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她很平靜，即使撞見大哥和大嫂恩愛相擁的場面，心裏也沒有一絲難過，甚至感染到他們夫妻倆的幸福甜蜜，覺得心裏甜甜的，既安心又開心，衷心希望他們倆能這麼相愛到老，再也別生波瀾。

其實答案再明顯不過，她早已放下，不再愛着大哥了。

或者該說，也許她一直誤解了愛情，將極端害怕失去所有疼愛的恐懼，融合了親情、愧疚、同情等等的複雜感情所產生的依賴，當成了唯一想緊緊抓住的愛。

多虧那日樂耀天在歌劇院前的追求宣言，讓一直堅信愛着大哥的自己，頭一次產生了自我懷疑。

那樣勢在必得的決心，以及慷慨激昂的奪心宣言，讓她忍不住回憶起初得知大哥婚訊的時刻，除了詫異，自己從未有過非將大哥的心奪回的念頭與渴望。雖然有些失落，卻很平靜地接受，還能笑着參與婚禮，對大嫂也不曾有過半點橫刀奪愛的怨恨。

原來不是她太理智，而是她太胡塗，錯認了自己的感情。

「真珍！」萬棠馨從廚房門口探出頭來，嫣然一笑。「予翔說你泡咖啡泡到睡著了，吩咐我來看看要不要叫醒睡美人。」

「睡美人是要王子的Kiss才能醒吧？叫大哥有誠意一點，去找個什麼石油還是鑽石王子過來吧！」

「呵，予翔可是出名的『戀妹狂』，他搞不好真會跑去中東幫你物色一位石油王子回來，到時候你不嫁都不行！」

「那千萬不要！」易真珍忙不迭地搖手告饒。「對了，咖啡應該泡好了，大嫂，你幫我端出去給哥好嗎？我想再看一下街景，待會喝完熱可可再出去跟你聊聊。」

「嗯。」萬棠馨端着咖啡走沒兩步，像突然想起什麼，回眸對她一笑。「聖誕快樂！真珍，快點找到你的幸福喔！」

「大嫂你也是，聖誕快樂！」易真珍捧着熱可可朝她微微一敬。「還有，我現在就很幸福了。」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萬棠馨眨眨眼，隨即離開廚房。

易真珍當然明白，大嫂是指讓她找個像大哥那樣的好男人，明年可以成雙過聖誕。

「但是可以讓我相信不會背叛愛情的男人，世上大概沒有吧？」

驀地，樂耀天過分燦爛的笑靨浮現在她腦海里，嚇得她差點抖出杯中熱飲。

「拜託，那個不正經的傢伙，哪裏能跟大哥相提並論？我真是頭殼壞去！」

易真珍敲敲自己的腦袋，嘴巴否決得乾脆，可心裏卻明白，那個人對自己而言，已經是無法忽視的存在……

【第七章】

在大哥、大嫂的堅持下，易真珍硬是被拉出去當了一整晚的電燈泡，參加了僑界晚宴、陪吃了豐盛的聖誕大餐，還收下一條粉紅Kitty限量紀念版鑽煉做為聖誕禮物。

雖然這可愛粉紅貓咪實在和她大刺刺的性格超不搭，不過大哥、大嫂合送的心意滿分，她一樣收得開心、戴得歡喜，過了一個很快樂的平安夜。

「大哥，雪下得不小，開車回飯店要小心喔！」

她彎身從車窗叮嚀送自己回住處的哥哥，再跟大嫂道再見，目送車子遠離才轉身走入公寓。

其實這棟公寓是大嫂娘家的投資收租標的之一，大嫂聽說她要來紐約遊學，剛好和前一位房客的租約也到期，便無償讓她住了進來。

這裏離校區近，生活機能也方便，加上省下大筆房租支出，靠着自己工作后每月存下的錢，就足夠讓海外遊學生活過得從容又愜意。

只可惜屋子是一房、一廳、一衛浴的規格，單身或小夫妻居住還算寬敞舒適，大哥夫妻倆要來和她同擠一屋就不方便了，結果她一個人住得舒適，他們夫妻倆卻得去住飯店，還真有些不好意思。

電梯門打開，易真珍邊低頭打開皮包找鑰匙，邊往住處走去，再抬頭，赫然發現自家門前居然有個身穿寶藍連帽羽絨衣的男人！

那人戴着帽子坐在那，將頭埋進膝間睡着，完全看不見長相。易真珍反射性地倒退一步，腦袋裏瞬間掠過一張熟悉臉孔，再瞧那男人身形，該不會——

「樂耀天？」

她試喊一聲，男人真動了動，跟着抬起頭，神情像是還沒完全清醒，呆愣了幾秒才舉起右手，彎唇一笑。

「嗨。」

「嗨什麼嗨？」易真珍氣急敗壞地走向他，又氣又心疼。「我不在你就該去找飯店，幹麼睡在這裏？你知不知道現在氣溫可是零下——啊！唔……」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剛站起身的樂耀天一把拉進懷裏，二話不說狠狠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可易真珍沒那麼輕易屈服，一回神便立刻想掙離男人懷抱，但在樂耀天握住她反抗小手的瞬間，她感受到對方那總是無比溫暖的大掌居然是冰冷的，再瞧見他額前垂落的幾綹微潤髮絲，像是被融雪浸濕的痕迹，心瞬間軟了。

這男人沒說一聲就跑來，肯定是想給她Surprise，而自己在確認真是他的剎那也的確萬分驚喜，心頭滿溢的感動更是猶如大浪襲來，讓人根本無法忽視，她不知費了多大力氣才能勉強自己不笑逐顏開，裝作若無其事，不讓他發現自己有多雀躍。

但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這瞬間易真珍終於明白，自己有多思念他、多渴望着他出現……

回來的路上，她從車內收音機聽見暴風雪打亂航班的新聞，也不曉得他多辛苦才找來，又不知道凍在門外等了多久，就只為了和自己共度聖誕，這心意讓她越想越動容，原本硬抵在彼此之間的掌力瞬間化成了繞指柔，任由他緊擁。

而易真珍的這反應讓樂耀天開心極了！

這女人若真的不樂意讓他親近，只消拳一出、腳一踢，他早就趴在一旁哀哀叫，她此時捨不得動手動腳制止他，就代表會心疼他，不想他受傷，再加上連罵都捨不得開罵，居然柔順地承受他熾熱擁吻，不是喜歡還會是什麼？

「我好想你。」剛結束一個纏綿熱吻，說著忍不住又在她唇上偷香。「能源補充完畢，我又活過來了！」

「補充能源？你當我的口水是石油啊？」易真珍被吻得腳發軟，只能暫時先扶着他喘口氣。

看來，她是真的愛上這個男人了吧？

他的出現令她驚喜，他的吻令自己意亂情迷，就連手腳冰冷都可以讓她心疼不已，原來心動就是心動了，自己躲到天涯海角也沒用，空間與時間根本無法淡化心裏的悸動，樂耀天一出現，她的心就筆直地撲進了他懷裏……

唉，這可不行啊，她明明決定這輩子不愛又不婚的！

「呵呵，是啊，還是我專屬的特級油礦。」

樂耀天不曉得她內心的複雜轉折，說著又想湊近，只不過這回易真珍立刻用雙手夾住他的臉，不許他再前進一分。

「你再得寸進尺，我就讓你整晚當看門狗，繼續睡在這裏守門。」

心疼歸心疼，她可不想讓樂耀天誤以為自己打算接受他，該把持住的原則還是得把持住，才不讓這男人順桿爬到頂！

「對了，不是聽說你大哥來陪你過聖誕？」門一開，樂耀天忽然想起她怎麼一個人回來？

易真珍關上門，皮笑肉不笑地瞅着他。「知道你還來？」

看來這男人原本打着要跟大哥「巧遇」的打算，讓大哥知道有他這號人物存在。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我怎麼想都覺得一定非來不可。」樂耀天的確是這麼打算。「這可是我們正式交往後的第一個聖誕節，我怎麼可以讓女朋友一個人度過？」

「正式交往？女朋友？你還沒睡醒啊？」

易真珍打開暖氣空調，順便拿遙控器輕敲他腦袋，讓他清醒一下，也省得他繼續說些動搖自己的話。

「要我再打開錄音給你聽嗎？」

講到錄音，易真珍瞬間石化。

好吧，她想起來了，喝醉那晚她的確答應過要當他的女朋友，但休想叫她親口承認。

「我煮點熱湯麵讓你暖暖胃，你先去洗個澡，把衣服換下來比較舒服。」

瞧她邊說邊往廚房走去，分明想迴避這個話題，樂耀天也不想逼她太緊，至少方才她在門外的反應已經讓他十分滿意。

按易真珍說的，他先去洗澡，再吃完她煮的豐盛湯麵，從裏到外都暖和了，再看見美人出浴，何止暖，身體都快熱到爆了！

「看什麼看？沒看過女人穿睡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