一起看電影、互通電話、分享生活大小事,甚至在感情到達某種程度后,開始探素彼此的身體。
他們會逐漸契合親密,直到身與心都屬於彼此,眼裏再也沒有別人。
最後他們就會互訂終身,步入禮堂。
一如她所希冀揭望的那般,她將成為有夫之婦,然後擁有專屬於自己的家庭和幸福。
她再也不用感到孤單寂寞,因為她的身邊終於有了那個他,只是那個他一一
不是他。
垂放在兩側的雙手驀地緊握成拳,發出喀喀喀的聲響,這份妒意宛如晴天霹靂瞬間劈焦他的心!
為什麼他要在意她跟誰結婚?
為什麼他會焦慮和她結婚的不是他?
明明是他為了證明自己沒有愛上她,才會安排這次相親,為什麼他卻站在這裏看着她和另一個男人卿卿我我,然後感到躁怒、焦慮、後悔、心慌?
患得患失、莫名躁怒、情緒起伏過大、自我認知產生質疑,外加行為失常,一切都是陷入愛河的明顯癥狀,戀愛是好事,恭喜啊。
無預警的,好友的話莫名再次響起,讓他心驚膽顫。
患得患失、莫名躁怒、情緒起伏過大……他、他……他有嗎?
自我認知產生質疑,外加行為失常……真的……真的是這樣嗎?
瞬間他將拳頭握得更緊,然後焦躁失控的在包廂里暴走,研究自己近來的情緒彼動,甚至不斷思索自己每一次的失常。
自從遇到那個小女人後,他確實頻頻失控,做出許多反常的事。
就算他們個性不合,但神奇的是,他從來就不討厭她,她明明不是他的菜,偏偏他卻愈看她愈順眼,他喜歡看她快樂,喜歡她為他綻放燦笑,喜歡她在身邊枯噪、生氣、抱怨、諷刺、粗魯、不把他放在眼裏、超級沒形象。
即使老是被她氣得半死,他還是覺得她很順眼、很可愛、很率真,而且莫名的很迷人一一
暴走的身影瞬間驟止,他瞪着映照出自己影像的特殊鏡牆,心臟不禁瞬間咚咚咚的大力跳。
承認吧,你就是這麼在乎她,即使她有這麼多缺點,即使她老是對你不客氣,你就是喜歡她……不,根本就是愛上她了!
鏡子中的男人一臉焦躁,憤怒又虛弱的瞪着他,卻在他的心中投注了這樣的聲音。
愛上一個人並不可怕,想想她燦爛的笑臉、想想她依偎在身邊搶食物的可愛模樣、想想她因自己而臉紅嬌羞的神情。她可以是你的,只要你願意坦然面對,努力把她追到手,你就可以看到更多專屬於她的迷人表情……
心中的聲音繼續迴響,鏡子中的男人開始釋然,卻隱約還有一點掙扎猶豫。
行動吧,若再不行動就要失去她了,你應該知道她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在揭望着幸福與婚姻,猶豫不決、儒弱無能只會將她白白拱手讓人。
「該死的,誰說我懦弱無能了!」駱競堯忍無可忍,終於無法抑止的咆哮出聲,腦中再度浮現元茗緣身穿美麗白紗和另一個男人站在一起的畫面。
可惡,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明明想要放手讓她走,卻變得更想擁有她,愈是想逃避,卻是陷得愈探,他到底把自己推到什麼樣的絕境了!
他總說婚姻不過是愛情的墳墓,但問題是他真的愛過嗎?
他真的曾經為了一個女人失控失常、焦慮心慌、患得患失、變得不再是自己?
如果有一天那女人即將屬於其他男人,他真的能捨得她這片葉子,繼續坐擁眼前的森林嗎?
他瞪着鏡子中的男人,鏡子中的男人也同樣瞪着他,他們用儘力氣,卻再也無法開口欺騙自己。
承認吧!除了那個小女人,從來沒有誰能夠讓他如此反常,她可以對他沒有好感,偏偏他卻無法眼睜睜的看着她沒入別人的懷抱。
阿勝那個庸醫真的說對了。
他戀愛了,只是始終不願意承認而己。
事到如今,那個女人就在他的眼前和其他男人卿卿我我,很有可能再過幾個月就要步入禮堂,他到底還在驕傲什麼?
他向來是精明成功的生意人,凡是看中的標的物就不會失手,商場上什麼驕傲自尊通通都不重要,同理可證愛情也是一樣。
既然他愛上她了,那麼他也一定非要讓她愛上他不可,因為他從來不做賠本生意!
不做就不做,既然要做,就非要成功不可,與其讓她傻傻認識其他男人,他倒寧願拋棄驕傲,把她搶回身邊,讓她完完全全的屬於他。
管他到底是不是她的菜、管他個性到底合不合、管他婚姻究竟是不是戀愛的墳墓,他都豁出去了!
「玄夜」一樓沙發區里,元茗緣強顏歡笑的和陳建軍閑聊着,其實一顆心早己沉入了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