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蔣兄,皇上擺明了是要從重嚴懲壽寧候他們一夥,現在京中人人都怕牽扯進去,你怎麼還有心情看書?”
毛紀進入內閣蔣冕的房間,見他正端坐在太師椅上嚴勘數學,抱怨道
“這有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張氏兄弟作惡多端的行徑,這次壞事罪有應得。眼下咱們還得關照費宏和王守仁那裏的動作才好。”蔣冕不在意的說道。
“可您作為輔大臣脫不了干係,皇上遲早是要問您的意思的,可內閣里卻遲遲不拿出意見到時候怎麼說法?!”
“內閣幾個人?費宏在河南,你應付着山東和南畿事,就我還守閣房裏,你不來我有什麼辦法?好了,你也別說,我就抱怨兩聲,眼瞧着內閣要不近人,咱們和貴戚間還是不要弄僵為好,要我看案子明擺着,判他奪爵為民完事,怎麼樣?”
“你和楊老倒是不謀而合,可是王守仁回京述職,你要關照他倒還好說,怎麼樣他都管着兩省軍務和海軍事,可干費宏那裏有什麼事?”毛紀不解的問
“你可真是一心只理國庫錢糧不干它事了!眼下時值秋收前,前兩年不都是在這時候生的?費宏正在八個府推行新播種農事,要緊的時候咱們不幫他貯備好不是之需,要真實出了問題那可是數十萬百姓生計呀!”
我的記性。那輔你有什麼指示讓我去做?兩年的災害讓倉儲銳減,已經沒有多少物資了吧?”毛紀說道。
“事情沒到那份兒上,海運皇上開了個口子,咱們調撥又有了新的辦法,我準備和王守仁商量着讓他率海軍前往暹羅、真臘購糧食應急,應該沒有問題。”
“現在是六月中,他回到廣東是八月,調海軍去南洋最快也得九月了,國人臘月的習俗可是要回家過年的,三個月來的急嘛?”
“王介夫不是不知輕重的人,一個冬季怎麼說也能緩和一兩個月,時間足夠了。而且你也知道皇上年輕氣盛,做事貪大求快,雖說現在有你我還有楊閣老時不時勸解,保不齊皇上一時心血來潮的作出驚天動地的大事,到時候就來不及了。還不如現在把精力用在刀刃上,等皇上偏僻也無處無力下手。”
毛紀懂得蔣冕說的意思了,他這是盡量把朝廷力量的空填滿,好讓皇上無處下嘴。時不時鬆緊一下也放在內閣手中,主動權在手還有什麼可怕的?!話說回來當今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知人善任而且善納忠言,雙保險拴住了心也放的下去。老天保佑今年不要再出什麼大災才好。
“啟稟大人,順天府、保定府、河間府和徐州府相繼上報朝廷,曰蝗蟲侵襲該地,各地府縣官員也已投入除蝗工作,請皇上減免當地賦稅。”
“知道了,下去吧。”
蔣冕淡然的揮手,將兩份奏摺交予毛紀仔細閱讀剛呈上的內容。今年會延續去年的余災是朝野共識,雖不知道規模大小,但內閣早已行文兩京士三省五百多個州府,背有蝗澇四大災害的應急案。都是嘉靖元年十一月由翰林院、農院連同各地上書奏聞的經驗總結出來的,現在出現情況不足為懼了。
“除徐州府外都在北直隸境內呢,看日期沒兩天,還好呀!夏收已過沒有多少損失,還不然還不知道要出什麼事呢!”毛紀嘆了聲氣。
“你倒悠閑,還不是山東旱情惹的事?現在鬧出旱災不奇怪,可山東還是要善後的!”蔣冕不滿道。
“從河南和北直隸的河間、真定府調吧,山東現在沒有餘糧了。幾年的災害夠於芮受得,他前幾天還來信訴苦,請我幫忙調離山東,或者讓張璁到他身邊幫他。”
“張璁呀?!張璁在濟南乾的還算不錯,雖然人不夠幹練,但人品還好而且機警,聖上交代的差也盡心,要不然讓石珤看看能不能調他人參議?!”
就煩勞您了,我說話雖說干點兒用,但石珤是個秉公辦事的直人,有揆說話應該可以。”
“皇上,聖慈太後來了。都已經到養心殿門口了。”
完書正要去鐘錶庫的嘉靖聞言驚聲,快的整理儀錶到殿門旁相應。
“皇帝就不必拘禮了,哀家此來不為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求情,而是另有事相求。把那奴婢帶上來!”太后的高嚷讓殿外等候兩名強壯的太監壓住王公公按跪嘉靖面前。
“哀家特意給皇帝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奴婢送來了,他竟然敢寐着哀家調動慈寧宮的人,實在膽大妄為,請皇帝從重嚴懲。”
不出意料的信件的到來促使案件完結,雖然信件上的筆跡和印信都屬張鶴齡,但他供稱言‘印信早於嘉靖元年即棄之不用,另有新印,而筆跡安知不是仿寫?’辨駁,但趙鑒等眾人並不相信他說的,以莫逆罪上奏給嘉靖最後裁定。
到了這一步就是孝道的問題了,大學士張孚敬為張延齡請命減刑,第一因為案子裏他參與的不大,二嘉靖清楚,想以孝道為據請輕張鶴齡的刑罰。理由簡單明確,‘夫謀逆之罪,獄成當坐族誅,昭聖獨非張氏乎?陛下何以處此’,張鶴齡的作為已經算得上莫逆了,張家的人全部都要殺死,一個不留一個不漏,而現在安坐宮中的張太后也是張家的一員,她當然也必須死,這怎麼行!!
嘉靖雖以‘天下者,高皇帝之天下,孝宗皇帝守高皇帝法。卿慮傷伯母心,豈不慮傷高、孝二廟心耶?’為由表示了不滿,但張太后對已經關往死囚區的張氏兄弟改善居住條件,至少能穿一個短褂、睡在草席上的要求滿足下來,給他們每人一張軟塌就寢和一件棉衣,算是仁至義盡了。
太后的服軟也讓他的鋪排很多都沒有用上,立威的效果不好,但福建的布政使和福寧知府及那個千總還是就地擒拿了。一起處理的都顯得理所當然,嘉靖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雷聲大雨點小,名分大義還真是太管用了!!
現在殺不殺張鶴齡他們已經不重要了,嘉靖不在意世上少幾個他們這樣的人,但混亂也不是他所希望的,於是從輕處罰,除幾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和五歲以下的孩童以及張延齡外,張家全體處死,張鶴齡的死是必須的,誰也不能阻止,包括嘉靖自己。
張延齡被削去封爵,無懿旨不得進宮,弘治皇帝賞下的田地只給他留下百畝,其餘的盡數收歸朝廷,案件才算完結。
張璁的升遷被石珤快的完成,山東參議從四品官職,算是升遷較快的了。他幫助山東兩個布政使處理完蝗災即請山東全省推行新種植計劃,但只有右布政使一人贊同,使得山東推廣事再次擱淺,僅在兗州府擴充。
夏秋之交安然度過,讓內閣和嘉靖同時鬆了口氣,十月的秋收和入庫讓京師的氣氛鬆快許多,大臣們總算可以從提心弔膽的緊張中放鬆開。但天下總有事讓他們煩心。
“大同是怎麼回事個小小的大同竟然每年都要出點事才算罷休,邊軍是什麼時候竟膽大到殺死朝廷認命的巡撫都御史了?”
“皇上息怒,此時還請立即派人前往平壓叛亂並詳查事情緣由才是。”蔣冕說道。
“是呀,皇上,大同與韃靼相鄰為伴,而大同府是邊界重鎮,想必也是因此起事,還是及早派出人選才好。臣斗膽上奏蔡天佑是一個合適之人。”石珤舉薦道。
“蔡天佑?就是那個山西按察使?在遼陽開闢數萬頃海圩,被百姓稱之為‘蔡公田’的那個?倒是一個人選,你們的意思呢?”
“臣到以為按察使不可輕動,還是讓巡撫宣府都御史李鐸去好,一他大同和京師都近,消息快,二他雖在宣府但對朝政知道甚祥,而蔡天佑這個人久在外省任職處事難免差錯,就不好了。”蔣冕說道。
“臣等無異議。”
“那好,就賞巡撫宣府都御史李鐸尚方劍一口,調任山西巡撫前往大同查辦張文錦案!”
“輔大人您看大同的事是地方軍不穩才殺張文錦的?”出乾清宮門后石珤問道。
“不清楚,不過還是小心點好,安察使所轄的人少點,蔡天佑所管也是民事,而巡撫宣府都御史李鐸經過戰陣可以對付那班悍勇驍將。大同事倉猝,處置起來也要快平息,要不然恐怕要釀成大禍的,所以李鐸比蔡天佑更合適。”蔣冕笑答。
李鐸的回奏出人意料,以為母親丁憂名義拒絕前往,蔣冕表面上看不出什麼,當天接到李鐸的迴文后就馬上起用蔡天佑前往大同,來回幾天下來時間耽誤不少。蔡天佑不負眾望的僅帶幾個人進入大同府城,傳書讓佔據五堡的人獻出惡,邊軍的心稍稍定了起來。蔡天佑見局勢穩定下來,立馬將大同的事由和處理辦法及後續想法上書朝廷。
“蔡天佑的摺子你們都看到了吧?覺得如何?”
“不想大同守兵竟糜爛至此,實在出乎意料。大同府城城北九十里建五座堡壘並派遣邊兵二千五百人駐防,每堡五百家。這種安排本是常規保險的調派,邊兵竟然因為怕死在韃靼手裏向張文錦哀求哭訴,張文錦當然不許。仗責隊長也在情理之中,京師三營皇上欽定的規則就是如此。邊兵的叛變實在膽道抱天。”毛紀感慨道。
“臣督教不利,請皇上贖罪。”兵部尚書金獻民跪拜下去說。
“這不是你的錯,何錯之有?!但兵無戰心,倒是戰則擊潰而無用是一個大問題,你必須給朕一個滿意的答案,明白嗎!?”
“臣遵旨。”
“蔣輔,內閣行文給蔡天佑,告訴他不準再起事端,承諾的事必須辦到,不可讓朝廷失信於兵,殺幾個帶頭的其餘人往王守仁那裏吧,不要再在北邊待下去了。”
“臣丁當誅除惡元兇,內閣將責令兵部命戶部侍郎胡瓚偕都督魯綱統京軍三千人以往大同以應變,請皇上准許。”
“朕准你所奏,讓他們調十門新式火炮一起去,如果他們負隅頑抗一體擒拿。不過內閣和兵部一定要說明白此舉是應急、應變,他們只要交出惡就不要添加殺伐了。”
京營到達大同后引起五堡駐軍的害怕,還好蔡天佑也算多才敏捷,事情總算平息下去。費宏上報奏也隨着臘月元旦前到來,他的意思是既然西安府三年大豐,畝產皆能收穫四石糧食,那他準備在西安臨近的河南府、漢中府繼續推廣,奏請批示。
嘉靖三年除山東外天下大豐,新年也過得喜慶揚揚,不想二年那麼沉悶、不安。嘉靖元旦大會後在紫禁城和西苑的房屋外安裝了新型的避雷針,它的出現還是研究電時的以外衍生品,呈到嘉靖面前的時候他想起了元年雷擊觀象台的事情,下定決心在宮裏安裝上去,避免造價不菲的豪華宮殿毀於雷擊,這種小火大災的打擊他實在經受不起,放到他前世都是件笑話。