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柳牧澤剛和幾個要好同學走出校門,冷不防地被人拍了下右肩,轉頭一看,是個他不認識的中學女生。
「有事嗎?」雖然沒見過對方,他還是客氣地帶笑詢問,心裏約莫已經有了底。
「這給你。」
女孩將一封信塞進他手裏,隨即頭也不回地紅着臉跑開。
「齁,情書喔!」
對於同學的笑鬧起鬨,柳牧澤不置可否地聳聳肩,隨手將信收進外套口袋。
「這有什麽好大驚小怪?」魏奕曦大手往好友肩上一勾,一副司空見慣的輕鬆模樣。「阿澤收情書的歷史可以從幼稚園追溯起,撲倒他的女生不計其數,他早就習以為常了。」
「不要給我隨便打廣告。」柳牧澤揮開好友大手,好笑又好氣地白他一眼。「什麽時候有女生撲倒我,我怎麽不知道?就是因為你老是這麽說,大家還以為我交過一堆女朋友,說都說不清楚。」
「難道不是?」其他同學也很好奇。
「交什麽女朋友?我才沒那個閑工夫。」柳牧澤拍拍自己剛剛放進情書的口袋。「當場拒收不是很難看?我只是基於禮貌收下,一封都沒看過,單獨見面更是一次也沒有。」
「為什麽?」
「沒心情也沒時間。」
「為什麽沒心情也沒時間?」
「喂,現在是警察辦案啊?問那麽多!」魏奕曦跳出來幫好友擋住其他同學追問。「我們兩個要往右走,跟你們不同路,明天見啦!」
魏奕曦說完便拍了拍柳牧澤的肩,一同轉身走上右方天橋。
「沒心情是因為你妹,沒時間也是因為你妹吧?」沒其他人在場,魏奕曦才說。「這麽多年我還是想不通,你爸媽都有三個小孩了,為什麽還要領養孤兒?就算是為了行善,也不用領養一個啞巴——」
「晶卉不是啞巴!」柳牧澤立即反駁好友說法。「醫生說她只是患了『創傷後壓力症候群』,不想跟任何人說話。」
說到這兒,柳牧澤心坎里一陣酸,忍不住為小妹心疼。
領養前,爸媽提過晶卉生了病,不愛跟人說話,他這個做大哥的可能得多負起一點照顧責任,他沒二話,一口答應下來,沒想到所謂的「暫時」居然一拖就過了兩年。
妹妹不只不說話,連笑容都難得一見,像個漂漂亮亮卻沒多少表情的塑膠娃娃,看着就讓人揪心。
聽說她是親眼目睹親生父親慘死後才變成這樣,大家都以為情況會隨着時間好轉,可是就目前看來,改善是有,卻是微乎其微,連他都忍不住懷疑晶卉會不會真的一輩子不開口?
他真的好想聽聽她說話,看她重綻照片上那樣足以讓全世界發光的燦爛笑靨……
「是是是,我知道你超疼你小妹,不過你的生活被她干擾也是事實。」魏奕曦感慨地拍拍好友肩頭。「以前下課或者放假,偶爾我們大家還可以約一約去打打球、吃吃冰,現在你一下課就得回去陪你妹,連假日她都黏着你,你簡直成了保母,一天到晚陪着一個不笑、不說話的小女生,我光想就覺得無聊死了!」
「不無聊。」柳牧澤提起妹妹,眉眼間滿是溫柔。「晶卉很乖、很聽話,不但會陪我做功課,也會跟我一起下棋、玩撲克牌,怎麽會無聊?」
「唉,還下棋咧!你是老人嗎?」魏奕曦嘆口氣,服了。「好好好,我承認你是個偉大的哥哥,換作是我絕對沒那個耐心。我今天要幫忙買東西,不跟你一起回去了,明天見。」
「明天見。」
柳牧澤看着好友轉身,自己也朝公車站前進。
父母都有工作,偶爾還得加班,他和就讀國中的大弟沒辦法照顧兩個還在就讀國小的妹妹,原本兩人都安置在安親班,可是小妹適應不良,便商請街坊一位阿姨充當鐘點保母來家裏陪伴、照顧,等他下課回去接手。
「奇怪,門怎麽沒鎖?」
半小時後,柳牧澤已經抵達家門,卻發現鑰匙轉動時沒遇到任何阻力,應該是鐘點保母進門後忘了上鎖,太粗心了!
他將鑰匙放進鞋柜上的木盒,正奇怪平日都待在客廳的保母和小妹怎麽全不見?忽然聽見一聲又響又亮的巴掌聲,人一怔,腦袋迅即閃過妹妹挨打的畫面,什麽都沒多想,腳已經自動循聲跑去。
家裏每扇房門都大敞,一眼就能看清裏頭有沒有人,柳牧澤在父母卧室發現被人壓制在床上的妹妹,可是壓制她的不是保母阿姨,而是保母那個剛上大學的兒子!
「放開她!」
不等怔愕中的對方有所動作,怒火中燒的柳牧澤早已飛奔過去,使盡全力將男子一把拽下床。同時間,柳晶卉滿臉驚恐地捂着嘴退縮到床角,害怕得全身不斷顫抖。
柳牧澤全看在眼裏,視線更飛快將妹妹從頭到腳掃視一遍——衣服凌亂但大致完好,看來是及時阻止了慘劇發生。但是她白嫩右頰明顯紅脹,捂着嘴的右手已有幾處泛起青紫瘀痕,光瞧見這些就夠讓他氣炸了!
「禽獸!」
對方甩開他想逃,柳牧澤哪肯善罷干休!一個箭步衝上前撲倒色狼,雙方立刻展開扭打。
雖然對方身材較魁梧,但柳牧澤被怒氣激出的鬥志也不容小覷,雙方你一拳、我一腳,誰也占不了上風,很快便雙雙都挂彩,糾葛着,分不出勝負。
「啊!」
色狼慘叫一聲,因為柳晶卉捨不得大哥挨打,鼓起勇氣衝上前一口往對方右臂咬下,像條想護衛主人的小狗,死咬着壞人不放。
「干!」
色狼怒嗆一聲,用盡全力甩手依然甩不開人,乾脆一把揪住她頭髮,硬生生將她扯下,用力甩出——
「晶卉!」
眼看妹妹被甩向三角櫃,柳牧澤趕緊衝過去將人抱住,確認她安好,反身正要找對方算帳,只見一片黑壓壓的陰影罩下,還沒瞧清,額頭便一陣劇痛傳來,隨即感到一股熱流順着鼻樑滑下——
「哥!」
一聲無比凄厲的呼喊讓眼前漸黑的柳牧澤心臟猛烈一震,像被注入了強心針,硬撐着沒倒下,卻也只能眼睜睜看着扔下手中砸人兇器的色狼倉皇竄逃,無力阻止。
「嗚~~哥,不要死!」
柳晶卉驚慌看着大哥滿臉鮮血,回憶起當年跪在重傷的爸爸身旁,看着鮮血不斷從他身體流出的畫面,害怕得一邊哭嚷,一邊用手緊緊按住大哥額頭上的傷口。
「晶卉,你肯開口說話了?」柳牧澤不在意自己的傷,因為終於聽見她開口而感到無比安慰。「我們晶卉的聲音這麽好聽,以後一定要常開口,大哥喜歡聽你說話、喜歡看你開心笑,知道嗎?」
「嗯。」
柳晶卉點着頭,淚如雨下,卻看見大哥的鮮血依然不斷從自己指縫裏滲出,臉色更是越來越蒼白……
當初爸爸也是這樣,到最後血不流了,一直笑着和她說話的爸爸明明睜着眼,卻無論她怎麽搖動都不再應她一聲——
「晶卉,不要哭,大哥沒事,打一一九叫救護車……」趁着尚有意識,柳牧澤提醒妹妹快打電話。
傷口多大他自己看不見,倒是有股寒意不斷流向四肢百骸,恐怕不是可以等家人回來再處理的小傷。
「救護車來不及!」大哥的話像是讓柳晶卉突然有了主意。「我找人救你,找很多人救你!」
柳晶卉說完便起身衝出門,柳牧澤攔也攔不住,因為擔心,硬撐着剩餘力氣慢慢扶着牆往外走——
「叔叔,救救我大哥!」
「阿姨,救救我大哥!」
「爺爺,快救救我大哥……」
平靜巷弄突然吵雜起來,全因為柳晶卉挨家挨戶狂按門鈴,在外頭哭嚷着求救,跌倒了也不喊疼,馬上爬起來繼續跑向下一家,踮起腳尖不夠便跳起來再按門鈴。好不容易走出門外的柳牧澤看着她的努力,心緊緊一揪,忍不住紅了眼眶……
「天哪!晶卉,你的傷是怎麽回事?」
「夭壽喔!那個滿臉血的不是柳太太的大兒子?」
「哎呀!有沒有人叫救護車啊?」
家家戶戶都因為小女孩的求救聲出門察看,先是被她臉上、身上的瘀青、紅腫嚇到,再隨着她手指的方向瞧見滿臉血、無力地倚坐大門外的男孩,一群人疾奔過來,有的報警,有的連絡孩子父母,拿醫藥箱的拿醫藥箱,有車的回頭去拿車鑰匙,立即開車送他們就醫。
沒多久,柳牧澤被抬上鄰居大叔家的廂型車,緊急送往醫院。他能感受到妹妹因為害怕失去他,將自己抱得多緊,想伸手摸摸她的頭安慰,卻連這丁點力氣都消失殆盡。
「大哥,不要怕,你一定不會死!晶卉最喜歡大哥了,我長大要做大哥的新娘子,晶卉會把血都給你,全部都給你……」
失去意識前,柳牧澤抿唇笑了,因為在他耳邊傳來了世界上最傻、卻也最動聽的話語。
他記住了,一生難忘。
十年後——
一輪明月懸挂於夜幕之中,彷佛與位居高樓的柳家齊平,熒熒光輝直直穿透凈亮的玻璃窗,一步步逼近靠睡牆邊的男人。
側睡中的男人翻了個身躺平,月光悄悄拂上那張覆著長長翹睫的俊俏臉龐,高挺鼻樑下一雙軟嫩紅唇微啟,映着月色透出淡淡光澤,性感誘人。
在輕柔光影的籠罩下,男人露出半敞睡袍的蜜色胸肌正隨着呼吸平緩起伏,伸出米白絲綢被外的雙腿修長精實,全身上下宛如精工雕鑿般完美無缺,隨興一躺便似畫家筆下令人驚艷的人物畫。
「嗯……」
突然,床上男子夢囈似地發出極細微的聲音,修長雙眉不自覺地微微攏蹙,像是被什麽事驚擾,如羽長睫跟着輕顫,雙眼緩緩睜開——
「好渴……」
靜默怔視着天花板好一會兒,柳牧澤才啞着嗓,蹙眉吐出一句。
酒喝太多了。
一聽說他婚事已經敲定,幾位平日於公於私都算交往熱絡的大批發商,硬押着他上酒店談生意兼慶祝,找來兩名小姐使出渾身解數陪着勸酒,要不是平日酒量練得好,恐怕早已經被擺平在某間飯店大床上,由那兩位豪放女吃乾抹凈。
渴極了,他勉強坐起,取來擺放在床邊矮柜上的葫蘆形溫水瓶就口狂飲,總算稍解喉嚨火灼般的乾癢難受。
於是,他重新躺回軟床,翻身,望着窗外月輪發起呆來。
要真能醉到不醒人事,一路睡到明天日上三竿,對自己而言或許也算是好事一樁。
望着雙人床上的大大空位,想像着那名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女人躺在身旁的模樣,他覺得——
好悶!
沒有半點喜悅、興奮與衝動,反倒像胸口被大石壓住,沈重得讓人難以呼吸。
明明是他親自挑選的對象,沒受到任何人強迫,女友更是眾人眼中才色兼備的名媛淑女,婚訊傳出全是一面倒的恭賀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為什麽他就是開心不起來?
像在呼應柳牧澤心中的問話,月光下,一名少女婀娜起伏的姣好身影由模糊逐漸清晰,像真真切切地正側躺在旁與他對視。烏亮柔順的長發鈎在她白皙耳後,露出一張清靈娟秀的青春臉龐,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坦率地直直瞅着他,唇角薄抿着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像在嘲笑他只敢這麽靜靜看着,沒有不顧一切豁出去將她扯入懷裏佔為己有的勇氣,根本不是個男人!
「做了男人,我就不是人了……」
柳牧澤痛苦的喃喃低語,無奈望着眼前身影慢慢化為虛無,終究是連伸手觸碰的勇氣都沒有。
外人看他行事率性、處事積極,像是只要目標一鎖定便咬死不放,沒什麽不敢做,天知道他最想要的,偏偏不能要,一個念頭死死嵌在腦子裏融也融不了、拔也拔不掉,每每讓他頭疼欲裂,卻又藥石罔效……
「喀。」
靜夜裏,細微的聲響變得格外觸動聽覺,柳牧澤下意識覺得那是有人轉動門把的聲音,翻過身,剛好看見銅鎖轉動,原本想起身,可轉念一想,反倒閉目裝睡。
「哥?」
一聲軟綿的甜甜輕喚傳來,柳牧澤心弦緊抽,卻相應不理,繼續裝成熟睡模樣。
柳晶卉將門關上,輕手輕腳地來到大哥床邊,剛靠近就聞到一陣濃重酒味,秀氣雙眉不禁蹙連成線。
「笨蛋!不知道喝酒傷身嗎?」
柳晶卉蹲下身,恰恰是能與側睡的他平視的位置,嬌嗔一句,還不忘伸指往柳牧澤眉心輕戳兩下解氣。
她留心看着,床上男人聽見她的聲音、被戳了眉心,依然不動如山,應該真是醉到不醒人事,恐怕在他耳旁放炮都炸不醒。
柳晶卉安心了,跪坐在床邊,左手肘拄着床、托着腮,右手食指慢慢滑過他比女人還細膩光滑的臉頰,輕輕嘆了口氣。
「不結婚,不行嗎?」
才吐出一句,她便紅了眼眶。
「我不喜歡史湄涓。」她微頓,咬了咬下唇,不甘心地噘着嘴說:「也不是,她很好,但是要做我大嫂就一千個、一萬個不好!」
她輕嚷,語調不自覺高昂,意識到後原本有些擔心,可是看床上男人依舊雙目緊閉,沒有絲毫反應,這才鬆了口氣。
「哥,你要我怎麽辦……」
柳晶卉一雙黑珍珠似的美麗瞳眸浸潤在盈盈淚光之中,滿載着她的心碎與茫然。
小時候不懂事,一心以為自己長大可以做哥哥的新娘,長大懂事了,明白不是自己希望就能達成,單方面的愛戀成了最難嚐的苦果,卻依然盼望着奇蹟發生,可以永永遠遠和最愛的大哥長相廝守。
她永遠都無法忘記,被領養那天雨後初晴,自己被其他頑皮的院童推倒,跌進地上泥窪,渾身髒兮兮,大哥從陽光中走來,不嫌臟地牽起她,笑着摸摸她的頭,就像從天而降的天使一樣。
更令人難以遺忘的是七歲那年保母阿姨臨時有事,請自己兒子來陪她,沒想到對方居然是條惡狼!幸好大哥及時返家阻止,她幸運地只有些皮肉傷,沒受到侵犯。但大哥為了救自己脫離魔掌,差點連命都賠上,從額頭到頭頂縫了快上百針,輸了幾袋血還住院好幾天,每回想起依然令她心疼不已。
是,她知道大哥一心將她視若親妹,擱在手心裏寵愛,對自己沒有男女之情,萬般痛苦全怪自己傻。
可是她能怎麽辦?誰教大哥從小在她眼裏就是世界第一棒的男人,沒有任何人能敵過他,他是她的偶像,更是她心目中無人能取代的最愛。
荒唐?是,她也這麽覺得。
問題是理智管不住心,她的心就只肯貼着這男人跳動,眼裏就只有他的一顰一笑,看見大哥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她只想搞破壞,聽見他要結婚了,她無法獻上祝福,反倒衷心祈求上蒼拆散這段姻緣。
柳晶卉,你真是天底下最壞的妹妹!活該你受報應,一輩子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她打從心底斥責自己的離譜想法,卻無法剋制自己這樣的念頭。
當然,即使這件親事如她所願告吹,以大哥的條件馬上還會有其他女人前仆後繼等着坐上柳家長媳的位置,大哥的妻子永遠不會是她,因為他們是兄妹。在大哥眼裏,她不過是個不懂事又愛捉弄人,卻仍是他從小至今最疼愛的么妹而已,永遠也不會將她當成女人看待,更不可能會對她有男女之情。
所以她退而求其次,哪怕只能多獨佔大哥一天,自己也樂意拿壽命去抵換。
「哥,我真的好愛你……」
柳晶卉低聲啜泣,凝望着在自己眼中舉世無雙的絕美俊顏,再也壓抑不住渴望,身子緩緩貼近,覆上那張誘人紅唇,主動獻上她的初吻。
這場景在她夢裏曾經幻想過無數次,可真實發生了,沒有緊張、沒有興奮、沒有手足失措,只有漫無止境的悲哀與心酸……
因為這個吻只有天知、地知、她知,熟睡中的哥哥什麽也不知道,否則可能會驚愕得將她一把推開,從今以後再也無法和她像一般兄妹輕鬆笑鬧吧?
如願吻了自己深愛的男人,沒想到心裏更加空洞,還不斷往裏頭灌着凍人寒風。
「為什麽我們的關係偏偏是兄妹?如果你只是路人甲該有多好,我就能不顧一切追求你,讓你愛我……」
這回,柳晶卉在他額頭輕輕一吻,沒留意到滾燙淚水滴落對方鼻尖時,男人雙睫那微乎其微的顫動,起身,沮喪地垂肩離開。
月光依舊沈默地注視着室內一切,床上的男人動也不動,彷佛在這屋裏時光已經不再流動。
「該死!」
就在時間長到任何人都會以為柳牧澤真的已經睡去,他突然彈身下床,三步並作兩步衝進房內浴室,一把扭開水龍頭,任冰涼水柱瞬間將他從頭到尾淋得濕透,冷得人直打哆嗦。
不該裝睡,早知道真不該裝睡!
他懊悔着在那瞬間自己作下的決定,害他現在體內像着了火,不斷熊熊燃燒,就連冰涼大水也沖不熄那把旺盛情火。
是,他和晶卉之間沒有血緣關係,卻藏着一個不能說的秘密,那秘密像刀山劍海一樣橫阻在兩人之間,一旦越過便可能萬劫不復,註定他們只能當一輩子兄妹。
明知不可以,他依然愛上,也明白她同樣深愛着自己。
這樣的情投意合,真是老天爺開的大玩笑!
但他不會任由上天將兩人推落萬丈深淵,要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有他就好,不必晶卉跟着受罪。
沒有退路了,為了讓妹妹對他死心斷念……
婚,非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