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呵,沐姊姊,你也別太自責,我可是自願留下來的,江南蘇府那裏,只要這幾天認真趕路,還是來得及的。」至於她娘親那邊……只要她帶着很多銀子回去,應該就不會太生氣了吧?
「紅妹妹,你會再來看我們吧?」沐鈺娘覺得離情依依,就怕後會無期。
「嗯,等你們生了小娃娃,我就來。」紅書俏皮的眨眼,逗得眼前的蒲柳美人雙頰生暈。
「你……我真的可以嗎?」沐鈺娘既期待又怕受傷害,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積痾已久的身體還能生兒育女。
紅書笑嘻嘻的打包票,「只要持之以恆,當然可以!」
她可是用了三分天賦幫沐鈺娘的身體去蕪存菁,病灶倶除,只要按照她的指示好好的休養調理個幾個月,保證身強體健,容光煥發。
「真的?」沐鈺娘驚喜莫名的掩嘴,眼角瞥見蜿蜒山路上漫起的塵土,突然直起身子,興奮的嚷嚷着,「回來了!大當家的回來了!」
紅書也跟着翹首以待,果然看見一個帶着斗笠的高大車夫技巧純熟的在山路上駕車行走,旁邊面無表情端坐着的,正是今兒個一早就下山去的莫生非。
「不對勁……」沐鈺娘突然憂心忡忡的上前一步,美眸緊盯着車夫旁的莫生非不放。
「沐姊姊,是哪裏不對勁?」紅書不明所以,只覺得那個戴斗笠的車夫穿的衣服太緊,肌肉的線條明顯可見。
沐鈺娘咬緊了唇瓣,篤斷的解釋,「大當家的明明看見我在這裏,應該會開心的笑……」而不是擔心的繃著臉!
紅書恍然大悟,下意識的追逐着馬車的身影,沒想到她還沒看出所以然來,那輛太過豪華的馬車已經停在她面前。
「莫大哥。」紅書親切自然的朝動也不動的莫生非打招呼,卻苦苦等不到對方回應,其他人卻已經意識到這個車夫有問題。
「紅妹妹,你快過來……」沐鈺娘機警的想要將紅書拉到自己身後時,突然聽見一道嚴厲又蘊含怒氣的命令。
「紅書,過來!」
這恍如平地一聲雷的低喝,讓眾人同時一愣。
紅書錯愕的仰起小臉,愣愣的注視着那個戴斗笠的車夫,水靈靈的雙眼本能的瞄向他耳後的疤痕,好半晌才從喉嚨里擠出微弱的聲音來。
「王……」王爺?!尉遲觀?!「你怎麼……怎麼會在這裏?」
那車夫挑高了斗笠,露出那張令人望而生畏的黝黑臉龐,說話時的神情教人不寒而慄。
「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你再不上來,我就把人直接載到官府去,這裏的人,一個也別想撇清關係!」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瞳眸慢吞吞的掃過眼前每一個男女老少,戰場上磨礪出來的肅殺之氣,就連那些曾經干過殺人越貨勾當的村民們,也禁不住想逃之夭夭。
而且,連武功高強的大當家都讓他捉住了,要是真的動用武力,他們這些烏合之眾又有幾分勝算?
「不要。」紅書渾身冰冷的迎視尉遲觀那雙怒意橫生的虎眸,下意識的朝他走去。
「你不是壞人,他們也不是,你放了莫大哥吧!」紅書語帶乞求,不希望把事情鬧大了。
眼前大家心存忌憚,可是畢竟他只有一個人單槍匹馬的上山來,要是惹火了這群剛剛改邪歸正不久的村民,他又怎能安然無恙的全身而退?
尉遲觀當然不知道她真正的顧慮,一心以為她是在替身旁這個身分不明的男子擔心,「你先上車,我就讓他下去。」
「紅妹妹!」沐鈺娘不放心的捉住她的手腕,同時心痛不已的看着受人箝制的莫生非。
「沒事的,沐姊姊,王……他是好人。」紅書回頭安撫了幾句,「他應該是我娘找來帶我回去的。」
她的娘親八成是讓她氣昏頭了,才會去找這個身分顯赫的王爺幫忙。
尉遲觀對於紅書的臆測不予置評,眼下不是討論這件事情的時候。
紅書終於讓沐鈺娘勉強鬆開了手,一無所懼的向前走了幾步,「你讓莫大哥下來,不然我怎麼上去?」
「坐裏面。」尉遲觀氣得咬牙切齒。
這個不知好歹的丫頭,居然還敢跟他討價還價?!他這幾天心急如焚的打聽她的下落,如今看來,倒顯得自己一相情願了。
「不要。」紅書抱緊了自己的包袱,直接搖頭拒絕。
尉遲觀的臉色當場又猙獰了幾分,「我沒問你要不要!」
習慣發號施令的他,何時這樣讓人三番兩次的駁回質疑過了?
「你也沒說我不能坐外面啊!快點,我好不容易讓沐姊姊的身體好了一點,你別讓我功虧一簣。」
紅書居然還不耐煩的催促了起來,別說尉遲觀了,就連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那一票村民,個個都讓她嚇出了一身冷汗。
這姑娘該說她膽大包天?還是真的傻啊?
「你……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傻瓜!」尉遲觀斗大的拳頭握得死緊,似乎很想掐住某人纖細的脖子。
「我就是傻瓜!」紅書倔強的嘟起嘴,忽然轉身就走,不坐馬車了。
「可是我是一個很有用的傻瓜!我是能夠賺錢養家的傻瓜……」她邊走邊自言自語,壓根兒就不知道大家都被她說走就走的行徑給驚得措手不及。
那大當家呢?她真的不管了?
「站住!你要去哪裏?」尉遲觀氣急敗壞的拋下韁繩,幾個箭步就已經追上了紅書,想要攫住她細瘦的手腕,卻被她巧妙的閃過,深邃幽深的眸子裏瞬間籠上一層又一層的陰霾。
「下山啊!」紅書刻意別過頭去不看他,乍見他時的喜悅都變成了在心頭喔咬的委屈,「我是傻瓜,所以我用走的下山……我才不希罕坐你的馬車!」
這人真討厭,動不動就傻瓜傻瓜的叫她,不傻也被叫成傻的了。
「炎、紅、書!」尉遲觀這次精準的扣住她的手腕,忍住用力將人扯進懷裏的衝動,卻又因為她眸子裏可疑的水光而放軟了手勁。
「小梅子跟你娘都很擔心你,快跟我回去吧。」尉遲觀想起這個傻姑娘最是心軟,拿出小梅子和炎娘子當誘因,果然就見效了。
紅書仰起小巧的下巴,吸了吸鼻頭,等到成功眨回了淚水,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轉身朝馬車走去,「我要坐外面看風景……你沒傷到莫大哥吧?」
她來到馬車旁,才發現四周圍早就空無一人,狹隘的村子口不知何時竟然已經用沙包疊好了一道厚實的高牆,讓她偷偷的鬆一口氣。
眼前訓練有素的防衛措施,教尉遲觀暗自留心,不過紅書最後問的那一句話,卻讓他神情不豫的低頭注視着那張充滿關切的小臉。
「你這麼關心他做什麼?他三番兩次的挾持你,難道你很開心?」他臉上山雨欲來的表情,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黝黑臉龐兩側的青筋隱隱浮動,屏氣凝神的等着紅書的回答。
「我才不喜歡被人當成貨物一樣在空中拋來拋去咧。」完全沒有危機意識的紅書掀起長袍一角,俐落的上車,回眸嫣然一笑。
「可是我等着他跟沐姊姊生小娃娃出來陪我玩呢,你要是弄傷他,我要等多久才看得見小娃娃啊?」她雙眼閃爍着期待的光芒,竟比艷陽還要光彩奪目。
「他沒事,皮肉傷而已。」尉遲觀本能的伸手遮住她的雙眼,卻發現自己盯着她粉嫩又總是帶着笑意的唇瓣,那一瞬間,他狠狠的咬了咬牙,氣息粗重的轉身離開。
完全沒有察覺任何異狀的紅書一臉慶幸,在他身手矯健的上車握住韁繩時,忽然又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
「你身上有沒有帶銀子?」紅書那雙眼睛依舊閃啊閃的,充滿了期待。
「做什麼?」尉遲觀熟練的將馬車掉回頭,假裝沒發現那堵沙包牆后的騷匕。
紅書伸手握住他手上的韁繩,阻止他駕車,一臉的不好意思。
「我……我在人家家裏白吃白喝白住了十來天,總要貼補人家一點伙食費吧?你先借我一點吧?等我回京城時再還你。」她越說越小聲,不明白尉遲觀本來就兇狠的眼睛幹嘛越瞪越大?
那沙包牆后,傳來可疑的連續碰撞聲。
「這麼說來,你也欠我一筆銀子羅?」尉遲觀輕輕掃了一眼覆在自己大手上的小手,眼裏泛起了淡淡的愉悅,腦筋也活絡了許多。
「我哪有?」紅書聽了瞠圓了眼,沒發現馬車已經慢慢的朝下山的方向走。
尉遲觀嘴角微揚,故作正經的往下睨了她一眼,「我專程雇了一輛馬車上山來接你,還親自駕車,難道你不用給我工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