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元以旭真的趕來了。

由於金艷又南下拍照，唐明萱便邀他到家裏坐坐。

此刻，元以旭喝了口茶，然後看了眼唐明萱，她似乎沒有像剛才在跟他通電話時那麼惆悵，他不想直接問她，他想等她自己開門。

被元以旭盯了片刻，自知躲不了的唐明萱有點不安地拾眼看他，「其實你真的不用趕過來，我沒事的，只是突然很想聽聽你的聲音而已。」

元以旭順着她的話接下去問：「假如是突然想聽我的聲音，你怎麼會有那種哀傷的口吻？是什麼事情讓你難過？明萱，我是你男朋友，我不希望你有什麼事情隱瞞我，不讓我知道。」

聽着元以旭關心的話語，頓時她的胸口暖暖的，鼻子街上一股難以壓抑的酸意，她悄悄落淚了。

元以旭見狀，默默抽起桌上的面紙幫她擦拭。

「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情統統告訴我，兩個人面對總比一個人好，不是嗎？」相處了這麼久，他頭一次看見樂觀堅強的她亦有如此脆弱的—面，讓他非常心疼。

哭了一會兒，唐明萱做了一個深深的呼吸制止住淚水，待情緒平靜下來后，方開口：

「我母親相當重男輕女，從我父親過世后，她對我更嚴厲，要求更多，她總是說我是賠錢貨，只要高中一畢業就可以嫁了，但父親以前就跟我說，女生要多念點書將來才有出息。

於是，我半工半讀到大學畢業，以為多少能改變母親對我的態度，但……我剛才回去的時候，她甚至看也不想看我一眼，讓我很傷心。所以，我才會突然很想聽聽你的聲音，因為我想知道是不是還有人在關心我。」

說完后，唐明萱垂下頭，淚水又無法剋制地一顆一顆往下墜落。

從父親死後，她就不再哭了，但今天不知怎地聽見元以旭的擔憂，竟然擊潰了她偽裝的堅強。

元以旭輕輕把她攬在胸前，拍拍她的背給她安慰：

「你是我的小白兔，我當然會關心你。如果不喜歡那個家，就別回去了，別讓自己那麼不開心，知道嗎？」在她開朗的外表下，沒想到有個傷痛的過去，令他更憐惜她了。

唐明萱窩在他懷裏點點頭，回道：「金艷也跟我說過同樣的話，我現在最喜歡的人就是你和金艷了。」

拿他跟一個女人比？

算了，她似乎也算是稱讚他，他勉強接受。

「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哭的呢？家原本是每個人的避風港，可一旦避風港變得殘破不堪，還會讓你感到傷心、受傷更重，那就不要留戀了。將來，我會讓你有個更安全穩固的避風港。」想到家裏那兩老特愛管事，應該會讓明萱感到溫暖才對。

他這樣算不算是在規畫他們的將來呢？

唐明萱輕輕推開元以旭，然後說：「以旭，我知道你關心我，不過這種話說得有點早，嗯……你不用特地用這種方式來安慰我啦！」

元以旭揉揉她的頭髮，親了親她的臉頰，回道：

「小白兔，我可不是那種誰都好，然後隨便給承諾的人，只有你才有此特權，懂嗎？」

在那麼浪漫的環境下，元以旭又說這麼動人的情話給她聽，她感到很幸福，現在她只要能擁有元以旭就心滿意足了。

「懂。」然後，她開始說著未來：「那我希望全家人都能住在一起，不要分開，愈熱鬧愈好。」

「不怕伺候公婆嗎？我媽可是很挑剔的喔！」

「沒關係，我有小孩子緣也有老人家緣，他們是你的父母，我會將他們當作我的爸媽來孝順。」有一個完整車福的家，一直是她心底最深的渴望。

「明萱，你實在是太可愛了，如果讓我媽聽見你這些話，肯定會愛死你。」

見她終於恢復平時的熱情，他難以自制地抱緊她。

「下禮拜，去見我大哥吧。」

「咦？真的假的！？」唐明萱被元以旭的提議嚇到，她還以為他們只是說著玩而已。

「當然是真的，我是很認真要將你介紹給我家裏的人認識。」唐明萱跟他之前交往的女朋友不一樣，他想介紹她給父母認識，「怎麼，不願意嗎？」

唐明萱想了想后，便欣然允諾。

「我大哥跟我一樣帥，看見他可別變心了，要不然我會把你煮來吃喔！」白兔肉沒嘗過，可以試試看滋味。

唐明萱捧着他俊美的臉龐，笑說：「在我心底你是獨一無二，就算這世界上有個人跟你長得一樣，我也絕對不會變心，因為我現在可不只喜歡你的臉而已喔！」對於此刻的幸福，她分外珍惜。

「對於我整個人都喜歡？」挑高眉，元以旭內心得意萬分。

「當然。」

「這還差不多！」

等到唐明萱親眼看見他大哥元丞和后，才發現話果然不能說得太早。

對於眼前彷佛是同個模子印出來的元以旭，她驚訝萬分。

元丞和銜着溫柔和煦的笑容，自我介紹：「明萱，你好，我是以旭的大哥，叫作丞和。」

唐明萱果然就如同弟弟所形容的那樣，可愛的就像小白兔，難怪這回大野狼也會情不自禁動了真情。

看來小白兔收服大野狼的招式，應該非常特別。

唐明萱一瞬也不瞬直盯着眼前的元丞和，然後又轉過頭看着男友，視線不停在他們兩人間來回。

「你們長得真的好像喔！」像到讓她幾乎無法分辨。

「怎麼，以旭沒告訴你我們是雙胞胎嗎？」

唐明萱搖頭，然後想起自己還沒自我介紹，於是急忙道：「大哥，你好，我是明萱，你長得很帥呢！」就在她稱讚完后，頭頂傳來一陣疼。

「我沒比他帥嗎？」

真是的，才警告過她，她居然還當著他的面稱讚其它男人，真的是要他烹煮一道白兔肉嗎？

唐明萱摸了摸頭，模樣無辜地回答：

「你們一樣帥嘛！」

「確定一樣嗎？」他對着唐明萱施展迷人的笑容，咬牙問。

因為還有外人在場，她很努力剋制自己不要受元以旭誘惑，小小聲地說：「在我心底，當然你最好看。」

得到滿意的答覆，元以旭這才消了火。

看着他們兩人的互動，元丞和心中已有個底，看來弟弟這次是玩真的。

「好了，別拌嘴了，坐下吧。」

不久，三人坐定后，元丞和隨即招來服務生點菜，然後進人正題：

「明萱，我聽以旭說你是幼稚園老師？」

「嗯，我很喜歡小孩子，由於他們現在最有可塑性，也是將來國家的棟樑，我想要好好教育他們，導正他們的觀念，讓他們的未來一片璀璨……」提到自己的工作，唐明萱又開始滔滔不絕。

元以旭對這沒興趣，倒是元丞和聽得津津行味。

「……所以我真的熱愛我的工作，如果可以的話，將來我想經營一間幼稚園……」突然，唐明萱驚覺自己太聒噪了，急忙說：「大哥，我是不是說太多了？」

「不會，我難得看見年輕女孩對教育小孩那麼盡心，而且當你談論工作時的表情很美。」元丞和對唐明萱的好感又增加不少。

「謝謝。」聽到他的稱讚，唐明萱有些不好意思。

見他倆互動不錯，被冷落的元以旭倒是有點吃味，他放在桌下的手握住了唐明萱，想藉此提醒她別忘了她的正牌男朋友是他。

唐明萱轉頭看了她一眼，對他揚笑，亦回握住他的手。

元丞和含笑地欣賞他們的情感交流。

「好了，兩位，請別當著我這孤家寡人面前那麼親密好嗎？」突然，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元丞和朝他們致歉後起身走到旁邊接聽電話。

元以旭這才抓到機會盤問唐明萱：「剛才我大哥稱讚你，你是害羞什麼啊？他跟我長得一樣，該不會你也喜歡他吧？」

或許他大哥的戀愛經驗沒他多，但不表示他沒有誘惑女孩子的能力，尤其像唐明萱這種喜歡好看男人的人，他多少會有點緊張。

「因為他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看見他會覺得好像看見你，我當然會有點害羞。況且，誰叫你很少稱讚我，大哥就顯得大方成熟多了。」

「你是說我不成熟是嗎？」

放在桌下的手被握疼了，唐明擰連連求鐃：「開玩笑的啦！再說，我哪可能會愛上大哥？」

「怎麼說？」

「因為我有了你啊！」

「那假如沒有我呢？」元以旭微眯了眼，等着唐明萱接下來的答案，若不合他意，他就讓她變成一道佳肴。

「一樣啊，大哥雖然外表跟你長得很像，不過他很冷，縱然他表現出很隨和的模樣，可我能清楚感受到他與旁人劃上一道界線，不讓人輕易跨過去，那樣的性格我不喜歡，所以我不可能會喜歡上他，」

嗯，這還差不多。

元以旭的唇緩緩勾起幅度，威脅地說：「小白兔，你最好別變心，否則……」

「我知道，我也不想被人煮來吃。」

「乖！」

接聽完電話，元丞和又回到位子上來。；

「兩位，我們剛剛聊到哪裏？」

接着，他們三人繼續聊天，度過一段愉快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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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聖誕節就要到了，元以旭想要帶唐明萱出國過節。

最近，他心情很好，連家裏的兩老也看得出來。

「以旭，最近心情不錯喔！」元父放下報紙笑着問。

最近沒再聽見小兒子傳出什麼徘聞，他心情很愉快。

「是啊。媽，我要熱牛奶。」

「好。」元母覺得兒子改變了，也相當欣慰。

他們家雖然算是豪門，卻不太喜歡太複雜的交際應酬，已經不太管事的元父除了每年的常會必須出席外，其它時間都跟妻子閑閑在家，生活愜意得很。現在他們沒什麼心愿，只想等兩個兒子趕快成家，讓他們趕快抱孫子。

「爸要送你一個禮物。」

「禮物？」他狐疑地望着大哥，卻見他別過頭，頓時他覺得那恐怕不會是什麼好

東西。「我不想收可以嗎？」

元父微笑地回答：「當然不行。為了獎勵你勤於工作，我決定要派你到美國出差，可能要兩年。」

「什麼！？為什麼？」

元父望着大兒子，要他來解釋。

元丞和見狀，只好出來做壞人，「是這樣的，美國分公司的CEO出了大紕漏，弄得分公司虧損近千萬，由於我走不開，所以想派你到那裏坐鎮。」

「這哪算禮物！」根本是個惡夢。

「以旭，難道你要爸過去嗎？爸年紀大了，有心臟病，不太適合搭飛機，我是想說你平常最不喜歡有人約束你，如今讓你出國工作，你難道不高興？元父頗「哀怨」地說。

「也不是不高興，只是……」他可能得待兩年，雖說現在坐飛機很方便，但美國與台灣的距離畢竟很遠，他才剛和唐明萱穩定下來，實在不希望有什麼變化。

「那你是願意去嘍？」

不願意成嗎？分公司出那麼大的事情，他不去難道真要父親去？

「最快要我什麼時候出發？」

「下禮拜六。」

「是二十三號……」不就是聖誕節前夕？他本還想帶唐明萱出國呢！「好，我會過去的。」最後他作了決定，要儘快完成工作，在一年內趕回來。

只是……他現在可得想想該怎麼對唐明萱說。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帶着她一道過去，這樣他方能專心工作。

接着，他欲出門想告訴唐明萱這件事，元丞和卻攔住他。

「以旭，我真的走不開，很抱歉。」元丞和抱歉地說。

「大哥，你說什麼啊？我們是兄弟，有什麼好道歉的？你不去，當然是我去啊！」

「那明萱怎麼辦？」

「我可能會把她帶過去吧，就先這樣，我先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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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給唐明萱思考的時間，元以旭當天就去見她，並告訴她。

「你要去美國，還可能待兩年？」

「嗯，因為那邊的分公司出廠點狀況，我必須過去。」

唐明萱早就清楚元以旭的家世背景，並知道他是勁和企業的總經理，一開始的確有點驚訝，但因元以旭完全沒有公子哥個性，讓她沒有那麼大的壓力。

「這樣啊……」聽見他要去美國，唐明萱難掩失落。

元以旭握住她的手，說：「明萱，跟我去好嗎？那邊的狀況我不太熟悉，雖然我會盡量完成工作趕回來，但最好的情況是你跟着我去，所有的問題我都會處理，你什麼都不必擔心，只要跟我過去就好。」

「可是我英文不好，去那裏做什麼？」

「我上班的時候會幫你安排導遊，讓你遊覽美國，晚上你就煮好飯乖乖等我回家，其實跟你在台灣沒什麼差別。」

唐明萱眨了眨眼，末了垂下眼帘。

「你什麼時候要走？」

「二十三號。」

太快了，快到她來不及反應，明知道她不該反對，可想到要分別兩年，她很怕感情會有變故。

「能不能讓我考慮幾天？」

「呃……好吧，你把護照給我，我先幫你辦美簽。」元以旭以為唐明萱應該會答應跟他過去，所以聽到她說要考慮，他有點愣住，但他仍尊重她的決定。

「可是我還沒決定要過去，現在辦會不會太早？」

「等你決定好，就慢了。不過，聽你的意思，難道你不想跟我去？」

「我有點怕。」她人生地不熟的，只能依賴元以旭，她很怕最後會為他帶來麻煩。

元以旭深情地凝視她，說：「怕什麼？有我在你身邊啊，又不是把你一個人放在那裏不管你，難道你不相信我？」

「我當然相信你，後天給你答覆好嗎？」她其實是不相信自己。

「好吧，我先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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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唐明萱把事情告訴金艷，希望她能幫她出主意。

「他邀你去美國，為什麼不過去？」

「你也贊成我過去？」

「那是當然了，元以旭對你是真心的，他要帶你過去，你就跟啊！有什麼好怕的？」金艷不能理解唐明萱為何要考慮。

唐明萱整個人縮在沙發上，雙手抱膝，若有所思。

她怎麼會不想跟去呢？只是他們都不是她，當然無法明白她在想什麼，只有她自己才明白。

「他是去工作，而我英文不好，什麼忙都幫不上，說不定最後會變成他的累贅。金艷，我怕到時候我們的感情沒有因為身在異國變得更親密，反而會愈來愈糟糕，況且兩年也不是很長，很快就過去了，如果我們感情真的穩定，就不會有問題才對。」

「但計劃往往會趕不上變化，外面的誘惑太多，就算你能保證自己會乖乖等他，那他呢？明萱，有時候別想那麼多，你若是之後不習慣那裏的生活，直接搭飛機回來不就得了，何必現在就先拒絕？」金艷分析給她聽。

「你說的我全都懂，只是今天就算他不去美國，未來也會有別的變化，防了這一個，我又能防多少個？這樣的愛情太累了，假如他真的愛上別人，我也留不住他，倒不如順其自然。」

「那你決定不去了？」

唐明萱輕輕點了頭，早在元以旭說完后，她心中便有此決定。

去美國，每天到處遊玩、晚上等元以旭下班的日子，這不是她想要的，再者，她也捨不得離開工作很久的幼稚園。

她自知自己沒什麼特別才能，因此更要努力迎頭趕上元以旭，她希望等到他回到台灣的時候，她也能有一番成就，讓他為她高興。

「我想這兩年留在台灣好好努力，變成配得上他的人。」

「笨蛋！根本是他配不上你。」金艷萬般心疼地回道。

「金艷，謝謝你，你一定會站在我這邊的對不對？」

她露出無奈的表情，回答：「你已經作出決定，我還能怎麼辦呢？當然是支持你！」

唐明萱聞言，回以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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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當她把自己的決定告訴元以旭的時候，他彷佛早就清楚她會有這樣的答案。

「不怕我變心？」

「我相信你不會的，但如果你變心，我也不會怪你，只能說我們的感情還不夠堅定。兩年的時間看起來似乎很長，但我相信很快就會過去，等你回來的時候肯定會看見我的變化，我會等你的。」

「小白兔，萬一你變了心，我可沒這麼好打發，我肯定把你逮回來煮了吃。」

「放心啦，我們可以用視訊聯絡，這樣就好像沒有分開一樣，不是嗎？」

「視訊能讓我有擁抱你的真實感覺嗎？」

「是不行。」唐明萱上前抱住他。「我會想你的。」

「想我的話記得過來看我，一有時間我也會回來。」

「嗯，我會等你。」還沒分別，唐明萱已經有點忍不住悲傷。

「哭什麼呢？我又還沒走。」

「我真的很捨不得你，去了那裏，記得要好好照顧自己，三餐要定時吃，不要太晚睡，天冷了記得加件外套，身體不舒服要去看醫生……」唐明萱一一叮嚀着。

「還有，要乖乖寫功課、跟其它人好好相處、不要到處亂跑，是嗎？」他不禁笑她的職業病。

唐明萱的臉驀地一紅，回道：「不、不用啦，你只要好好照顧自己就夠了。」

「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懂嗎？別太累了，如果有什麼事情記得要告訴我。」

「我會的。」

「等我回來，再帶你去見我父母。」

「嗯。」

兩人就這麼約定着。

後來，二十三號那天，唐明萱沒有去送機，因為她怕自己會哭出來，捨不得元以旭走。

之後的二十四號聖誕夜，她過了一個最悲傷的假日，整天縮在被子裏哭。

等到二十五號那天，她接到元以旭的電話，終於讓她破涕為笑。

最後，她決定要跟身在美國的元以旭一塊努力，並期待兩年後當元以旭回來，能看見嶄新不同的她！

只是她沒想到……這一別竟造成他們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