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那份關切、那份為她的婚禮而奔波的喜悅,她都放在心上了,再十天,她的人生就將踏入另一個階段,告別疼愛她的家人,告別過去的一切……

進到房間,她拉出書桌最下方的大抽屜,取出一個木盒。

裏頭躺着和莫禮第一次見面,他送給她的護手霜、他曾為她戴上的古典玫瑰戒指,還有兩人在霞海城隍廟月老那裏求來的紅線鉛錢,以及後來她自己設計的幾件銀飾。

打開衣櫥,取出邪件莫禮堅持—定要送給她的旗袍以及配件。

輕輕地,撫過每件物品,回想那一段段難忘的記憶、

最後,她將它們全都收進衣櫃的最底層抽屜,用一件又一件的舊衣物覆蓋它們,那些該埋葬的,該遺忘的,都讓它們留在這間住了二十八年的房間裏,未來,她再不要看見了。

【第九章】

「喏,這個,幫我交給小冰。」莫禮將一個狹長型的絨盒交給梁鏡璇。

「我可以打開來看嗎?」梁鏡璇最愛的就是莫禮設計的飾品,當然想先睹為快。

「隨便。」他走到吧枱為自己倒了杯威士忌,飲了一口,然後回到沙發,後頸靠上椅背,彷彿全身力氣盡失。

「哇……」粱鏡璇一打開絨盒就先驚呼一聲,輕輕取出項鏈,正對着客廳天花板垂下水晶吊燈,仔細端詳。「這是……鑽石?!」

懸在她手上的是一條設計簡潔的項鏈,一道婉蜒的白金優美曲線托着純凈無色的美鑽,帶出鑽石的美麗火光,典雅細緻,令人讚歎,令人愛不釋手。

「這是你第一次用鑽石……」梁鏡璇表情複雜地盯着仰望天花板的莫禮。

他一向不屑用那代表什麼狗屁「永恆、不變」的鑽石設計飾品,對他而言,愛情是最怕時間考驗的,人去情滅,留下一顆永留存的鑽石豈不是太諷刺了。

但是,他送給韓映冰的結婚禮物卻破了他一直以來的堅持。

「莫禮,你對小冰……到底是怎樣的感情?」這是她第一次詢問莫禮,因為,她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莫禮這些日子的異樣,不是因為韓映冰離職帶來的不適應,而是——失戀?

天啊!她根本沒辦法將「失戀」這兩個字跟莫禮的形象兜在一起,就好像她無法想像足球明星貝克漢蹲在台灣街頭吃臭豆腐一樣。

「現在還問這個幹嘛……做你的宅配送貨去吧!」他不耐煩地趕她。

「喔……」也對,後天,韓映冰就要結婚了,現在,說什麼也太遲了。

梁鏡璇離開莫禮住處,開車前往韓映冰家,路上,心頭一直覺得悶悶的。

她跟莫禮也認識快十年了,第一次看見他這樣的表情。

雖然他平時也算無惡不作了,不知摧殘多少名花珍寶,氣死她多少細胞,但是,那雙隱忍着受傷的眼睛,看得她好心疼。

車子抵達時,韓映冰已經站在門外等待了。

「梁經理。」笑眯眯地,一副待嫁新娘的幸福模樣。

「小冰——好想你喔!」梁鏡璇給她一個熱情的擁抱。「離職了還是可以回公司坐坐,別給我搞什麼嫁人就與世隔絕的事嘿!」

「知道了。」韓映冰吐吐舌頭。「這陣子要忙的事真的太多了,結婚後我一定會回公司看你的。進來坐吧!」

「不了,拿個東西給你而已,待會兒還有事。」

「你還是這麼忙,要注意身體。」

「恩……」梁鏡璇猶豫了下,還是伸手從皮包里拿出那個粉紅色絨盒。「這個,莫禮送你的結婚禮物。」

「喔……謝謝你還特意送來。」韓映冰的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但很快便恢復了笑臉。

梁鏡璇全看在眼底。

「小冰……」

「嗯?」韓映冰緊揣着那個絨盒,撐大眼睛,笑看梁鏡璇,淚光卻漸漸溢出眼角。

「沒什麼,我先走了,後天,你的婚禮上見。」梁鏡璇不忍心再待着,她怕自己看見韓映冰的眼淚,會衝動地叫她別結婚了,既然愛莫禮,就留在他身邊吧!

她不知道韓映冰心裏怎麼想,或許是因為做了莫禮一年多的助理,太了解他是一個誰也無法掌握的男人,才會忍痛找一個能夠給她安全感的男人嫁了。

不能說她這樣做不對,女人的青春太有限,而自信更會因青春的遠去而逐年磨損,若不能說服自己一個人過也不錯,若不能堅定地習慣一個人的寂寞,那不安會隨着年紀增長,變成一種無力掙脫的折磨與局促。

望着梁鏡璇的車后燈逐漸縮小,韓映冰轉身進屋,木然地回到自己房間,跌坐在床上。

緩緩打開絨盒,撫着秀氣的鏈子,望着耀眼奪目的美麗鑽石,想像着莫禮在工作室里,打造這件飾品的身影。

她的一顆心像被什麼人狠狠的掐住,痛得難以負荷。

她搗着胸口,困難地吐掉一口氣,再大大地吸一口,梗着,淚水便無法抑制地奔出眼眶。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忘記一個人要花那麼大,那麼大的力氣,而記憶卻可以因為簡單的兩個字便殘忍地將那些努力抹去,漠視她的意願,霸道地佔據她的心靈?!

她伏在枕頭上哭得聲嘶力竭,心碎了一地。

「大姊——你未來的老公來找你嘍!」韓映冰的弟弟在樓下喚她。

「喔——」她應了一聲,心亂地抹去淚痕,將頭髮撥到肩前,企圖掩蓋哭過的痕迹,然後心神不寧地下樓去。

她猶豫了、後悔了,她怎能帶着這樣的心情嫁給邱銘仁?這是欺騙……

「映冰……你可以跟我到外面一下嗎?」邱銘仁見她下樓,神情下安地低頭盯着地板。

「好……」她隨未婚夫走到門外。

邱銘仁默默地往前行,走了約五十公尺才停下來,看向巷口的另一方。

一個長發,面貌清秀,素着一張臉的女人從牆邊定出來,怯怯地揪着邱銘仁的衣角。

韓映冰望着那女人,紅腫的眼,表情凝重悲寂,隱隱猜到了什麼。

「映冰,結婚的事……對不起、對不起——」邱銘仁咚地一聲,跪在柏油路上。

瞬間,韓映冰明白了。

她哭了,也笑了。

這是老天給她的懲罰,因為她的三心二意,搖擺不定。

這也是老天給她的另一次機會,看清自己的心,不要當埋在沙堆里的鴕鳥,沒有愛的婚姻,本身就是一種欺騙,自欺也欺人。

星期日,韓映冰結婚的日子。

一早,韓家只能用兵荒馬亂來形容。

「媽——大姊不見了!」韓采霓最早發現韓映冰的留書——

爸、媽,對不起,我不能嫁給銘仁。

銘仁將與他最愛的女人結婚,而我的心裏也早已裝着另一個人,幸好,我們都在最後一刻清醒過來。

千萬不要怪銘仁,為他高興,也為我祝福他們。

我不難過,只想到處走走,不要擔心我,過幾天會跟你們聯絡。

對不起,讓你們失望了……

那信紙只寫着簡短的幾句,但那被淚水渲染的藍色字跡,卻讓人看得驚心動魄,完全無法理解一向乖順的韓映冰,為什麼會出現這麼驚人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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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哭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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