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急於得知葯的進展,沉吟了下,吩咐菊兒先退下,跟着他走往僻靜之處。
走了片刻,兩人來到一處僻靜暗巷,風清波停步面向她,視線恣意的上下打量着她,然後輕浮的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王妃這身打扮可真是襯得你清麗脫俗。」
見他一再輕薄調戲,她冷冷揮開他的手。
「若你叫我來這裏只是想說這些,恕我不奉陪了。」她發誓,等他替牧荻爾祛除了身上餘毒后,她一定要趕他走!
「王妃可真是沒耐性。」他輕笑,對她擺出冷臉渾然不以為意,眸里反倒流露出一抹興味。
她憤而轉身要走,他立即握住她的手臂。
「王妃,何必急着走,咱們有得是時間可以慢慢說。」
她旋過身掙開他的手,怒罵道:「枉你還是王爺的好友,卻一再調戲我,你對得起王爺嗎?」
聽見她的話,他忽然一改輕佻的神色,眼神專註的看着她,一張口便吟了首詩,「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當初不相識。」
他目光滿是柔情地開口,「那日王妃一頭撞進在下懷裏,讓在下對王妃一見傾心,明知你是王爺的妻子,還是情難自已,將一顆心全系在你身上,朝思暮想,念念不忘。」
她才不管他這番話究竟是出自真心還是假意,只是冷冷望着他,一臉嚴肅,「我心中只有王爺,這些話我會全部忘掉,希望你也忘了這件事,從此以後莫再提起!」
但他突然將她摟進懷裎,「要我忘了這件事,除非我能忘了你。王爺已有寵婢桃娘,你又何必拒我於千里之外?」
她氣得一把推開他。「你把我當成那種三心二意的輕浮女子嗎?我既嫁給王爺,便是王爺的人,你若當王爺是朋友,就別再對我糾纏不清!」
「王爺都已變成這副模樣,你為何還一心向著他?」
「因為我是他的妻,我這一生只認定他一人。」
他臉色一沉,陰狠地道:「若是我說,除非你從了我,否則我不會替王爺解毒呢?」
聽見他出言威脅,奚荷月胸中一把火竄起,厲聲怒斥,「王爺視你為多年好友,你就是這麼對待朋友的嗎?伍總管告訴我,王爺說你為人慷慨仗義,熱心助人,難道這些都是假的?你其實是個背信忘義的卑鄙小人,只想趁王爺神智不清時,勾搭他的妻子?!」
她疾言厲色再罵,「朋友妻,不可戲。難道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若是如此,你簡直枉為人,王爺錯看你了!」
他被她罵得微愕,沉默好半晌后,仰頭大笑。
「罵得好,我真是色慾薰心,被鬼迷了心竅才會做出這種事。」他神色一凜。「我會盡全力為王爺解毒,請王妃放心。今日之事,就請王妃忘了吧,以後我不會再糾纏王妃。」說畢,他躬身一揖,旋即掉頭離去。
瞪着他離開的背影,確定他不會再回頭,奚荷月臉上的怒容才漸漸消去,喃喃念着他適才吟的兩句詩。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她可是思念牧荻爾整整五年,才如願來到他身畔,風清波對她一見傾心至今也才短短數日,所嘗到的相思之苦哪裏及得上她。
思及牧荻爾,她喚回菊兒,快步走回旭王府。擔心牧荻爾亂了酬神祭的規矩,所以伍總管沒讓他跟去,她出門時他還在鬧脾氣,也不知這會兒氣消了沒?
回到寢院,她在前頭的廳里沒見到人,走進寢房,就見到桃娘正在服侍他穿衣裳。
看見她回來,桃娘眼神有些慌,「王妃,您回來啦。」
牧荻爾背對着她站着,拉着桃娘的手氣憤地說,「桃娘,她自個兒跑出去玩,太壞了,咱們別同她說話。」
「王爺,王妃是出去辦正事,不是出去玩,您別再生氣了。」桃娘撫着他的臉勸道。
看見桃娘似是在安撫他的親昵動作,奚荷月心底很不是滋味,強忍着心裏的澀然,她垂下眸輕咬着唇,不願再看。
桃娘悄悄朝奚荷月瞟了眼,見她低垂着眼,便趁她不留意時,飛快將手裏的一件東西收進衣袖裏。
牧荻爾揚聲道:「那你說她去辦什麼正事?」語氣里還透着絲怒氣。
「王妃是替王爺去祈求神明庇佑。」桃娘好言說著,抬頭望向她。「王妃您說是不是?」
明白桃娘是在為她說話,奚荷月抬起眼附和,「嗯,我是為王爺去祈福了。」
「好吧,那就原諒你這次,以後你不能再背着我偷偷出去玩喲。」他這才轉過身,俊顏上掛着一抹孩子氣的笑。
「嗯。」她點頭答應,望向桃娘不解地問:「王爺早上不是已穿好衣裳,怎麼又脫下了?」這兩日,他已肯讓她為他穿衣,因此今早起床后,是她親手幫他穿上外袍的。
桃娘解釋,「先前伍總管不讓王爺出門,王爺鬧着鬧着又困了,便再睡下,奴婢服侍王爺脫下衣袍,讓他好睡些,睡到方才才起來。」
「桃娘,我渴了。」牧荻爾扯了扯她的衣袖。
「奴婢這就去沏茶。」臨走前桃娘將手裏拿着的腰帶遞給奚荷月,「能否請王妃幫王爺繫上腰帶?」
「好。」她接過那條鑲着一塊美玉的湖綠色腰帶,走過去替牧荻爾繫上。
剛系好,便被他抱了個滿懷。
「王爺?」奚荷月微訝地抬起眸。他的臉輕蹭着她的頰,「你早上不在,我想你。」
他的話彷彿一道暖流充盈她的心,令她瞬間歡悅起來。
「我也想你。」她環抱着他,聞到他身上有一股清淡的花香,她疑惑的仰起瞼,「王爺,你身上怎麼會有茉莉花香?」
適才酬種祭時,漫天茉莉花從兩側高台上灑落,落花成雨,現場的確是花香瀰漫,但他沒去祭台那兒,怎麼也會沾染上茉莉花香?
「方才桃娘在園子裏摘了些白白的花兒,很香,那個就是茉莉花嗎?」他抬手指向一旁案上擺着的花朵。
「對,那就是茉莉花,原來王府里也有茉莉花。」她拿起一呆花放到鼻下輕嗅着,馥郁的甜香沿着鼻端吸入肺腑內,令人心曠神恰。
他拿過她手上的花,插在她的鬢上,歪着頭目不轉睛的看着她。
「你跟花一樣好看。」說著他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她又羞又喜的垂下眼,面頰隱隱有些發燙,接着也羞赧地在他唇上親了下。
他摸了摸被她親過的嘴唇,呵呵笑了出來,「換我親了。」他覆上她的唇,這次停留得稍久才離開,然後興匆匆的盯着她道:「該你了。」他似是把這當成遊戲了。
奚荷月踮着腳尖,攀着他的頸子回吻住他。
這一次也不知是誰先開始的,兩人吮住了彼此的唇瓣,輕輕磨蹭着,彼此的氣息和津液交纏融和在一起,分不清是誰的。
擁抱着對方的手下意識的抱得更緊,四片唇瓣來來回回的廝磨輾吻,誰都捨不得分開。
奚荷月輕闔着眼,心房顫動着,一股比花還香甜的滋味盈繞在她胸口,她貪婪得捨不得放開,只想一直這麼下去。
「王妃——」有事走進寢房的菊兒喊了聲,等看清寢房的情形,她急忙捂住嘴不想打擾自家主子的好事,但已來不及。
緊抱在一起的兩人倏地分開,奚荷月粉頰染着紅霞,一臉羞怯。
牧荻爾則摸了摸唇角,憨笑道:「方才那遊戲真好玩,咱們下次再玩。」
「那不是遊戲。」奚荷月糾正他,不希望他把這當成了遊戲。
「不是遊戲是什麼?」
她略想了下才說明,「那是……因為喜歡所以才會這麼做。」
「那我喜歡桃娘,也可以這麼做嗎?」他一臉天真的問。
「不可以!」她用力搖頭。
「為什麼?」
見他什麼都不懂,奚荷月耐着性子解釋,「因為那是要和妻子才可以做的事,我是你的妻子,所以你只能對我這麼做,不能對桃娘這麼做。」
他仰着頭撓着下顎,似乎不太明白。
奚荷月不放心的再叮囑,「總之,不可以對桃娘這麼做,知道嗎?」
他似懂非懂地點頭,「喔。」
秋陽高照。
一走出寢房,奚荷月便看見牧荻爾在院子裏跟兩隻狐狸玩耍,兩隻狐狸身形相似,又都是一身淡金色的毛皮,可辨認的方法很簡單,胸前有白毛的那只是狐狸大仙,沒有的便是狐狸小仙。
她觀察須臾發覺,小仙性子比大仙溫馴一些,馴養了幾日,已沒有當初那麼驚惶不安,也會主動親近人,而大仙性子兇悍好動卻不愛親近人,有人想抓它,它便會齜牙咧嘴地想咬人,而且還會吃小仙的醋,若是看見牧荻爾抱着小仙,大仙便會撲上去又抓又咬地趕走它。
看見小仙又被大仙趕走,奚荷月莞爾地走過去抱起它,將它翻過身,好奇的想查看它是雌還是雄,怎麼這麼膽小,結果發現小仙是公的,她望向牧荻爾懷裏的大仙笑問:「大仙該不會是母的吧?」
牧荻爾學着她一樣將大仙翻過來,露出它的肚皮,奚荷月看了一眼,笑出聲,「真是母的,這樣正好可以湊成一對。」
「王爺、王妃,茶點來了。」桃娘和菊兒端了些糕點和甜茶走過來,擱在一株桂樹下的石桌上。
牧荻爾將大仙放下,走過去拈起一塊甜糕塞進嘴裏,眉開眼笑的稱讚,「桃娘,這糕點很好吃,你也吃一塊。」他遞了塊給桃娘。
桃娘接過,「多謝王爺。」瞥了眼旁邊的奚荷月,她小聲提醒他,「還有王妃。」
他低頭看着盤子上的糕點,數了數,「一二三四五六,還有六塊。」他拿起兩塊塞給奚荷月,「這兩個給你。」
「謝謝王爺。」她笑着接過,方才因他先給桃娘時產生的不豫,在他多給了她一塊后立刻消散。她自我安慰地想,這表示在他心中她已比桃娘還重要一些些了吧。
「待會我們來玩踢球。」他邊吃着甜糕邊說。
「好。」
大仙走到牧荻爾腳旁,抬起前爪頂了頂他,似也在吵着要吃,他見狀便也丟給大仙一塊,大仙叼着糕點,趴在一旁的草地上吃着,他順手再丟給小仙一塊,小仙嗅了嗅沒吃,走過去蹲坐在大仙身邊。
菊兒見連狐狸都有得吃,唯獨她沒有分到,不禁有些哀怨的開口,「王爺,奴婢怎麼沒有?」
他抬起頭盯着矮胖的菊兒看了看,再低頭看看盤子,裏頭僅剩下一塊,然後指着她的腹部說:「你肚子圓滾滾的,裏面一定裝了很多糕點,不能再吃了。」
「王爺,奴婢這是胖,裏面沒有一塊糕點。」菊兒喊冤。
奚荷月失笑地將手裏的另一塊甜糕遞給她,「菊兒,王爺只剩下一塊,你別跟他搶了,喏,這塊給你。」
菊兒委屈地噘着嘴,嘟嘟囔囔的小聲說著,「唉,奴婢連只狐狸都比不上。」
在她旁邊的桃娘聽見她的話,不禁掩着唇輕笑,奚荷月也笑了出聲。
這時伍總管走進寢院,朝牧荻爾與奚荷月一揖。「向王爺、王妃請安。」
見牧荻爾瞪他一眼后,便把眼神別開,似是還在惱伍總管上次不讓他去酬神祭的事,於是奚荷月出聲問:「伍總管有何事?」
「稟王妃,有位石戈公子來訪。」
「這位石公子是誰?」
「他是王爺的朋友,聽說王爺中毒之事,特來探望。」
「王爺,你還記得這人嗎?」奚荷月回頭望向牧荻爾。
「我不記得。」他咬着甜糕想了想,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