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天如洗,孤峰絕岸,壁立萬仞,盤石險峻,傾崎崖隤,縱橫相追。
富璟丹抬頭,身處萬丈深淵之地,四周水霧罩身,泛起淡淡冷意。
此處八方有水,皆為萬丈飛瀑,奔騰水勢極其猛烈,水花激蕩而飛。六神立於瀑底,齊觀衛泱動靜,彼此默不作聲,僅是觀望。
八瀑中央有一深泉,水質清冽冷涼,終年皆不幹涸。
泉口透着霧白水氣,因地勢的關係,將飛瀑水氣引渡至泉潭,如此循環,漸引地氣相附水氣而生,靈氣群聚不散。
此地傳說為天朝龍脈蘊藏之境,飛龍在天,利見大人。
然而應當是終年清澈見底的深泉,如今水色略顯渾濁不清,就像對照着近來天朝的局勢,動蕩難平。
「斬掉這口泉眼,就正式斬斷天朝的氣脈了。」滕罡立定在衛泱身旁,還想一勸。「連帶的,也是拖垮天朝將來的盛世。」
他們因得蟾蜍寶盒中一卷羊皮,輾轉找到遁藏於天朝之中的唯一龍脈,然而,近日異象叢生,極盛的局勢伴隨而來的,必然是不見盡頭的谷底。
此時正是天朝最盛之際,未來將蓄勢待發。可惜眼下飛龍沖不上天,勢必得打回原形。
如今,衛泱是毅然決然想滅掉這口泉眼。
「斬滅這條飛龍,勢必有條潛龍待出。有道是雲從龍、風從虎,你自是不必擔心。」衛泱語帶玄機,城府極深。
六神齊聚此處,獨缺花復應的身影,無人能得知衛泱的心思,更無法理解他大費周章地奔波至此,就是為了毀掉這口泉眼。
衛泱話說完沒多久,便要滕罡與殷孤波一齊抽出刀劍,指尖抹出一抹紅,以血做墨,在兩人的兵器上寫下血咒。
「動手!」撤開手,衛泱下令,其它人則退離至泉口三步之遠,見兩人將刀劍交迭,插入潭底之中。
突地,清冽的冷泉瞬間水氣盡退,急速下降的水面又突然湧出赤丹朱水,令在場所有人見了倍感詫異。
衛泱喝斥。「不準退開,繼續!」
就在滕罡與殷孤波再出三成力將刀劍按入泉底時,冒出腳邊的朱水轉而艷紅,隨即一道紅光衝出泉口,夾雜着哀戚的低鳴,鑽入耳里的噪聲是折磨人的痛。
*****
兩人刀劍還未退開,就同時見到那道凝聚的紅光飛騰至半空,逐漸消散化去,就連方才那道低鳴聲也不復聞。
深泉已死、八瀑止息,原本應是水霧繚繞的風水寶地,一瞬間如乾涸惡地。
「八瀑……幹了?」富璟丹看着方才水勢湍急的水瀑,在紅光盡褪后,也同樣消失殆盡。
「往後,這裏將是寸草不生的旱地。至此,不再是天朝龍脈之地了。」守在這裏的飛龍已死,天朝氣脈全數已盡。「今後,我要再造乾坤!」
*****
「三喪星?」這什麼東西?撓撓頭,富璟丹一臉茫然。
花復應坐在邊上,嗑着瓜子,房內燭火飄搖,夜裏的貴風茶樓靜得只留風聲,不聞其它。
美眸抬起,盯着倚在窗邊,賞着月色的衛泱。「說白些,別老是拐彎抹角,沒意思。」
「喪父、喪夫、喪子,乃人間三喪。」衛泱搖着蒲扇,孟秋的夜裏很是清涼。
「要命,那不就是孤寡命了?」富璟丹咋舌,這樣的命格從古至今,豈是苦字能一言帶過?
「咱六神需要這樣的人做什麼?」花復應揚眉,不久前為了開蟾蜍寶盒留下祝君安,衛泱助她掀了國師府,攪得整座天朝翻天覆地,風險甚大;而今又要這樣的人,他到底在搞什麼?
「養兵!」
富璟丹噗嗤一聲,笑得噴出嘴裏的茶水,正要擦嘴,竟被一旁的花復應賞了一巴掌,「啪」地一聲,極其響亮。
「噁心!就你這膽大包天的死傢伙敢噴姑娘我茶水。」
富璟丹摀着臉,掌心底下印着紅辣辣的五指印。「我沒聽過這麼倒霉的女人可以養兵的。」
衛泱斜睨他倆一眼,墨色的瞳眼透露幾許的冷淡,甚是詭譎難辨的火花。「我自有我的道理。」
「我說,這一回你要得的,是個女人?」花復應兩掌拍了拍,落下手上的瓜子殼。「就這麼見不得天朝女人好命?」
蔣奾兒是,居月是,就連那個傻裏傻氣的祝君安也呆得和他交換,下場一個比一個還慘。
「三喪星,從古至今,五百年來只出現一次。」衛泱瞟了富璟丹一眼。「唯有這條孤寡命,才養得起我要的兵!」
「衛泱,這麼倒霉的女人,來了不怕讓咱貴風茶樓走楣運?」
殷孤波好歹也撈到一個月下嫦娥,為何他偏偏就得找這一顆楣星當道的女人?
「別人是避之唯恐不及,三喪星卻是六神的保命符。」
「衛泱,你究竟要做什麼?」花復應終究按捺不住,他一手砍倒國師府,安個私通外族意圖謀反,讓天朝抄掉曹氏一族,牽連上百餘人,甚至還有不少人慘遭流放,簡直鬧得朝中上下一片混亂。
「妳就真的那麼沉不住氣?」衛泱似笑非笑。
「當年六神替天朝打天下,你明着要擁戴承太子即位,咱們毫無怨言,也以此作為目標,但如今呢?承登基十一年,這十多年來六神守着天女,如今她人醒了,所以你要拉下承,自立為王了?」
「六神的命運,妳應當比誰都清楚。六神之所以現世,全因天女而得人身。」
「殺了她,我就不信咱六神會暴斃身亡!」花復應說得極狠,憑什麼素景得成為六神唯一的弱點?
衛泱手勁一收,握着的扇柄登時斷成兩半。「這種話,以後不準再說第二遍,否則後果自負。」
花復應兩拳握緊,俏顏覆上寒氣,終究還是按捺下了性子。
「衛泱,我們總不希望這樣不明不白。皇宮派來的刺客益發的密集,這樣糾纏下去也不是辦法。你真要放任那群刺客搗六神的亂嗎?再這樣下去,貴風茶樓是六神的分身這件事,遲早會在天朝里傳開。」富璟丹說起這話時,神情嚴肅得不似平常,可惜臉上那道五指痕顯得可笑了些。
「你自私的顧着天女也就罷了,別忘了滕罡還有個蔣奾兒要顧,華堂帶着祝家一大一小,他們都是再普通不過的人,刺客們後頭的主子若不除盡,早晚會成為箝制六神的弱點。」
「如果皇宮要天女,就交給他們吧!當初你助承太子登基,卻暗自強行帶走天女,讓六神陷入絕境。這幾年來,我們拖着一個活死人,若不是因為她,就不必處處顧忌,步步為營。」
「花復應,別忘了素景有恩於妳!」衛泱冷眼望着她,不帶半點溫暖。冷得可比冬日裏的雪地。「別讓我刨開妳的身體,瞧妳對天女是否忠心。」
花復應聽聞,激動得起身,若不是富璟丹一掌按住她,恐怕不知道又要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了。
「衛泱,你別怪復應把話說得坦白,現在情勢不比從前,天女蘇醒,天下異象頻生,眼下平靜的天朝勢必將有動亂。華堂底下的探子打聽到,天朝北邊的外族聽聞天朝大旱、京畿到處鬧糧荒,找了幾個人趁機混進都城,打算一路鬧到京城。」
這消息論誰聽到都會覺得害怕,原來天朝的動蕩能如此輕易被掌握,只怕屆時深入深宮大苑,侵入到天子身旁不過是遲早的事。
「半個月前,華堂底下的探子來報,天朝以北的地方有不少軍隊出沒。」富璟丹搖頭,這事兒不知有多少真假。
「天朝征戰北方部落多年,無須風聲鶴唳。」衛泱笑了笑,倒是沒擱往心上。「疑心生暗鬼,小心別自亂陣腳了。」
他的一派自若,看在花復應眼裏感到很灰心。說穿了,他心裏全惦記着天女,六神在他的掌心裏不過是螻蟻罷了。
衛泱自袖口掏出一封信,遞給富璟丹,可是卻轉而對花復應開口。「我自有安排,推六神於死地之中,是我斷不會做的事。」
「那天朝的百姓呢?」令她害怕的,反而是他藏匿於決心后的那股狠勁,若不是她曾親眼見過,絕對不信有人會如此狠心。「又要把這天下弄得生靈塗炭嗎?」
「走吧,我累了。」他袍子一揮,便要躺回床榻上。
「衛泱……」花復應還想說,卻被富璟丹拉出房外。
一地月光撒進廊道里,富璟丹就着淡淡光輝,將盛怒之中的花復應拉進梯口,將人按在牆上。
「妳今晚是不是瘋了?」
「我瘋?我哪裏瘋!」花復應瞪圓眼,忍不住低吼。
「妳是知道衛泱的性子,他的眼裏永遠只看得見天女,妳拿什麼跟她比?對他而言,咱六神的命賤如螻蟻,不過是他養在手裏,以守護天女的牲口!」
花復應捶着他的心口,因他殘酷的話而淚光浮現。「你當真甘心這麼過?」
「我們能有怎樣的選擇?」他苦笑,無奈抗爭不了。「不甘心又如何,我們哪個不是受過天女的恩澤而活下去?」
「所以,當初你才會犧牲我?」看着他,花復應說得極為平靜,語氣是如此的冷靜,像根針似的扎進富璟丹的心底。
那痛是隱隱地,鑽進你體內最柔軟的一處,扎得渾身無力,疼得頭皮一悚,卻是喊不出聲的苦。
「妳認為我是甘願的?」兩掌按在她的肩上,富璟丹已經很久沒有回頭看那段往事。「還是妳以為那段過去,痛的人就妳一個?」他何嘗不是備受煎熬。
「你沒有我的痛!」她說得咬牙切齒,他憑什麼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是不是我人得死了,妳才會覺得我的痛是痛?」
「我們的感情,是被你給殺死的!」都怪他、都怪他!都怪他遲遲不肯鼓足勇氣,才扼殺掉彼此的愛情。
富璟丹哀戚的笑着,原來這些年,她是這麼想他的。「這責任我擔下便是。」
花復應狠狠地甩了他一掌,熱辣辣的溫度,燒在自己手心底。
「對你,我用盡氣力,卻換得你對天女的忠誠、衛泱的重用,對我的絕情!」到頭來,她究竟得到什麼?「你真的有愧於我!」
富璟丹沉默不語,墨黑的瞳眼裏全寫着這些年來,他對這一切的懊悔。
「我把我的真心全都給了你!而你,是怎麼待我的?」
他痛苦的閉上眼,聽她一字一句控訴着隱忍這麼久的真心話,無力辯駁。
「我們大可以遠離這是非之地,可你卻執意卷了進來。把我的自由與性命,全都賣給衛泱做交換……」直到最後,花復應落下淚來,那是她說不出的痛、吞不下的苦。「富璟丹,是你把我推了進來,然後又無情的拋下我。」
事到如今,她過得好累好累,累得快要支撐不下去,卻還是得拖着一顆疲累至極的心,傷痕纍纍的走下去。每跨出一步,伴隨而來的皆是不可抹滅的痛。
「我有苦、喊不出,我有淚、流不下。每當我坐在鏡前,都認不出那鏡里的人長成什麼模樣了。」她的喜怒哀樂,全牽在衛泱手上。要她笑便笑、要哭便是哭,始終由不得自己作主。
「妳恨我也罷、怨我也好,就是別在衛泱面前說出這些話。不要讓自己,走入不該走上的絕境。」
富璟丹已經忘記,曾幾何時自己已失去年少時的意氣風發,在那段痛快且自在的過往,曾有一個痴心無敵的她相伴。但如今,桃花依舊,而人事已非!
「你真的不恨他嗎?你真能終生效忠天女嗎?這個天朝,是怎麼待我們的!」
「花復應,這是六神的宿命,任誰也改變不了。」他一把拉開她衣襟,心口上有一道屬於六神才有的印記,是與生俱來、在轉世前就被烙下的痕迹。「六神,是天底下最孤寂的人,他們沒有普通人的自由,註定生來就是為這天朝而活。」
守護天女、維繫天朝,是六神必定走上的宿命。
「沒有天朝,便無天女,也就不會有六神的轉世。」如果他們死,也必定是為天女而亡。這不是光榮,更不是榮耀,是逃避不了的天命!
「你應當是最痛恨六神的人,當初六神自天朝前鋒退了下來,你不知道有多高興。偶爾衛泱和天朝有牽扯,頭一個反對的也是你。可如今呢?你卻沉默不語,甚至連反抗都不願做了,你到底是怎麼了?」
「那是因為衛泱變本加厲了,不再聽進我們的話。妳知道嗎?自從天女醒來以後,他更是急躁了。」富璟丹嚴肅地看着她。「妳要有心理準備,咱們六神又要上前鋒了。這一回,慘烈狀況絕對比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難道她沒聽見,衛泱要養兵!這不是意圖謀反是什麼?
花復應拉着他的衣襟。「這一次,你要犧牲的是自己,還是我?」
如果時光倒轉,她絕對會在當年問他這句話。然而逝者如斯,終不可再追,現在不問,恐怕往後將無機會了。
富璟丹看着她,燦亮的眸子透出堅定的神態。「我會讓彼此,不再被犧牲。」
*****
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
艷白色的身影,踩在幽幽綠林里,如天際白雲,匆匆現身於北嶽之中。
你真的不恨他嗎?你真能終生效忠天女嗎?這個天朝,是怎麼待我們的!
*****
他幾乎快要忘記,當年三人在沙場上對峙的景況。
那時,滿天的腥臭,血味濃得像是散不開的霧氣,令你觸手可及、無可躲避。滿地的屍首,鋪成通往冥地的道途,荒涼得令你不敢回首,一徑地低首往前走。
天,血紅成色;地,血流成河。
富璟丹依稀還記得,那張燦美如花的臉孔,罩上最哀戚的神情,彷佛是死前的模樣,是他見過最絕望的景色。
當時,他清淚兩行,襯着花復應瘋狂的大笑,以及衛泱最得意的微笑,在那片已是人煙死盡的沙場上,形成最詭異的畫面。
人間煉獄,於天朝境內一夕盡現!
他抽不開身、躲不掉宿命,眼見慘劇發生卻回天乏術。
他倆的愛情,終止於那一日的對峙中,至此同行不同心,漸行漸遠。
有時富璟丹仍在想,當時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對花復應,他永遠愧對於她。
聽到她的真心話,富璟丹一點都不感意外,甚至能吐出在心口上積壓多年的那口氣,重重地釋放。有錯,他寧可獨自承擔!
蜿蜒曲折的茂林里,有座尼庵錯落其間,富璟丹微怔,以為自己走錯路。先前人家報給他的,是林里有座寺廟,可不是尼庵。
撩起艷白色的衣袍,富璟丹拾級而上,掌心還沒拍上大門前,裏頭倒是有人早一步開了門。
「阿彌陀佛。」見到陌生的臉孔,女尼雙手合十。
富璟丹反應得快,也同樣兩掌雙合。「師姨好!」
「請問施主是來上香的嗎?天色尚早,庵里還未供香客入寺禮佛。」
「不,我只是想問問這附近可有間大佛寺?」
「施主若要問大佛寺的位置,恐怕在一開始便走錯路了。」
富璟丹臉色突地刷白,簡直是做白工了,累得他差點想要一屁股坐在地上,死賴在這兒不走了。
「師姨,那可否讓我在這兒小歇一會兒,等天色更亮些再走?」
對方想了想,見富璟丹腳下的白靴沾滿泥濘,雖說臉色未有疲態,可模樣看來像是趕了極遠的路途。
「我先進去請示師父,施主稍後,阿彌陀佛。」
「謝謝師姨!」富璟丹笑開顏,俊顏霎時又明亮得好似鍍了層光輝,看得一向清心寡欲的小師父也不覺地臉上染抹紅,合上門回裏頭通報了。
未多時,當富璟丹再度見到庵門打開,換了張清麗的容貌,卻仍是佛門弟子扮相的女人時,感到意外。
「這……」他以為女庵里,清一色都是削髮為尼的尼姑哩!
「施主裏邊兒請。」她雙掌合十,和普通女尼並無不同,眉宇間帶着極其清淡的神態。
「小師父怎麼稱呼?」富璟丹隨後跨進庵門內。「帶髮修行多久了?」
她回頭瞧了富璟丹一眼,這問題實在很唐突。
「小師父別誤會,只是覺得您年紀尚輕,卻深知佛法恢弘,有些佩服而已。」富璟丹摸摸鼻子,沒想到自己怎會無原由地問出這句話。
若不是衛泱要他找個三喪星命格的女人,他也不會疑神疑鬼的,見路上有女人便多瞧幾眼……雖說他愛女人是天性,可要盯得這麼緊也是很累人。
她抿抿唇,將富璟丹領入一旁的偏殿裏,只見殿中有個歲數頗長,相貌更加莊嚴肅穆的女尼上前迎人。
「師父。」
富璟丹聽她的稱呼,也入境隨俗地雙手合十打聲招呼。
「聽聞施主要登大佛寺禮佛,不料卻在中途迷路了?」
「是的。」
「施主自哪兒來?聽口音不是本地人。」慧潛師太對富璟丹的口音感到耳熟。
「京城。」
「前陣子,京城似乎方經歷一場六月雪,不知道這事兒是真是假?」
「不瞞師太,確實如此,這裏是否也遭受波及?」雖說古書有載,六月大雪,伴隨而來是三年大旱。然而前陣子積雪消退前還經歷一場暴雨,時至今日也有半個月之久,卻是滴雨不下,富璟丹不知道這是否與記載相應驗。
只見慧潛師太擰眉,輕嘆。「比起京城,北嶽雖無降雪,可也受到京城六月雪所及,霜害嚴重,作物幾乎全凍死,無法收成。」
富璟丹沉默,足以見得這次的異象令整個天朝招架不住。而京城百姓還能一如往常的生活,甚至不覺辛苦,恐怕也是活在天子腳下,享盡一切安逸。
自他一路出城到現在,人人都在討論這陣子的天降異象,不像京城百姓依舊故我,天真得不知愁。幾個偏僻的小村,已經鬧出糧荒,再這樣下去,就會如野火般燒開來,整個天朝未來的情勢將陷入空前絕後的危機。
「這陣子來禮佛的人比往年少上許多。」慧潛師太也明白,自個兒都吃不飽、穿不暖,焉有心力顧及其它。「既然施主自京城來,想必更加清楚。」
富璟丹頷首,淡淡地笑。「所以才來求佛祖庇佑天朝,希望永世長治久安。」
「到大佛寺的路途,至少還要再走上一天,不如施主暫且喝口水,小歇片刻養精蓄銳再走。」
「謝謝師太了。」聽到人家這麼說,富璟丹自是順理成章地留下。幾日的舟車勞頓,可把他平時過慣好日子的脾氣磨得有些躁。
從前,他可不是這般貪安逸、好享樂的人呀!足以見得這惰性,能夠摧毀一個心性不堅強的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