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洛明明聽着他說得有些凄楚的話語,分不清他的情意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們兩人見了面總是吵吵鬧鬧,亂個沒完沒了,她從來都不知道,在他嬉鬧的神態里,對自己藏有一絲的情感。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她含糊地說,笑得極為不自然。

鳳懷沙沉默的看着她,好似要將她心裏真正的心意給看穿,恨不得能夠窺見她所思所想。

那雙平日總是帶着戲諺的眼眸,此刻帶着熱切的光彩。洛明明看着有些迷惘,更莫名的退縮。

她將藥罐塞進他手裏就急着想要退開,卻被鳳懷沙一手拉住,讓洛明明怔了半晌,傻愣愣地看着他。

鳳懷沙低首,瞧她渾身不自在的模樣,笑得相當無奈。他們好像回不到先前的模樣了。

他輕推着她發上的銀簪,那是自己贈她的東西,儘管他不願意承認,可也清楚她的追問,就是要得個真實的答案。

為什麼當初他不願意承認呢?事到如今,他也無法承認了。

只能眼睜睜見着她,在未來的某一日裏和自己揮手道別,走向另一個人的懷抱里。

『他待你好不好?』其他的,鳳懷沙知道自己管不了,可這問題,他始終很想從她嘴裏聽個明白。

洛明明規避他的目光,不知道該拿什麼表情面對他。『我不知道。』她怎能說自己根本是被逼着接受婚事的?

『自從你回去之後,再回到鳳府,就再也沒有真正開心的笑過了。』他狀似不經心,可不表示他沒在意她。『是不是跟這件事有關?』別過臉,洛明明抽回自己的手。『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我說過我會幫你,不管任何事。』昨夜,他才承諾她的!

『那不過是一句酒話,沒有人會當真。鳳懷沙,我不會當真的。』洛明明知道這事兒她自己能解決,也可以圓滿化解。

『但我是真的!比誰都認真,只要我鳳懷沙說出口的事,就從來不逃避!』鳳懷沙彎下身靠近她。『只要你肯開口,我一定幫到底。』『我很好,真的!』『早知如此,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回露明酒樓。』鳳懷沙後悔,更恨自己的自以為是。『不管洛祥怎麼說,我絕對不放人。』『鳳懷沙,我雖受雇於鳳府,卻不是賣給鳳府。』她的一句話,堵得鳳懷沙啞口無言。

『或許,你只是少爺性子,得不到想要的東西,就會一如往常的鬧着脾氣。』洛明明對自己說,他的固執不過是自己不順他的心,才會如此堅持。

『是,我的確是很寂寞,因為從小到大,我只有一個人,也只能一個人!』鳳懷沙說得咬牙切齒,眼中的霧氣更濃了。『但不表示,我害怕寂寞。』洛明明別開眼不去看他的哀傷,喜歡上一個人,那是他的事。

『這是自小在熱鬧環境長大的你,不曾體會過的感受。可我習慣,也麻木了你說得對,我是少爺脾氣,總要人讓我三分。你覺得我對你,也是這樣嗎?』轉頭看着本來是明亮光彩的眼眸,突地變得黯然無光,洛明明突然心口一窒。

『你是個人,不是貨品,有喜有怒。自小到大,我都是活在人家阿諛奉承的假話當中。這輩子,我假話聽得夠多了,所以沒有必要再多一個人,陪在自己身邊作戲!』她競把他想得這樣不堪,認為他的感情全是任性至極的兒戲。在她眼裏,他真的如此沒有擔當嗎?

直到這時,鳳懷沙才清楚自己有多認真!在她無法被自己擁有以後!

『算了,你就當作我得不到,所以才忌妒得快要發瘋吧。』鳳懷沙嘲笑自己,然後狼狽得落荒而逃。他這輩子,第一次嘗到失敗的滋味。

遠遠的定更聲傳來,初更已到,晚風有些涼,將嘹亮的鑼聲傳得更悠遠。華貴的馬車慢慢地駛在大街上,夜裏的街坊顯得蕭條,少了白日的熱鬧。『少爺,您真的不回府里嗎?』坐在馬車裏,春生很小心地問。

『這幾個月要進新的香料,忙得很,難道你沒眼睛?』鳳懷沙說得很直白,簡直不給春生面子。

『已經有一句沒回府了,小的回去替您拿換洗衣物,老夫人也在追問鋪予里到底有多忙,讓您這麼久都不能回家。』鳳懷沙冷冷地瞅着他,春生當下便噤口不語,怕再多說些什麼,會被人千刀萬剮。

『你知道的,我不想回去了。』鳳懷沙盡量讓自己忙,哪怕忙得昏天暗地,他也甘之如飴。

『是因為明明姑娘……』縱然他已經打定好主意不願再多講,可見鳳懷沙失魂落魄的模樣,也是於心不忍。『不見她,少爺心頭真的好過嗎?』鳳懷沙的目光飄向窗外,沿途街市的風光已不在他眼中。『我找不到別的法子了。』如果逃到天涯海角就能忘記她,他一定會逃!到一個再也見不到她,也不會看見自己真心的地方。

『我從來沒有這麼……看重一個人。』就是因為太看重,所以他不知道該怎麼令對方留心,總曉得鬧她、欺她,只要讓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鳳懷沙便顯得得意,更覺得真心實意的開心。

『少爺,喜歡就是要給她抱緊緊的,打死也不能放。』春生兩拳握在胸前,說得非常認真。

『春生,你喜歡過人嗎?』『小的……沒有。』鳳懷沙嘆一口氣,憂愁地道『那你怎會明了我的心呢?』『明明姑娘知道嗎?』這一句話,讓鳳懷沙瞪眼,面目猙擰起來。『我不清楚!』春生乾笑着,趕緊撇過頭望着窗外,沒想到竟也這麼巧,馬車正好經過露明酒樓。『少爺,咱下車吃飯可好?您忙了一整天,到現在還沒用晚膳呢。』他朝外望去,露明酒樓大大的酒旗高懸,迎着夜風展曳。鳳懷沙當下就明白春生這小子的美意。

見主子頷首,春生敲了車窗,馬車立刻在旁停下,他跳下車,替鳳懷沙擺好腳凳,開開心心地在前頭領着路。

『鳳少爺,今兒個什麼風把您給吹來啦?』掌柜熱絡地招呼,將人領上了二樓雅座。

『洛老闆呢?』甫坐下,鳳懷沙就問得直接。

『在廚房後頭忙着呢,少爺先點菜,咱隨後通報老闆。』替貴客斟滿茶,掌柜半點不敢怠慢。

鳳懷沙叫了幾樣菜,特別交代廚房不準擱青菜,掌柜也一一照辦,只要掌勺的不是洛明明,就沒人敢件逆他的脾性。

畢競登門就是客,犯不着和好日子過不去,伺候得好,白銀自然入袋。

沒多久,好酒好菜端上桌,兩人吃得很是飽足。忙劫了一天,已是飢腸轆轆,不消多時就掃光盤裏的食物。

洛祥出現時,鳳懷沙已是酒足飯飽,本是低迷的心情,勉強好了起來。

『鳳少爺,沒想到都這麼晚了,還能見您上露明來。』洛祥的臉呵呵地笑,那話說得別有玄機。

『或許,老闆早就知道鳳某有一日會登酒樓來。』不過是時候的早晚罷了。

『怎麼說?鳳少爺可別和老漢拐彎抹角,咱沒有少爺您聰明。』『客套話就不必說了。』鳳懷沙傾身看着洛祥。『明明無端端的,怎麼突然有了婚約?』『哎,原來鳳少爺登門,要問的就是這件事啊!老漢還在想,咱明明何時對了您的胃口?』洛祥的話說得酸溜,讓鳳懷沙聽了眉眼一抽,有股悶氣擱在心口,隱隱地烈燒開來。

『她在我們鳳家的期間內,我是不可能會放人的。』她要嫁人,行!但是在這半年內,絕不可以。

『半年很快就會過去,咱明明也不是什麼老姑娘,這點時日還能等。』鳳懷沙咬緊牙根,心頭像是被人掐了一把,痛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你配給她的,是個怎樣的對象?』可以讓她無須這麼辛苦,悠哉閑適的度日嗎?

這是鳳懷沙最在意的事。

『明明是我的骨肉,鳳少爺怎麼會以為老漢會虧待自己的女兒?』『可是,她不開心!』打從那天回去,她再也無法笑得開懷。她的眉眼之間,早已失去光彩。『嫁人是好事,但我沒在她眼裏見到那樣的喜悅……還是你,對她說了什麼條件,令她為難?』『少爺,我給明明找的親事是門當戶對,這點您就不必費心……』洛祥頓了一會兒,假意的笑開來。『原來明明讓少爺這麼操心呀。』鳳懷沙被他的說詞給嗆得臉色一陣青白,卻又不可避免地漲紅臉色。

『喜歡明明,很可笑嗎?』洛祥嘆了一口氣,語氣倒是沒有先前的開朗。『是咱明明好福氣,能讓鳳少爺看上眼。』『洛老闆,您給明明定的姻親,是件好事嗎?』『怎麼不是好事呢?鳳少爺就不必多想了,不過老漢代明明謝過您的關心了。這是我們洛家祖上有庇蔭,才能得您鳳家的憐愛。』洛樣把話也說明了。『實不相瞞,前幾日鳳老夫人也登咱們酒樓,問了明明的婚約。』『我娘?』這點讓鳳懷沙很是詫異,沒想到她真是喜歡洛明明。

『咱洛家這門姻親定了,是不能反悔的。』『指腹為婚?』『不是,但也是洛家世代交好的對象。明明嫁過去,不會吃虧的。』洛祥胖臉笑得很勉強。『終歸是自己的女兒,老漢替她挑的,絕對是門好親事。』鳳懷沙苦笑,這事兒到底也是無望了。

拖着一身疲倦的鳳懷沙,在馬車裏打個小盹。

近半個月沒回鳳府,大多都是在各大鋪子裏過夜,年初時的生意總是特別的繁忙。尤其是最近他打算在洛陽開間分鋪,拓展鳳府經營香料的商脈。

洛陽和都城長安同樣繁華,無論是吃食還是各種用品,皆相當講究。再者,陸路以長安為中心,水路則以洛陽為主控,只要鳳家在洛陽此地成功開拓,那麼要做天下第一香行也就不是太難的事。

只要鳳家掌握了水陸兩條通航,順利將引進中原的香料,藉着兩地運輸便利而運行,一展商機也就不費吹灰之力了。

這陣子,他就是特別在忙這些事,好籍着忙碌而遺忘那些放在心裏,會隱隱作疼的痛楚。

本是神采俊逸的臉龐染上淡淡的哀愁,從前他是意氣風發的,眼裏跋扈的神態是張狂不羈的。但如今,卻已經很少在那雙墨黑的瞳眼中,看見過往的風采。

人,總是會變的,是她教會他內斂,硬生生地強迫他轉變。

『少爺,您今晚總算是旨回鳳府了。『瞧鳳懷沙最近發了狂似的在拓展鳳府的生意,春生不知該喜該愁。

本來呢,鳳府一年後才會到洛陽開分鋪,可這計畫突地被拉到今年年初,大夥是措手不及,卻也照實的聽從鳳懷沙的發落。

鳳懷沙的眼光,向來是高瞻遠矚,不單是鳳老爺培養得好,更重要的是鳳懷沙自己性格高傲,凡事都要做到最好、最完善,就算真是艱辛勞苦,他也必定達成。

比起京城許多富家公子爺們,鳳懷沙除了脾性凈得驕貴氣息之外,其餘務實且力求精進的耐性,倒是無幾人可以做到與他相當的堅持。

鳳府的富裕,可能有幾分是仗祖上的庇蔭,但主要靠的還是主子腳踏實地的辛勞。

但是春生更加明白,鳳懷沙的躁進其實是為了一個女人。儘管他委實覺得主子可憐,卻也無法真正幫上什麼。

所以,他只好―春生掀了車簾,很快就會回到鳳府,有些事兒他暗中調查了幾天,覺得還是硬着頭皮講一講,免得自己後悔,縱使將來受到責罰,總強過做個悶葫蘆好。

『少爺,小的有件事要對您說,說了以後您別怪春生雞婆,小的原意都是為了少爺好,到時要責罰,就請您高抬貴手。』『什麼事?』閉着眼小寐片刻,鳳懷沙話聲疲累。

『那個……就是明明姑娘的事兒……』春生話沒說完,鳳懷沙便睜開眼,目光有些發狠。『怎樣?』哎,他家主子到底是喜歡人家姑娘,還是不喜歡?這模樣連他自己看了都退避三舍。

春生摸摸鼻子又繼續道『關於明明姑娘與人有婚約的事兒,大夥都已經清楚了。小的知道少爺心急,所以就擅自作主查了一下與洛家有婚約的對象,眼下是不清楚,不過意外得知,最近露明酒樓似手在外頭欠下一筆數目不小的款子。』聽到這裏,鳳懷沙覺得自己背脊發涼,莫名的怒火逐漸高漲。『你是說……』『小的希望這件事和明明姑娘有婚約的事,一點關係也沒有。』鳳懷沙一掌拍上身旁的小几,氣得渾身顫抖。『那個洛樣!他真的做出賣女抵債這種缺德事了?』『少爺,您別這麼氣!我們現在什麼都不確定,說不定明明姑娘早就在這筆欠款出現前就和人論及婚約了。』他傾身對春生說道『最好真是如此,不然我不會饒過洛祥的!非拆了露明酒樓不可!

』鳳懷沙一把掀開帘子,朝馬夫喊道『快趕回府里。』『少爺,這一切都是我們的猜測,如果錯的話,讓洛老闆怪罪該怎麼辦?』如此唐突會惹人不快的,春生可是怕得要死。

『我寧可此刻錯,也不願往後步步錯!』倘若假設成真,那洛明明的餘生不就等同賣給人家了?

『您瞧,為何明明姑娘抵死也不說?』『我不知道!』她那女人,就是一個倔脾氣。『她在想什麼,我哪裏會清楚?我又不是她肚子裏的蟲,怎麼會明白她的心思?』『就是洛老闆是她親爹,明明姑娘才不敢說的,少爺難道不曾想過?』『是洛祥對她無情在先,她瞻前顧後,哪稱得上是什麼有情有義的做法?她就要把自己賣掉了,她曉不曉得?』鳳懷沙顯得很激動,這種荒唐事兒怎會發生在她身上?

『或許是……』『是怎樣?我允過她的,只要她有任何困難,我定是第一個跳出來幫她!』鳳懷沙簡直快氣死了,這種像天一樣大的事,她競然如此看待。

『許是明明姑娘不想麻煩少爺。』春生說得小聲,很清楚主子心火已經燒到頭頂,要是多嘴,自己可能會被活活燒死。

『她寧可和一個陌生男子成親,卻不願求助已經熟識的我?』一想到她抵死不願和自己求助,鳳懷沙更加喪氣,卻又無法平息胸中的怒火。『她真是夠膽量!』馬車很快回到鳳府,鳳懷沙甚至等不及車停就跳下,春生趕緊隨後跟上,忍不住再雞婆一句。

『少爺,凡事有話好好說,切莫衝動行事啊!』他就知道這事兒一定會讓鳳懷沙氣死,但是他不願隱瞞呀。『你知道明明姑娘的脾性,吃軟不吃硬。』鳳懷沙看着春生擔憂的模樣,咬着牙根喊道『我盡量!』隨後,他便風風火火地踏入家門,一路上,心底全是想着春生說過的話。

她就這樣不信他?難不成他還要掏出心肝,她才肯放心?鳳懷沙真是不懂,女人家的心思就是如此遷回。

最可笑的是,他卻該死的在乎!就算她明天要嫁給一隻癲蛤蟆,也完全與自己無關呀,難道不是嗎?

然而,此刻的他卻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顆心被捏得緊,渾身氣得顫抖抖地。他寧可是自己小題大做,也不願她真的碰上這樣的事。

鳳懷沙一邊安慰自己,一面直直地踩往她休息的客房,此時夜已幽深,府里多數的僕人早已歇息,只剩守夜的小僕巡視着府邸。

匆匆地踏入花園,在鳳懷沙即將穿越之際,眼尖地瞥見園中一道嬌小的身形,迅速躲入假山後頭。

月色將那道蜷曲在山石之後的小黑影給拉長在地,只見暗藍色的身子就縮在那邊,兩肩一抽一抽地把臉埋在兩膝之間,好似在哭泣。

鳳懷沙嘆口氣,還逞強什麼呢,向他低頭有這樣難嗎?

他蹲下身,一手支着下巴,伸手敲了敲她的腦袋。

洛明明抬起頭,淚水就懸在面頰上,沒想到會在此刻看到鳳懷沙。

『怎麼了?』她真的是在哭呀!第二次見到她的眼淚,鳳懷沙還是覺得心頭緊了緊,很是捨不得。

『你回來了?』意外見到他,洛明明沒想過自己連躲在這裏,也會被他找到。

『嗯,一回來就見你鬼鬼祟祟的模樣,誰欺負你?』搽去她眼角的淚,淚珠在月色中更顯透亮。

『沒有人……我只是…』一時之間,她語塞了。

『想家嗎?』他接着她的話,卻見到她發怔的表情。

很顯然的,他的話觸動她心底某一處,鳳懷沙很難不相信春生告訴自己的事。他由衷的希望,這種荒唐至極的事,不要在她身上發生。

『你變瘦了,都沒吃好嗎?』洛明明看着他消瘦的兩頰和略帶疲倦的面容,沒想到不過半個月不見,他就失去往昔的意氣風發。

『店鋪里的生意很忙。』他言簡意賅,不願承認是為了逃避她。

『要不要我給你煮些吃食?』『不了,我吃不下。倒是你,夜半不睡,躲在這裏做什麼?難道希望有誰找到你嗎?』敲敲她的腦袋,鳳懷沙的話聲相當輕柔。

半個月不見,她依舊是原來的她,只是那雙光彩的眼看來很憔悴。原來,他消失的日予里,一切都沒有改變。

他的話,輕輕敲進洛明明的心底,或許她一度盼望躲在這兒,有個人能發現自己,但從沒想過真正找到她的,競然會是鳳懷沙。

『我不知道今晚你會回鳳府……春生說,府里你待着覺得煩。』鳳懷沙輕輕地應聲,暗自責怪春生的多事。『他還對你說了什麼?』『除此之外,他什麼也沒多說。』洛明明拉着他的衣抽。『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氣鳳老夫人打你的事?』這裏是他家,突然說什麼待着覺得煩,準是在鬧脾氣。

『我有什麼好氣的?』他勾起嘴角,笑得很輕淺。

『還是你在氣我?所以連看也不想看到我了?』說到這裏,洛明明突地哽咽,語調有些不穩,卻力圖鎮定。

『多想。』他又敲了她一記,笑笑地一語帶過,有些無奈她的心思縝密,他是不是做得太明顯了?

『不然這半個月,你連回府一趟都嫌懶。老夫人說,你很少會這樣。若不是在氣她,又怎會刻意迴避?』『如果你不想看到我,咱們就把合同解了,這樣你就輕鬆了。』『你在說什麼傻話!』鳳懷沙一聽到她的話,嗓門不禁大了起來。『這半年,你就安安分分的待在鳳府,哪裏都不許去!』『我只是不願見你有家歸不得。』洛明明感到委屈,晶亮的淚珠忍在眼眶裏。

『老實說,是最近鳳府要展鋪子,這半個月來我忙着籌備,希望一切都能穩妥安定,我才能夠放心。』他的說法,讓洛明明心中的大石終於放下。

『再者,你說我氣你,有什麼事能讓我氣你氣這麼久?』鳳懷沙說完這話后,有點後悔自己說得太快。

果然,洛明明沉默地看着他,傻得半句話都回不了。

『算了,總之你得到真正的答案了,可以安心了吧?』他語調難得偏軟,平常都是稍嫌冷硬的。

洛明明點點頭,很勉強地笑着,表情不僅難看,更加顯得哀怨。

『我說你呀,我人都在這裏了,想給你當靠山嘛,你自己又不多把握點。』勾起她的發,鳳懷沙在手裏把玩着。『說啊,是誰欺負你?』『沒有……』聽到他的話,洛明明更覺得鼻酸,喉頭衝出一股熱氣,差點又哭出來。他的溫柔,更讓自己感到委屈,可是,卻也什麼都無法多說。

『明明,不要讓我把話一而再、再而三的說,你知道我的脾氣一向忍耐不了多久。

』鳳懷沙專註地看着她,眼裏很是期盼。『聽話,讓我做你的靠山,沒有什麼我幫不成的。』洛明明搖搖頭,唇抿得緊緊的,像是蚌殼那樣。

『你不說,難道還指望我做你肚子裏的蟲嗎?』鳳懷沙火氣都湧上來了,他的身段已經放低再放低,她真以為自己毫無半點脾性?

洛明明看着他已經蓄滿怒火的眼眸,僅是死命地搖着頭,目光哀傷。

『我這輩子沒有這麼在乎一個人!洛明明,你曉不曉得?』她說他少爺性子,所以對他視而不見,如此抹滅他的心意,這到底算什麼?

他的坦白讓洛明明莫名地感到溫暖,卻也相當沉重,真正的苦衷卻還是說不出口,只能選擇背道而馳的假話以對。

『你為什麼不依靠我?』鳳懷沙真急了,才會說得那樣直白。『我多希望,你沒有我是活不下去的。』他有多坦白,洛明明就覺得他有多可愛,但是,她卻只能把對他的感覺,拚了命地壓往心裏邊兒,就連一點點跡象,也沒有辦法展現出來。

因為在意、因為不想拖累,所以她才會選擇自己面對。

『可是呢,感到很痛苦的人,竟然會是我自己』說起這話對,鳳懷沙覺得胸坎里好痛,像是有人拿把匕首戮往裏頭,一刀一刀,很深很深的刺痛。

他的話,幾乎讓洛明明快要軟化。

『鳳懷沙,你只是過慣隨心所欲的日子,我不過是不順你的意,你才會挂念。難道,這就是愛嗎?』她話聲軟昵,講出這一句話像是費了好大的氣力,但依舊是輕得快要被夜風吹散。

『洛明明,我喜歡你!就算你把我的自尊狠狠地睬在地,我仍舊是該死的把心放在你身上!』鳳懷沙氣得眼裏有霧氣,氣得口不擇言。『我就是作踐自己,才會拿自己的熱臉貼你的冷屁股!』抿着唇,洛明明擱在膝上的兩拳握得緊緊的。他的率直,就要觸化自己的心。

『我求你,真的求求你!只要你開口,我會為你做到任何你想要做的事。』只要告訴他對方究競是誰,他就可以說服對方。

『就只因為你是鳳家的大少爺,就想要因此逼對方就範嗎?』這樣說時,洛明明的淚水幾手就要跌下來,她真痛恨傷害他的自己。

可是除此之外,她別無他法了!

『除了這個身分,我還能夠擁有什麼?』鳳懷沙一拳槌往她身後的假山,拳上尖銳的痛楚依舊令他不為所動。

『你以為我擁有很多了,可是這個身分,卻讓我無法得到你!』他說得咬牙切齒,相當痛心。『我求你,我一直在求你,可你始終不曾開口,就連半點希望也不給我。』『總有一天,你的身邊會出現應該存在的人。』洛明明輕輕地說,夜風幾乎吹散她的鎮定。『一定會的。』『對!日後會有這樣的女人,因為我是鳳家的獨子,鳳家的香火全維繫在我身上。

』鳳懷沙話聲顫抖。『我會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她能為我鳳家傳承香火,並助我家業蒸蒸日上……可是,我還是會記得你!』他的固執,讓洛明明幾近崩潰,她再也忍不住地號淘大哭,鳳懷沙將她一把拉進懷裏,任她將淚水滲進自己的心口。

洛明明攀住他的頸脖,用力地抱着他,像是在茫茫的大海中抓住一根浮木,滿腹委屈全都想要倒在他身上。

『傻丫頭,有我做你的靠山,只要你肯開口,什麼事我都願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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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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